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端木瑞雪以手轻抚秦小雪的眼皮，让秦小雪自此陷入黑暗当中，她虽然心痛，想要哭喊，但却无能为力，只能心中默默流泪，直到“扑通”一声，她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恐怕她再也见不到那个甘愿为她牺牲一切的男人了。

他愤恨，为何上天如此决绝，两人明明已然相爱，却要天人永隔，面对爱人逝去，她却无能为力，竟连为他哭泣，掉一滴眼泪也做不到，只能静静的坐在哪里，没有任何表情的等待时间在自己的周围流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飞羽醒了，神志恢复清明的一瞬间，自己对周围的感知无限敏锐，整个身体还是有些麻木，但却并没有什么不适，相反的觉得很轻松，好像在特别疲累的时候睡了一个安稳觉，他睁开眼睛，想要动一下。

突然，小腿的疼痛让他所有的麻木瞬间消失，他看着小腿上那厚厚的冰层，突然想了起来。

那日他们在水中他的腿撞在了岩壁上，被撞断了，就在他无力挣扎，放弃希望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他，拉住他奋力往上游，海水已经被鲜血染红，根本看不到那人是何面容。

直到某一刻，他们浮出了水面，那人把他拉上岸，将他拖到石碑下，他大口大口的吐着海水，腿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就在这时，他看清了那人面孔，脸色苍白，头发散乱，身上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而在腹部竟是插着一根足有他手臂粗的尖石，上面甚至还沾着些许内脏的碎屑，眼看着生命消逝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尖石上面结了一层冰，冻住了伤口，以至于只能看到血红色的伤口，鲜血并没有流出来。

面对如此情形，秦飞羽惊的说不出话来。受了这样的伤竟然还活着，还将他从水中救了上来，他只觉得鼻子微微有点酸，就当他看着这个生命必将消失，在哪里大口喘气的男人想要对他说点什么的时候，水中竟是冒气了拳头大小的气泡，他竟是想都不用想直接又跳进了水里。

秦飞羽静静的看着水面，开始不自觉的为他担心起来，慢慢的水面开始跳动，越来越剧烈，秦飞羽忘记了疼痛，看着水面，他知道，下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开始为他祈祷，一定要活着回来！秦飞羽不自觉的嘴里默念着，过了好久，水面停止了跳动，海水也渐渐的变红。

虽然不知道水下发生了什么？但秦飞羽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短暂的呆滞后，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嘴里淡淡说道：

“他就这样死了？”

登时只觉得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涌上心头。

然而下一刻，只听一声炸响，那人竟是冲出了水面，海水在身上流下，完全被鲜血染红，只见他面无表情，左臂下夹着一个女子，却是林海的南宫秋水，女子在他左臂下一边大口吐着海水一边哭喊着：

“师弟，你的右臂！你的右臂！你不该救我的，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南宫秋水哭的很痛苦，仿佛那断臂的不是端木瑞雪，而是她自己一般。

端木瑞雪却是视若无睹，仿佛没有任何痛楚，断臂处流血的根本就不是他一般，就那样径直的朝着秦飞羽一瘸一拐的走了过了，到这时秦飞羽才发觉他的右腿竟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扭曲着，一切都是那样的梦幻，那样腿竟然还可以走路。

端木瑞雪将南宫秋水丢到地上，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臂处，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又看了一眼在哪里不住哭嚎的南宫秋水，却是抬起左手，并成剑指，嘴里淡淡说了句：

“别怕，你只是做了个噩梦，睡一觉就好了！”

说罢一道剑气从指尖射出，飞进了南宫秋水的胸口，她停止了哭喊，躺在了地上，仿佛睡去。

看着那倒地的女子，秦飞羽莫名其妙的开始有点羡慕，原来做女人也挺好，无论悲伤、喜悦亦或是感动，都可以轻松的用哭泣的眼泪表达出来，而他在这种时候，却只能那样静静的看着，其它的什么也做不了。

某一刻，端木瑞雪用那仅存的左手按住断臂的地方，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断臂处已经完全冰封。

端木瑞雪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秦飞羽，这时他脸色惨白，完全没有了人的感觉，就好像已经死去多日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晃晃当当一瘸一拐着走到秦飞羽的面前。

下一刻，他似是费尽了全部的气力，用左手掰着那条断腿，单腿缓缓坐下，右腿又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放在哪里，仿佛那根本不是他的腿，而是他随身带着的一根木棒，秦飞羽就那样看着那个已经满头大汗的恶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见端木瑞雪把手按到了他的小腿上，瞬间，他的小腿完全冰封，失去了知觉，这一刻，他突然想笑，他艰难的露出一个笑脸问道：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用冰封的办法你或许可以活下去的！最起码可以活的更久吧！”

听闻此言，端木瑞雪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笑脸，一个非常难看的笑脸，说道：

“傻瓜！你听说过谁的内脏毁了还可以活着的吗？用冰封住全身我也是刚才内脏毁掉的时候想到的，最多也就几个时辰的命而已，冰封一但解除我几个呼吸之间便会死去，废话少说，把衣服给我。”

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秦飞羽还是快速的脱下来，递到他那仅存的左手里，就见他看了那边的石碑一眼，淡淡说道：

“怎么会这么远啊！要是在近点就好了”

说罢单手扶着地面，拖着那条断腿开始向石碑爬去。

那时秦飞羽突然想去抚他过去，可就在他忍住伤痛想要去抚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声音让他放弃了。

“把强者最后的尊严留给我吧！除了小雪，我不愿让任何人看到一个脆弱的我。”

然后秦飞羽就那样看着他那样艰难的爬向石碑，终于，他到了。

端木瑞雪斜靠着石碑，单手慢慢将那条断腿摆正，可尽管摆正了，还是以一个奇怪的形状扭曲着，他就那样看着那条腿，许久，似乎是放弃了，他艰难的微微一笑，然后拿起衣服把自己所有的伤遮了起来，整个人好像突然轻松了许多，露出了一个稍微好看点的微笑便闭上了眼睛。

秦飞羽看着他，虽然非常不愿意打扰那个看着真的很累的人，但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为什么要救我们？”

等了好久，端木瑞雪才闭着眼睛如同梦呓般说道：

“只是一时兴起，你是小雪的弟弟，而她是我的师姐，我曾欠她一份情，既然我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那至少也要让你们活下去，只是没想到我会死的这么难看，竟让我连见小雪最后一面的勇气都没有，还真有够悲剧的！”

秦飞羽看着他，他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可他又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只是一时兴起，却救了自己的性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生命慢慢流逝，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内心的煎熬让他忍不住问道：

“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然后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又是等了好久，这次端木瑞雪没有说话，而是开始在哪里抽泣，眼泪在那惨白的脸颊滑落，许久才呜咽着说道：

“其实我现在真的很不想死，可我没办法，我再也不能保护小雪了，如果想帮我的话就别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想办法带她出去，然后，好好活下去！”

说完便不再说话，似是太累，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石碑后面传来了脚步声，秦飞羽紧紧盯着那里。

而就在这时，似是意识到什么，端木瑞雪突然睁开了眼睛，仿佛回光返照般抬起左手，一道剑气在秦飞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钻进了他的身体，那一刻，秦飞羽的意识彻底消失，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