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曦的初芒铺散到城头,北胤的军队已经陈列在城外。
同城上众人的严阵以待相比,他们就显得有些趾高气昂了,眼中透着讥讽,仿佛在他们眼中绵阳注定是他们的所有物,而元月华等人的阻拦,只是垂死前的挣扎。
当然,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元昭和北胤相战几十年,除了最初十数年的不相上下,到后面已经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还有,此前的三郡只守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被他们攻陷,所以他们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城楼上,元月华和沐城默默地注视着北胤的军队。他们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落在大军中央,那个被红衣战甲包围的步辇上。
步辇被十六个红衣金甲抬着,缚水烟纱,长至迤地,阻隔了所有人的视线。步辇顶部垂下的紫玉流苏坠着镂空的紫金风铃,风吹着发出清清脆脆的声音,很是好听!
“端木上阳果然没来!”沐城说着,语气中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呵,他是不能来了。”
“哦?!说来也是,用端木上阳制衡各部族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现在这柄利器已经有伤手的危险了,所以北宫昊不会再放任他不管。”
最后沐城忍不住谓叹,“只是可惜了他这个人才!以白衣之身拜将封王,史无前例啊!”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罢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况且谁说他就一定会死?”
元月华对着步辇周围画了一圈,又道:“一万赤金卫,十六名金甲,只是围着步辇,与其他军队泾渭分明。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
“借兵!这些兵只是借的!而且还是他主动借出去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那步辇里的人。”
沐城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沉思一会儿,他又将目光转到步辇上,才苦笑着摇头,轻声道:“原来是他来了!”
“……”
是他,也只有他,才能让端木上阳如此重视,调亲兵相护。
大军中央,步辇上倒垂着的缚水烟纱被轻轻的撩开一条缝,露出几根修长白皙又很漂亮的手指。
步辇里,阴暗的光线下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往外看了半天,不知在看什么,复又将手指收回,车幔合拢。
半响过后,里面才又探出一个模样伶俐的女子,她对步辇旁边策马而立的粗犷男子唤道:“耶律将军”
耶律雄光应声下马,走来。他先对着步辇恭敬的行了个礼,才道:“云雀姑娘”
“耶律将军,交战吧!”
耶律雄光闻言皱了皱眉,但他没多问什么,躬身退下。没过多久,除了步辇周围的赤金卫,其他人都朝绵阳城冲去,大有要将绵阳城碾碎在北胤的铁骑之下的趋势。
“他们怎么就冲过来了?”
“他们不是要先安营吗?”
“这不符合常理呀!”
“……”
那些将军们面对北胤人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都有些懵了。最后还是沐城提点道,“各位将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退敌,其他的事情还是暂放一边吧!”
回过神的将军们,没有再犯傻,都恭敬的道:“愿听殿下差遣!”
元月华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真是不怕神一样厉害的对手,就怕猪一样傻愣的队友!
“牵马来,本宫要出城!紫玉你也留在这。”
“众将士听令,现在城内调度皆听沐城之言,如有不从者,军法候处。”元月华果决而迅速的做好安排。
两军阵前,国难当头,军人的热血终是沸腾起来,所有将士都绷着脸紧握着兵器,恨恨的吼道:“是”
下了城楼,来到城门口,元月华接过沐城递给她的天清剑,翻身上马,毫不留恋的离去。
日行千里的良驹疾驰而过,厚重的城门迅速的在她身后关闭。
此时,城楼上的所有将士看着那抹远去的红色都睁红了眼!不管元月华在人们口中是多么惊才艳绝,武功高强。
现在他们的眼中、心中,只看到、想到,他们本该被保护的殿下,一个女子。冲在他们的面前,挡着千军万马!而他们却躲在城里!
其实人都是有热血的,特别是保家卫国的军人,虽然被世态炎凉的风气吹得多了,不如初时那么炽热。但是现在元月华的身先士卒,无疑是烧旺了他们深埋在心底的那份热血。
人在城在!
他们的心里都咆哮着这句话,而且也做好用鲜血书写它的准备!
“就冲这份魄气,我服了!以后谁再对殿下说三道四,我王安第一个不放过他!”
“是啊,那些只会躲着享乐贪欢的贵族,什么时候打过一场仗,什么时候留过一滴血,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安逸都是冲在阵前的人拿命拼来的。他们就只会说些没用的,老子还就差点信了他们。”
“……”
这两位将军都是绵阳城的守将,从元都来的其他几位,尴尬的听着。虽然他们也从心里赞服元月华,但是却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表露出来,毕竟和她对立的是当朝皇储,元昭未来的皇帝。
士兵们的反应,将军们的话,沐城都看到了也听到了,但他只是沉默着,倚在城墙边,目光远及,任凛冽刺骨的寒风席卷,寸寸封心。
那里,元月华离北胤的军队越来越近……
“唳……”就在他们的距离只有百米的时候,一道尖锐悠长的哨音从元月华口中传出。紧接着,一群红衣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施展轻功紧紧的跟在元月华身后。
十万大军面前,元月华领着红玉像一柄染火的长剑,迅速的没入其中。天清剑出,无血不回!
此时的元月华已经不再是高高庙堂上的公主,血色入眸,她只是一柄杀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耶律雄光从见到元月华单骑出城,就已经知道这会变成单方面的屠杀,但他也知道元月华的目标不是他们。所以他只能下令全速前进,早点和她们错开,他们的人也能减少折损。
果然,元月华她们只是清理了挡在她们面前的人,十几分钟后便出了大军的包围,继续向前。
步辇停落的地方,赤金卫整齐的排列着,宛若神像,这一片也安静得落针可闻。但任何的表像都有被打破的时候,更何况置身在乱的边沿……
元月华她们在离赤金卫还有百米的地方勒住了马。一路疾驰,她身上不见半分狼狈,只有右手握着的天清剑多了一些血渍。
她望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步辇前的瘦弱男子,眼神有一刻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恍惚。
那男子应该就是那只手的主人,被赤金卫保护的人。他穿着白色的直裾锦衣,外罩白狐长裘,手里还端着小巧的金制手炉,有几分病态的脸颊上漾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他同样看到了她,那抹从来都那么耀眼的身影。只是他清澈无垢的眼中似有暖暖的冬阳,能让身处寒冬的人都觉得无比温暖。
纤纤智子,暖暖玉子!
这就是当年天下第一面相大师韩信子对七公子之一的他的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