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洒在鳞次栉比的书架之间，温暖得好舒服。可见的灰尘颗粒尽管在阳光间穿梭，却也像在光线间跳舞一样俏皮得可爱。

程枫偷偷躲在书架之后，看着窗台上坐着的人，她盘腿坐在宽大的大理石窗台上，背靠着雪白的墙，正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英文小说。

翻着书，指尖摩挲在有些泛黄了的纸页间，那种细腻的触感已经久违，司思俨然已经忘记了，她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如此安静地读过书。还记得刚上大一的时候立下的誓言，势必要在一学期读多少书看多少报，可每每路过图书馆，都只是机械地朝着那栋威严的大楼望一望，脚步却一刻不停歇地继续向前走。

被周遭的环境所感化，也许已经麻木了，也许也是因为……根本就不在乎了。

司思从前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放弃自己。不再会因为有那一节课没有听懂而苦恼，也不会再为哪一科考试成绩不理想而难过，司思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任生活所摆布的小丑，觉得自己反正都已经这样子了，那就索性任其自由发展，一辈子这样稀里糊涂地活着，也好……

然而现在，司思不想再这样下去。

因为认识了程枫。在程枫的身上，司思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一个本应该拥有的样子。曾经的那个好学生，那个敢于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的、老师心目中完美的样子，司思觉得，自己就应该活成那个样子。和程枫在一起，司思就总会觉得学习甚至连活着都是有动力的，所以就总是想着，要多和他在一起，这样，无形之间，就会融入到他的圈子，摆脱现在这样无所事事的无聊日子。

而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活得像个样子。

司思是喜欢和程枫在一起的，而且，越来越喜欢。

尽管司思的学校属于民办，已经独立出Z大，但是经费有限，图书馆还是和Z大本部一同使用，司思低头看着当成书签夹在书中的借阅卡，那东西对她来说，好像就只是一张无用的名片，纯是摆设，仅供娱乐。司思坐在窗前，向外望了望，不远处的地方就是篮球场，尽管入冬的天冷得要命，可是全然抵挡不了那些热血的年轻人对于生命的追求。司思想起程枫那场没有进行的篮球赛，其实这个时候，司思的心里也是有些期待了的。

完全不知，程枫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地地方，正偷偷看着她。

余晖笼罩在她的周身，附着在身体四周的光，把司思的半个背影的轮廓描摹地动人却又落寞。程枫不知道司思此刻都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他完了。好像陷进了一片巨大的沼泽地无法挣脱，越是挣扎，也只会越陷越深，而程枫就是如此。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跌进了司思的世界，感受着她的寂寞，还有她的温情。

悄悄退了几步，程枫实在是不想去打扰她。

看来，找她来看书，是对的……

司思跟着程枫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晃了晃头，司思觉得脖子很痛。

两人难得都没有感觉饿，司思提议去操场走一走。

其实，她有些话，想提早去说。

围着操场走了好几圈，程枫走在司思的左边，时不时地低头看看她。突然间有些不舍，舍不得离开这个爱低头，也不怎么爱笑的女孩。好像很久以前，程枫就是在这个地方送给了她一条围巾，那时候，看着她强忍着泪微笑着望着自己的时候，就觉得一切都够了，当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围绕在自己的腰间，程枫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然后，就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她。

那是他第一次拥抱一个女孩，也是第一次尝试到，爱情的滋味。

“你在想什么？”司思问。

“啊？没什么啊……“程枫嘿嘿笑了下，觉得自己真的是不会掩饰。

“嗯……“司思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她能感觉到程枫炙热的目光，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勇气，司思抬起头，很努力地看着他。

这段时间，司思想了很多。想起顾经纶无情地戏弄，看着他一次次搂着夏帆的肩走过自己的身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司思早就明白，只是不肯承认。

顾经纶已经不在意过去的那段感情。

那为什么要委屈自己，非要活在往事的阴霾里？

那个时候，司思已经想不起顾经纶的样子，也不会时不时地总会在脑海中蹦出他的身影，司思知道，自己已经心凉了。付出了太多的情感，终究什么也没有得到，司思顿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地傻帽。

也许真的就该像很久以前，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夏帆还没认识顾经纶的时候就和自己说过的，在自己提起从前的感情的时候。

“也许你应该尝试一次新的恋情。失恋并不可怕，只怕你永远活在曾经的记忆里，太苦。“

于是司思决定，今天给程枫一个回答。

一个程枫还在等待的答案。

“你……要走了？“

程枫有些惊讶，他使劲地回想自己曾经……好像什么也没说过的吧？

“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Z大今年做交换的学生总共就那么几个，大红榜在外面挂着呢，你当我看不见啊？“司思没有提起梁泽一个字，瞎编了一通。

“啊……“程枫挠了挠眉角，有些不好意思。

“你……“司思狠狠抿了抿嘴，却突然之间没有了勇气。

能让他……做些什么呢？

“明年三月，签证什么的……正在办。“程枫以为司思想问出国的手续办没办妥，自觉先解释。

“不是这个！“司思有些急跺脚，可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程枫静静地看着司思着急又别扭的神态，恍然。他一时间明白了些什么，说不欣喜是不可能的。

走上前，走到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程枫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如此紧张的时刻，甚至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看着司思又一次低下的头，鬼使神差地，竟然搂住了她的肩。

“做我女朋友好吗？“程枫觉得自己真是弱爆了，他居然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司思眼睛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没有逃过程枫的视线，程枫感觉得出，司思脑袋在运转着什么。

有一瞬间的失望，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她的肯定的回答。

司思确实在犹豫着。

给予两人的时间太过于短暂，然后就是漫长的分别。司思并不确定对程枫的感情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一个对自己太好的男生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之中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并不知道梁泽所说的话是不是在哄她，谁又能对谁坚持一辈子呢？

其实司思想说的是：

“你想说的话，能不能在你回来的时候再对我说？“

理由很简单，她很想知道，时间的磨练，能否侵蚀他对于自己的感觉。毕竟，11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

她不想再失望一次，那种感觉真的很痛苦。

可这一切出乎了她的预料，她没有想到，程枫会鼓起如此大的勇气，那种严肃的表情甚至让司思害怕，他太认真。

眨了眨眼，司思笑了下。

又有什么不好呢？

闭上眼，司思用很小很小的幅度，轻轻点了点头。

程枫还是感觉到了，突然间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鼻子一酸，就很想哭。可如果真的哭了的话也未免太逊了，程枫笑着，笑着笑着，轻轻把司思搂在了胸前。

那是第二次的拥抱，一如第一次的美好。

操场上零零星星地站着几对男男女女，可那一刻，程枫只觉得，他们是最幸福的。

司思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她只觉得程枫在抱着她的那个时刻，她对眼前的这个男孩还有很多的不了解。可是，她心甘情愿模模糊糊地在黑暗中感受这难得的温度，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一个人。

是默许吧，就当做，它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