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思窝在床上，睡得极为不踏实。

窗外阴沉的天空压抑得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此刻的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可持续的低烧让她难受得毫无力气。紧了紧被子，想睡个回笼觉也力不从心。

天还没亮的时候，夏帆就开始收拾打扮准备在开寝的第一时间冲出楼。她说今天是和小顾在一起整整五个月的日子，要出去庆祝一下。司思只是笑了笑，随即别过身，不想去看那张笑得一脸纯真的脸庞。

至于吗？庆祝她夏帆脱胎换骨变成痴情种吗？

侧耳听着房门轻轻开启又关上的声音，司思就觉得心里很烦很烦。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了，每晚都是在夏帆噼里啪啦按手机的声音中难眠，或者好不容易有点困意又会被她的手机震动给惊醒。司思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差，一点声音就会把她吵醒，她只觉得精神要崩溃现在的自己真是受够了！

同时也非常不理解，夏帆为什么会那么依恋他？

好像离开他一刻她就会坐立难安，想要通过对方的声音确认他一直都在，司思从没见过夏帆这样依赖一个人，所以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顾经纶可不是那种有着高大的身型可以为他的女孩保驾护航的骑士，司思想不通，夏帆怎么就会那么喜欢那个人。

可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那自己呢？自己和夏帆，又有什么区别？

头有点晕，可还是艰难地爬起身准备下床倒点水，桌上的手机提示灯一闪一闪，司思诧异自己竟然会睡得那么实，连手机震动都没有听到。

【怎么没来？你在哪儿？】来信时间是8分钟前。

猛然想起，和程枫早就约好了，今天他要带她去听一节英美文学公开课，自己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匆匆洗漱又换了衣服，头发都没梳就飞快地跑下了楼，突然间剧烈的运动让还没有吃早饭又带着烧的司思觉得头晕眼花，可她知道，她不想让他等着自己。

她知道等待一个人时的那种心情是有多焦急难耐，所以对于司思来说，她不曾失过约。

程枫站在教学楼门口，手揣在外衣口袋里，低着头。远远听到有人大喘吁吁地跑上了台阶，司思可是以百米抢速的势头从五楼宿舍飞奔而下一口气冲到Z大一号教学楼。程枫看着拽着自己衣袖上气不接下气的司思忍不住想笑，那人头发凌乱的一看就是刚刚睡醒，连外衣衣扣都没有系就冲了出来，奔跑得过于激烈，让司思脸颊呈现不正常的红，通红的小脸看起来可爱极了，可程枫看着，却有些心痛。

“我……我……我……”感觉肺在燃烧一样地疼，嗓子想被人捏紧一样地说不清半个字，司思还在喘，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干嘛那么着急？”程枫无奈地笑了一下，掏出纸巾递给了司思。

“擦一擦汗，要不然会感冒。”

司思疲累地一下子坐在台阶上，靠着扶手使劲喘着气。

“我……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我还会有这么好的运动细胞！”司思调侃道，“高中时候……我可是我们年级长跑第一。”虽然是倒数的，可这个时侯谁也不会在意的……吧……

“起来吧，我们进去吧。”程枫也不戳破她小小的虚荣心，忍着笑，扶起半瘫了的司思就往楼门口走。

“课已经开始了吧？还能进去吗？”司思好不容易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疑惑地望着始终没有看向自己的程枫。

“已经开始半个多小时了，肯定进不去了。找个教室坐一会儿，你也先歇歇，气色不太好。”

说实话，司思倒真的是觉得自己现在有气无力的样子就跟刚生了孩子似的一点血气都没有，任由程枫拖着找了个空教室，把司思往里一推，人就走了。

唉？

司思有些纳闷他这是干什么，开门伸头向外面望了望却已经找不到一个人的人影。周末的教学楼很空旷，安静地轻声说句话就能听到回音。司思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那是她最喜欢坐的地方。

因为不听课开小差其实很方便……

楼外的丁香干枯的树枝在风中颤颤悠悠地摇摆着，今天的风有点大，入冬的天气干燥而且寒冷，从小就生活在北方的司思也受不了这种难熬的严寒。手放在暖气上，温热的感觉让司思觉得很舒服。

已经十一月了，整个学期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间。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司思觉得好像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件足有她两年经历的还要多。先是不期而遇顾经纶，然后遇见魏楚楚，还遇见程枫，好像经历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总会给她来个措手不及。司思苦笑，这些年自己的日子是该有多平淡才会有这样无端端的感慨。

程枫还没开门，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就看见司思坐在角落看着窗外发呆。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吗？”递给司思一个袋子，程枫拄着窗台也朝外面望了望。

“你把我扔在这儿然后玩失踪，我没什么可干的就只好看看广场上的小情侣喽！”司思耸耸肩。

视线转移到刚刚程枫拎着的袋子，里面是一袋面包，还有一板巧克力。

“把它们吃了。”程枫用着命令的语气表情极为严肃，看了一眼呆愣住的司思，继而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罐罐装咖啡。

“把它也喝了，对吗？”没等程枫开口司思赶紧接话，惹得程枫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司思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这个男孩时而害羞一样的表情。暗自在心里乐了一阵，撕开包装，有一口没一口地开始吃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早上没吃饭啊？就那么关心我啊？”司思边啃着面包边问坐到自己身边的程枫。印象里程枫一旦不好意思的时候肯定会用用手挠挠右眉角，看起来像个小孩，司思总想着怎么逗逗他。

“你衣冠不整我还以为你昨晚睡大街上被流氓欺负了呢，能九点钟顶着鸡窝头还没化妆就跑出来不是睡过头是什么啊？”替她开了饮料，程枫一脸鄙夷地看着笑得贱贱的司思气不打一处来，顺势伸出大爪子把她的头发捋了捋。

可要真生气还真的就偏偏气不起来。

司思自知理亏也不好多说什么，低着头偷偷笑了下，随即端起咖啡往嘴里灌。

嘿嘿，还是热的呢。

“不过……我真的关心你。”

刚喝道嘴里的咖啡差点喷了出去，司思惊讶地看着侧头看着自己的程枫有些慌张。那人一脸的严肃就跟庄严宣誓似的，可那双眼睛里暗藏的炙热与坚定让司思猛地心脏狂跳不止。迅速闪开那双盯着自己看的眼睛，司思此刻能够强烈感觉到心要跳到嗓子眼是什么样的状态。

其实早就应该清楚的，一个男孩如此执着地时刻与自己保持联系，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司思心底里明确着，程枫对她、她对程枫，彼此之间的感觉并不坏，很早以前就清楚这一点，可为什么就没有去制止住两人越走越近的关系呢？说实话，司思并不想将二人的关系发展到如此的地步，可明知自己最初的意愿只是想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为什么就没有把自己的态度明确给他呢？

是自己的错，还是其他的什么……

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暗暗提示着自己，其实没有必要摆明自己的观点，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如果你当初拒绝了他或者疏远了他，你们还会有这么好的关系吗？男孩子要面子，不希望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失了颜面，如果你要是回绝了他，难道你想让他成为第二个你和伍越吗？

对，伍越。

那种僵硬了的友情生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司思始终记得那双伤心的眼睛还有那句折磨了她许久的话语。

既然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我牵扯说不明道不清的暧昧呢？

是啊，如今的自己与程枫，关系就已经开始向着这个叫做“暧昧”的方向进展了。她知道，程枫能够在今天说出这样的话，是肯定鼓足了勇气不是说笑玩闹的，眼神就能示意得出来。可自己最初的想法并不是冲着交男女朋友的关系而开始的。

司思有些懊恼，怎么当初就没有摆明自己的立场……

可是，明明自己很喜欢和他在一起。

是真的很开心。

这算什么，这可以叫“喜欢”吗？

“我……”司思想了好半天，扭了扭头，冲着程枫的那个方向，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下周六晚上六点，我有个篮球赛，要来看吗？”欢快的语气，前后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前一秒还在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紧张小心翼翼，下一秒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说得既轻松又简单。司思诧异地抬头望向程枫，那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可司思总觉得，笑眼睛里，藏着一份隐隐的失落。

“我……”一时间词穷，司思觉得自己真的很懦弱。

“到时候给你留个位子，最前排。”似是命令，也像在请求，司思抿抿嘴，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着些怎样的判断。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程枫的眼，抿抿嘴，司思相信，程枫的期待，是充满希望的。

就是拒绝不了，拒绝不了这个时刻照顾自己的男孩，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了这样的礼待，司思心里清楚得很，程枫是真心实意并没有伤害到她，而自己……也是喜欢的……

“好啊，我要替补席后面的位子，那里最好了，要是有打得不错的选手，顺便还能要个签名合个影什么的，你可得给我好好介绍介绍啊！”司思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程枫的肩，程枫无奈地笑得前仰后合。

这算什么呢？默认了？司思看着笑得极为夸张的程枫心里却有些意外的不安。

也许只有她知道，每次一见到程枫，脑袋里，却总是会想起另一个人。

这样子，好吗？

无力去想，司思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很难受，她不想让程枫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转过身，继续低头喝着已经冷了的咖啡。

“司思？”程枫看着前方的黑板，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一样地念叨着。

“嗯？”

想了想，程枫笑笑。

“没什么，就是想叫一下你的名字。”

换做从前，司思一定会直接上去给对方一拳头，叫嚷着“靠，耍我很好玩是不是”，可此刻，她心里有感觉，程枫把想说的都咽到了肚子里，语气里满满透着淡淡的小心翼翼。

所以，司思永远不知道那一刻，程枫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