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帆用被子蒙住嘴，闷闷的声音从司思身后幽幽地传来，听得司思感觉异常惊悚。

猛地转过身，司思惊恐地看着夏帆，尽管什么也看不清，可是司思能够强烈地感觉到，夏帆正在盯着自己。

“真喝多了？”司思故作镇定地严厉质问夏帆，语气僵硬得让司思嗓子发紧。她害怕夏帆接下来说的话是她不愿意听到的真相，是真的怕她看出什么端倪。

就像余菲一样。

可偏偏又很奇怪，难道余菲从来都没有和夏帆提起过吗？

“我以为你们认识呢……”一听到司思极为严肃的反问就不自觉地有些紧张。每次司思一绷紧了脸就总会让夏帆心里发怵。语气也轻到不能再轻。

“我就是随口问问罢了。”夏帆嘿嘿笑了笑，拍了拍司思的肩。

“晚安。”

可司思哪里会安？心脏猛烈的跳动好像要蹦出来一样，见夏帆睡着之后才松懈下来的神经让司思觉得浑身乏力到无法动弹。夏帆轻轻的鼾声渐渐响起，可司思原本的困意与头痛却消失全无。

怎么办？怎么总感觉好像夏帆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余菲真的说了些什么？可是余菲明明只是猜测，也没有确定自己是真的认识她。越想越想不明白，越不明白就越是害怕，司思一遍一遍地侧过头去看已经熟睡了的夏帆，深深闭上了双眼。

要不然，告诉她？

可要告诉她些什么？如果说只是和顾经纶单纯的相识，那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却不开口？说两人关系不和所以初相遇很尴尬，骗夏帆可以，骗得了余菲吗？都已经承认和他根本不认识，这样的解释让人听了也只会让她更加怀疑自己。那么……刚刚和夏帆的谈话……余菲会不会也听到？

转过头看向对面背对着自己熟睡着的身影，司思觉得自己都要疯了，胡乱的猜想折磨得她烦躁不安。现在的自己俨然就是一个神经病。司思一遍一遍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们不知道，她们不知道”，都是自己的臆想，所以一切都是自己的胡乱猜测。紧紧抓着床栏杆，司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明天早上还要上课，睡觉吧，睡觉……

整整一夜的难眠让司思有些体力不支，本来就始终在低烧的自己又受了凉还睡不好，虚弱的身体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痛苦地爬起身，司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打盹。夏帆一天都没有来上课，司思趴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始终无力抬头。感觉自己好像发烧了，浑身像被醋泡了一样得难受，眼睛酸得想流泪。好不容易浑浑噩噩熬到最后一节课下课，司思正收拾东西准备撤，却被余菲叫住。

“一会儿去医务室吧？你好像感冒了。”

司思有些愣神，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才是余菲在讲话吗？

想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没事，吃点药就会好，我还有事，先走了。”有气无力地刚要转身，却被余菲拉住了胳膊。

“要去见程枫吧？”

明明是疑问，却被说成了肯定。司思惊讶地转过身望向笑得不怀好意的余菲，这不到24个小时她受了两次惊吓。

她……认识他？

“你别介意，我和他并不熟，只是都是广播站的主播，多少有点联络。”余菲耸耸肩，放开了她的肩膀。

司思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

“你……有事？”司思轻轻皱了眉，她不明白余菲到底要做些什么。

“没有啊，就是提醒你该去看医生了。”又看了司思一眼，余菲拎起包，慢慢转身离开。

不懂。司思一点也不明白余菲到底是想干些什么。总觉得很奇怪，像是二十四小时监视一样地被窥视着，司思总觉得余菲总是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说出的话令人匪夷所思，司思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而那预感也越来越猛烈。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就是那天她猜测自己和顾经纶关系的时候，说的那么肯定，一点也不想在怀疑。司思有些恐慌，像被人披露了隐私一样得尴尬又难堪。

默默走在通向校门的路上，司思觉得自己就像失了魂魄一样六神无主。嗓子很痛，身体感觉很冷。已经约好和程枫一起吃晚饭，本来想要发短信回绝，可是突然想起几天前那个上午，坐在自己身边的他一脸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拒绝。

不就是吃顿饭嘛，反正都饿了。

然而在程枫见到司思的第一时间，他的眉皱得却比司思还深。

白皙的脸颊此刻呈现着病态的惨白，司思低着头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一头撞在了程枫身上。程枫看着她迷迷糊糊抬起头，一时间是真的害怕司思一仰头就倒在地上。

“要不然……咱们别去吃饭，先去看看医生吧？”程枫有些心疼。

司思摇摇头，揉了揉胃，示意她饿了。

然而司思并没有吃什么，只是一直低着头不停地打瞌睡。程枫笑了笑，手指在司思眼前摇了摇。

“你确定不用去医务室看医生吗？”

司思点点头。抬眼望向对面笑得一脸温柔的程枫，明闪闪的灯下，此刻眼前的男孩微微扬起的嘴角像极了那个人，司思无奈地闭上眼。

是不是真的疯了？

饭吃得少，却花费了很长时间。司思在程枫的逼迫之下勉强喝了一大碗粥才感觉好得多。有了些许精神，底气也足血气也开始旺盛。司思执意要出去转一转再回学校。

如果说从前推迟回寝室的时间是为了躲避夏帆，那此时，只是为了不与余菲同时待在一个屋檐下罢了。夏帆肯定没回来，刘夏绝对泡图书馆，如果说这个时侯回去，面对余菲的眼神，司思只怕自己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吓死。

一定是发烧烧坏了脑子，才会无限遐想各种不可能。

两人默默走在Z大的操场上，入冬后的晚上吹来的风很凉，司思觉得被风吹过的脑袋有了些许清醒，也就意识到，此时走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既然把自己带到了一个四周无人的地方，那就是今晚一定要说些什么。

“这个给你。”程枫停住脚步，看着停下来的司思，伸手递过来一个纸袋。

他什么时候手里还有这个东西？

“这个……”司思指着那个不大的袋子，疑惑地望着他。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实话，司思有些为难。这个袋子里面不管它是什么，自己一旦打开了，也就是默许接受了，其实她并不想接受程枫给的任何礼物，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模模糊糊很不容易辨别彼此对待对方是什么样的感情。司思知道，自己其实对程枫是不讨厌的，可是不讨厌能叫“喜欢”吗？

可是……难道不“喜欢”吗？哪怕一点点……

抿抿嘴，司思走上前，打开了袋子。

是一条米黄色的围巾。

“我见天冷你就会咳嗽，一定是风吹得难受。选了很长时间，觉得这条围巾适合你的肤色，就买下了。”程枫看着一脸呆滞的司思盯着袋子里的东西发呆，慌忙解释。

又是一条围巾……

以前，也只有陈璋才会送自己围巾，是因为知道自己天冷就会犯咳嗽。每次收到陈璋的礼物都会很开心，然后父亲就会微笑着拍着自己的小脑袋说，那是因为陈璋关心你，才会年年记得送你保暖的围巾过冬。所以，当司思打开袋子的一刹那，嘴角上扬的轻微的弧度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突然间从心窝泛起的阵阵的涌动让司思觉得飘飘然。如果不是出于一种关怀与在意，又怎么能知道自己爱咳嗽、害怕冷风呢？

后来程枫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脑海中所有的思绪统统被一股强烈的暖流所占据。司思低着头，始终在低着，双手拖着那条很厚但是很轻的柔软的围巾，沉默着。

“我……”程枫轻轻攥了攥拳头，抿了抿嘴，低头看着同样也低着头的司思，忽然就感觉心跳有些快，还有些慌。

“你……答应我吗？”

司思缓过神，微微笑了笑，掏出袋里的围巾一圈一圈系在脖子上，忽然就不觉得那么冷了，感觉嗓子也不那么痛了，好像……被感动了呢……

将袋子整整齐齐地折叠好，塞进了程枫的大衣口袋。程枫疑惑地看着司思的举动有些懵，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然而胸口被轻轻碰触，眼前的那个女孩此刻紧紧地搂着自己，程枫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可紧接而来的喜悦与激动难于言表，下意识地，缓缓搂上了司思的肩。

真的，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到如此难忘的暖意。像被遗忘在角落里孤独的玩具，不再受人追捧与喜爱，而在某一天又被重新捡起时欢喜的感动无法用语言表达。司思只觉得这种暖心的温柔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司思想开口，却也发现自己说不出些什么。

谢谢，谢谢……

轻轻走上前，缓缓张开双臂，司思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着那种温柔的声音回绕在耳边不曾离开。感觉到程枫抱住了自己的肩，原本冷得有些瑟缩的肩膀此刻也不再冰凉。司思闭着双眼，始终不肯抬头，她怕在看到程枫眼睛的一刹那会忍不住哭出声音，此刻，就让自己感受这种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幸福，也好……

静谧的操场下，借着昏黄街灯的映衬，还真的感觉有点小浪漫。

然后两人，都不自觉地笑了。

这个冬天，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