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冉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教室正前方那只破旧的暗黄色钟表，它看起来似乎比林小冉的年纪都要大，立在黑板的上方，每天都表现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那张垂头丧气的脸，很形象地表达了此刻林小冉的心情。

周围同学们手里的自动铅笔接触白色纸张所发出的“唰唰”声在她耳边不停地响，这让林小冉本来就不痛快的心情变得愈发地烦躁。

她咬了咬手中的笔杆，片刻，笔头部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

又快到放学时间了，而昨天下午班主任的话依旧像刚刚说过的一样，在耳边回响。

林小冉背着那只已经褪成浅蓝色的旧帆布书包，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她踢一下路边的小石子，那石子就顺着脚步的弧线向前方滚去，林小冉仿佛陷入了思考中，连有人走到她的身后都没有发现。

该怎么和奶奶说呢，昨天班主任把她喊到办公室，告诉她想要跳级直接从初一升入初三，还要交一大笔的学费，并且还说，以林小冉的聪明才智，不抓住这次县里下达的机会甚是可惜。临走前那声长叹，语重心长。

起初林小冉听到能够跳级这个消息时确实很开心，她从小就和奶奶相依为命，而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奶奶却越来越老了，有一次林小冉看到奶奶扶着那辆家里唯一的自行车，颤颤巍巍地想要骑上去，却怎么也抓不稳。

看到这样的场景，林小冉的眼泪忽然就想往外掉，她记得小时候，奶奶就是骑着这辆自行车，载着她走过大街小巷，她捧着奶奶从镇里集市上给她换来的棉花糖，笑的放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一样。

那个时候奶奶的步伐还很稳健，那个时候奶奶的力气，比现在要大得多。

而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一个连自行车都骑不稳的瘦弱的老人。

林小冉的确是想早一点毕业，她又听说去了县里的一中，会有足够的奖学金来承担上学的费用，所以她想起班主任曾经跟她说过的选择——可以提前一年升入初三。

林小冉把她的想法和班主任说了，这个期末，以林小冉的成绩，完全可以跳级，没有必要在这里耗费时间，早点毕业赚钱照顾奶奶，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班主任也一直在等待着林小冉的回应，在听到林小冉的情况以后，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立马就联系了校长说明情况，很久以后林小冉都记得她的名字，周德芬。

可是在昨天从办公室出来以后，林小冉的心情和之前产生了天壤之别。

还是算了吧，本来是打算为老人减轻负担的，但是这样算起来，奶奶就要提前为她凑学费，反而间接地增添了奶奶的负担。

书包的肩带随着走路时身体的颤动轻轻地滑了下来，林小冉不耐烦地往肩膀上扯了一把，继续向前走。

她想起前段日子从班主任那里听说到这件事情的那天，她一路小跑回到家，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奶奶这个好消息，却在门缝里看到奶奶坐在床上，用粗糙的布满厚厚茧子的手，在数手里一沓沓的零钱。

林小冉站在门外，只看见奶奶数好了钱，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把钱放回床尾橱子下面的盒子里，开始去厨房盛饭。

她在门口顿了顿，背过身去靠在墙上，心里在想：“要不然就算了吧。”

林小冉又继续在门口待了一会，平复好情绪后，打开门走了进去，喊了声奶奶我回来了。

老人蹒跚着去盛粥，想要把碗放到桌子上时，因为一个不小心，一点粥洒在了外面，碗的边缘全都是黏黏的小米粥。

奶奶回头看到林小冉，满脸慈爱地笑了，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林小冉搪塞说下午考试，放学早，然后去帮奶奶盛饭。晚饭还是和平常一样，白菜炖豆腐，一人一碗小米粥，很和谐的情景，每日都在这所老房子里平淡地上演。

林小冉从来都不问爸爸妈妈的事，她只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奶奶告诉她爸爸妈妈在很远的地方，要等林小冉长大了才会回来，从此她就一直和奶奶生活。

在林小冉的童年记忆里，印象最深的便是一个老人，一个女孩，一间老屋，一台明明灭灭的灯盏，以及平铺在古青色桌子上的一支削好的铅笔和一小摞作业。

奶奶的手艺很好，平日里总是会自己织一些小鞋子，手套，车座套等等拿到集市上去卖，并用此微薄的收入，来供给林小冉每年的学费和维持捉襟见肘的生活。

林小冉正边想边走，忽然感觉有人在身后拍了她一下，林小冉被吓了一跳，从回忆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