夜已深，所有人都已经睡下。

司思点着台灯，安静地坐在桌前，翻看着笔记本，不停地记着未知的重点。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枫递给她四大本厚厚的笔记本。

“裴琳从大学第一堂课开始到现在两年多所有英语课的重点归类，刚整理完就让我偷来了，给你看。”程枫笑得一脸神秘。

司思惊讶，也很惊喜。她虽然和裴琳的交际不是很多，但是她知道，裴琳是Z大英语系出了名的好学生，深得教授欣赏的才女英文功底极其扎实，司思多次想向裴琳借书借笔记，碍于交往不深也不好意思开口朝人家借那么重要的笔记来看。也不知道是程枫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还是出于别的什么意思，居然让他给带来了！

“这……她不会生气吗？”司思有些犹豫，把笔记本往程枫的方向一推。

“没事的，她也很喜欢借给你，拿去看吧。”

“可我们又不是很熟……”司思咬着下嘴唇，欲言又止。

“说过没事的就是没事。真的。”程枫有些无奈，“你还真以为我是偷的吗？她知道你的英语很好，所以借你也是应该的，别人她都不借的，梁泽她都不让看呢！拿着吧。”程枫笑着上前想掐掐司思的左脸，司思却猛地向后退了一下。

她不想让人碰自己的脸，更何况是程枫。

程枫并没有任何的惊讶或者不高兴，就像意料之中她一定会这样做。笑了笑，也收回了手。

“拿去吧，用完以后再还给我。”

所以，手捧着三本厚度堪比牛津词典的笔记本回来，司思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弄脏，连咖啡杯都是放在书架子上，免得自己一不小心打翻。裴琳的英文写得流畅而且漂亮，比自己的要好看得多，司思羡慕地用指尖摩挲着纸页，一想到英文，就想起了Z大，就想起了程枫，就想起……他们两个马上就要分开了……

而此刻的司思正在奋战。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劲头，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用功地学习过。

时针已经跳过十二点，冬天的夜晚寒冷难耐，暖气给的也不尽人意，司思披着毛外套，握着笔很迅速地在新的笔记本上一条一条地摘抄自己想要的知识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受了凉，嗓子又痒又干得很难受。司思忍不住只想咳嗽，又害怕把室友都吵醒，悄悄起身出了房门。

蹲在地上，司思不停地咳嗽着，只觉得一阵眩晕。很奇怪，明明穿得很多，围巾也有好好戴着，怎么还是会咳嗽？是感冒了吧，每年冬天都会感冒的。司思的抵抗力实在是弱，一点冷风就会眼泪鼻涕往外流，此刻的司思只感到有些恶心胸口又很闷，抬手看了看表，也已经很晚了。站起身，回了房间，走回座位前，刚想坐下，看着书桌，却隐隐皱了下眉。

怎么有种感觉，笔记本，好像被人动过……

司思抬头往三个人的方向都看了看，可每个人都安静地熟睡着，司思却还是觉得很奇怪。直觉告诉她，有人在装睡，在趁着自己外出的几分钟之内，动过自己的东西。但是为什么，却不得而知。

忽然间想起什么，司思又回过头，往斜对面的刘夏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整个寝室里，四个人来自四个不同的专业。司思学财务管理，夏帆学中文，余菲学平面设计，而刘夏……学的是英语……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司思摇了摇头。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搅得自己心神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时刻被人监视着的没有安全感。一个余菲已经够了，难道还要再来一个谁谁谁吗？司思合上笔记本，想了想，又把它锁在了柜子里。

总觉得很不安，很难受……

嗓子很疼，司思咳嗽着爬上床，夏帆趴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想必口水又已经湿了大半个枕头。司思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不间断地在想着，程枫要离开了，程枫要去花旗上学了，程枫要带着他的梦想，越走越远了……谁说的时间是检验爱情持久与否的良药，可两人的感情真的到了那种朝思暮想你侬我侬的地步了吗？司思不想让这段还没有进展起来的短暂的情感瞬间变成横跨两个半球日夜相守的异国之恋。司思最担心的，恐怕也就是两人之间，总有一人会先选择退出这段没有尽头的爱情。谁也无法段策未来的雏形，也不知道谁会先淡忘一段没有终点的苦苦厮守，司思觉得自己和程枫已经走上了两条不同的道路，他选择了更好的机会，就会紧紧把握，有朝一日成功了，有成就了，怎么还会再记得她这样一个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小人物呢？司思不想在还没有开始的感情之始就被无情地宣判了它的结束。可又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这样无情的裁判，即将来临……

司思有些痛苦地用被子蒙住了头。想起梁的泽那句话。

既然喜欢他，而你又无力去改变他要离开的事实，为什么就不努力让自己和他一样，一起离开呢？

是的，为什么不呢？

所以要努力，要拼命地学习，她不知道程枫为了出国的准备付出了多少，但他相信他一定熬过最艰难的日子。那自己呢？自己曾经的梦想，在日日夜夜怠惰的消遣之间已经逐渐消磨，还记得刚上大一的时候立下的誓言一定要怎样否则要怎样什么的，好像不去刻意回想，都已经记不清了。翻译家的梦想已经可有可无了，每天苟且偷生地混日子，司思现在看来，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司思一遍一遍地问自己，还能行吗？还有机会吗？想着想着，就坐起了身，拿起手机想给程枫发条短信聊聊天，却觉得时间很晚，也许他已经睡了。随即又躺了下来，闭着眼睛对自己说：什么都不要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司思醒来的时候，头痛得她想要尖叫。室友都不在，司思想起床下去喝水，却觉得身体轻飘飘得用不上一点力气。睁着眼睛，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司思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发烧了，爬起身，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还没等站稳，床上的手机又响起。司思只好艰难地再爬上去，抓起手机翻开，是司乐。

“乐乐……”带着哭腔的声音吓得司乐“蹭”地一下站起了身。

“怎么了？”

“我好难受。”说着说着司思就开始哭，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

“你在哪儿？”

“宿舍。”

“等着！”还没等司思回话，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司思又躺在了床上，只感觉心脏砰砰砰地好像要跳了出来，浑身发麻又冰凉，耳朵里嗡嗡直响。手机再一次响起，司思握着手机的左手不听使唤地动弹不得，僵硬地翻开手机，手一滑，手机撞在栏杆上，就掉了下去。

又摔坏了吗？司思苦笑着，想坐也坐不起来，可听见床下的手机还在震动，司思只觉得这手机质量可真不是盖的，爬起来，司思甚至都能感觉得到整个支撑着身体的手臂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地扶着把手下了床，看见掉在椅子旁边的手机已经摔掉了电池盖，司思蹲下来颤颤悠悠地把手机安装好，却发现，手机链碎了。

微笑着的小熊躲在椅子下面继续偷笑着，像在嘲笑着司思的体弱。司思只觉得鼻子一酸，就又开始哭了起来。

好难过……

程枫的电话让司思回过了神，电话那头的人奇怪地问道：

“怎么挂了电话？”

司思想解释，可嗓子难受得让她一张开嘴就不停地咳嗽。

“怎么了？”已经是第二个问这样问题的人。

司思吸了吸鼻子，摇摇头。

“就是有点感冒。一会儿我要去见乐乐，今天就不去找你了。“

“见你弟弟？那我和你一起去，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不要！“司思叫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你好好看书吧，不是要准备期末考试嘛。“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好好看书？！别说了，我去找你。“

说完，程枫挂了电话。刚刚的语气很强硬，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坚决，司思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换上衣服就往外走。

程枫比她想象中来得要早，司思一路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地一直流，见到程枫，只看见他深深叹着气。

“怎么不照顾好自己呢？“满满的都是心疼的语气。

司思只觉得眼睛一模糊，就往前倒了过去。还好程枫及时接住，倒是吓得不轻。

“我要见乐乐，他应该马上就到了。”司思有气无力地说着。苍白的脸和嘴唇吓得程枫有些懵，他从未见过司思这样子过，一向健康的司思虽然不是活蹦乱跳，但是也一直好好的。

“走。”搂着司思，生怕她腿一软就瘫了，程枫小心翼翼地扶着司思离开学校。周六的早晨校园里没有什么行人，司思虽然身体无力，但是头脑还是醒着的，还有力气想幸亏谁也没看到自己的糗样，否则一定尴尬得要死。

程枫扶着司思在门口站了将近半个小时，司思冻得直哆嗦，程枫把围巾还有外衣都披在了司思的身上，让司思心里很过意不去。

自己生病就算了，程枫要是病了，她心里一定愧疚死。

当司乐开着车慢慢悠悠地从Z大的方向晃来的时候，程枫真想上前揍他一拳。

正要发火为什么要让她姐姐等这么长时间的时候，只看见司乐开了车窗冲着程枫喊了句“抱她上车”然后就又钻进了车里。

程枫一愣，可随即马上抱起司思进了车子。

“去哪儿？”程枫问。

“回家。”撂下两个字，司乐启动车子调头就走。

可程枫真的是无语了，司乐的开车技术显然就是刚考到驾照的草鸟级别，程枫实在忍无可忍司乐把车子开到时速20迈的极限。

“我来开吧，告诉我去哪儿。”

司乐想了想，靠着路边停了车，让程枫钻进了驾驶座。

程枫没想到司乐的家会离学校这么远，一路上，程枫边开着车，心里直琢磨，司思和自己的家都在N城，司乐怎么会说回家呢？显然是已经分开住了，那又为什么要带着司思去他的家？不自觉地想透过后视镜去看看司思，却什么也看不到。

“她怎么了？”程枫问。

“别多问好吗？”司乐擦着司思的额头向外沁出的冷汗，毫不客气回绝，“至少现在别问。”

程枫没有说话，一路照着司乐的指示看着车，等到了城南，程枫一个漂亮的甩尾把车稳稳停在停车线内，让司乐羡慕得要命。

开了车门，程枫示意自己来抱着司思，司乐冷哼了一声。

“想吃我姐豆腐？“

“我不是那样的人。“程枫极为冷静。

司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那就一直抱到27层吧，别把我姐摔着。“

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口，程枫跟在后面，小心翼翼。

司思的脸色很不好，裹着大衣靠在程枫肩膀上睡得很不安。程枫心疼，嘴上却什么也不能说。司乐的口气很不好，说话真的冷冰冰的，显然他并不想要自己也来，但是嘴里又什么也不说。司乐站在前面，待到了27层，飞快地冲向家门，然后开门换鞋，直接奔着楼梯的方向冲了过去。

“妈！司思在门口！“声音从楼上传来，司青惊喜地疾步走出厨房，却看见一个个子高得出奇的男孩，怀里抱着她心爱的宝贝女儿。

“你这……“司青指着司思，看着程枫不知道说什么。

“我……“程枫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时语塞。

“快进来！“王逸示意程枫进屋，随即关上了门。

“把她带上来！“司乐拄着楼梯把手一跃蹦了下来，抱起司思上了楼。

“妈，准备糖水！爸，你快点洗条热毛巾！“

程枫看着那老两口“哦哦“地回应着然后各忙各的，程枫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反正不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也跟着上了楼，只看见司乐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司思安静地躺在旁边的床上。程枫只觉着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这房间未免太乱了……吧……

司青端着脸盆进了屋，程枫只看见司乐端着长方体的血压计一屁股坐到了床前，撸起司思毛衣袖子，开始绑血压计，又带上听诊器，那架势一看就是经验老道的大师级别的老医生。

程枫张着嘴看着司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松气的样子有些惊讶，待看到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袋一次性针头还有一盒瓶装液体的时候差点尖叫。只看见司乐极为严肃地在司思胳膊肘里侧动脉上注射了一管药剂，随即疲惫地松了口气，程枫有些傻眼。他听说司乐是个学医的，也没想过他居然可以这么牛。

他应该还没有行医证吧……

“没事，心跳已经正常，血压还是低，发烧了，吃点药应该没问题。“许久，司乐拔下耳朵上插着的听诊器，卸了绷带，深呼一口气，扭了扭脖子。

“那就好，吓死我了……“司青拍着胸口，望着司思白得吓人的小脸，眼泪一时涌了上来。

“没事就好，别这样，一会儿念念醒来看见你这样，你觉得好吗？“身后的男人抚上那女人的肩膀，司青点点头，背过身，轻轻擦了下眼角。

“去医院吧。“那个子不高有些胖的男人看着司乐，轻声说道，”让郁主任再看看，观察观察。“

司乐摇摇头。

“她醒来会生气的。“

男人随后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门。

司青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人。

程枫很蒙，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司乐也察觉到有一个像根电线杆一样傻站着的家伙，无奈地走到他面前。

“你可以回去了，别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不带请求的委婉，完全就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