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右臂齐肩膀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那肩膀头子参差不齐，鲜血已经凝固成黑色的碎布，右腿以一个不可思意的形状扭曲着，在腹部一根足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尖石前后贯穿，在尖石上还缠着半截肠子。

所有伤口都被一层透明的冰冰封着，以致于秦小雪坐在旁边这么久都没有闻到任何异味和血腥味。

到这时秦小雪才想起他们在被巨浪冲进洞穴的时候，在某一刻，她曾感觉到好像有什么硬物顶到了自己的小腹上，看着那洞穿端木瑞雪身体的尖石，她明悟，她悲哀，她想哭喊，她想去抱住这个男人，但她做不到。

她就那样保持着那个表情，那个姿势，一动也不能动，似是上天的作弄，竟连她为这个男人伤心的权利都要剥夺。

下一刻，端木瑞雪颤抖着伸出左手，似是费尽了全部的气力，将秦小雪搂在怀里，让她靠近自己的胸口，虽然不能动，也无法做任何的表情，但秦小雪的意识却从未如此清明过，她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端木瑞雪那微弱的心跳声。

而在这个角度，她第一次清楚的看到端木瑞雪那由始至终不曾抬起的脸颊，雪白的如同满月的月光，不带一丝血色，眼圈带着毫无生气可言的黑色，嘴唇完全干裂。

似是非常艰难，端木瑞雪如同恶魔般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可怖的微笑，就那样看着秦小雪，轻声说道：

“傻瓜！本想在着最后的时间就这样静静的抱着你，你干嘛揭开嘛？你真是太淘气了！”

微微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小雪，你知道吗？我从未想现在这样觉得幸福过，但同时，我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过！”

似乎是很累，端木瑞雪慢慢的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天道，痛恨命运，痛恨主宰人类的一切神灵，以前活着，努力修炼，不断变强，只是为了在这天地间所谓的纵横，为了知道我究竟是谁，从哪里来，虽然也有目标，和师兄弟们在一起也很开心，很满足，但总是觉得生命不应该只是这些，总感觉自己好像还缺少什么，甚至有那么一刻，会突然觉得，活着真的好没意思。

然后就不断的找更强的天才比试，希望在这种竞争中可以找到活下去的理由，然后找到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为此，我变得越来越强，几乎傲视所有同龄才俊，但却始终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到底是是什么。”端木瑞雪停下了，他开始艰难的在哪里露出苦笑，但他太累，似乎是已经没有力气笑了，最后只能发出恶鬼一般的两声：

“哼哼”。

端木瑞雪顿了一下，说道：

“直到你告诉我，你害怕，那一刻，我是那么的激动，无需思考，我的本能迫不及待的告诉你，我会保护你，我甚至灵魂都在为这句话颤抖，感觉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充实，那么的满足。

知道吗？当我第一次抱住你的时候，我是那么的激动，我第一次发觉，原来人是可以这样的活着，当我们被巨浪吞噬的时候，我是那么的渴望，让你活着，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让你好好活着，我可以放下我所有的尊严，所有的人格，所有的追求，所有活着的希望，哪怕是和死神低头，我也在所不惜。

那一刻，我才发现，我这些年心心念念在寻找的竟然只是一个让我心甘情愿付出生命去保护的女人。”

说到这里，似有无尽的痛苦，端木瑞雪第一次抬起头，看着天空，虽然被不知名的岩壁阻挡，但那清澈的眼眸仿佛可以穿透一切，透过大地，看到无尽的星空，仿佛就在那里可以看到什么，眼泪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滴滴答答落在秦小雪的脸上。

端木瑞雪低下头看着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甘愿付出生命保护的女子，他开始抽泣，与她四目相对，缓缓说道：

“可是小雪，现在我好恨啊！我原来是那么怕死，我现在真的不想死，我想带着你去雪原，一起去看那和我们名字相同的景色，我想吃你亲手给我做的饭菜，我想亲眼看着岁月在你我身边流过，我们慢慢老去，直到生命终结。

可是，天道竟是这样的作弄于我，在我找到我真正真心的追求，想要放弃所有，只是单纯和你一起生活的时候，它却要夺走我的生命，在我得到所有的时候，它却又要将这一切全部收走，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

似乎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用尽全力，将秦小雪的脑袋转了一下，用自己的胸口遮住了她的眼睛，然后止住哭泣，声音微弱的继续说道：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吓人吧！小雪不怕，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哪怕生命消失，只要意志还在，那我便会一直保护你，直到星辰破碎，星河消失。”

而就在这时，端木瑞雪伤口上的冰封开始慢慢消失，鲜血开始流出，某一刻，秦小雪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鲜血滴在石壁上的声音。

端木瑞雪看了一眼肩膀上如泉水潺潺流出的鲜血，似乎理所当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重新转过头来，看着秦小雪，再次把秦小雪的脑袋轻轻转了一下，让她可以和自己四目相对，他看着秦小雪的眼睛，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是没有任何痛楚与悲伤，轻轻的说道：

“时间好像不多了，小雪，对不起，这次恐怕我要自私一次了，我想这种时候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吧！我相信，你也和我爱你一样爱着我，你会让着我，对吗？”

说完用尽全力将脸贴在秦小雪的额头上，继续说道：

“其实现在的我也很脆弱，简单的事就让我来做吧！”

说完抬起头，看着这个女子。

那一刻，仿佛是要点燃自己仅存的生命一般，他深深将嘴唇映在了秦小雪的额头上，然后不舍的分开，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说道：

“小雪，好好活下去，我会化作天际的星辰，时时刻刻守护着你，直到天蹦地裂，宇宙毁灭，永远爱你！”说罢用仅存的左臂将秦小雪抚起来推到石碑下坐下，看着她，说道：“

小雪不怕，你身上的冰封两天后就会解开，安安心心睡一觉，醒来什么就都好了，一切不过只是一场噩梦……”

说罢，轻轻在秦小雪的眼皮上抹了一下，秦小雪闭上了眼睛，仿佛亘古时候就睡在哪里一般。

做完这一切，端木瑞雪闭上眼睛，两颗眼泪在眼角滑落，下一刻，按住腹部的尖石，用力一推，尖石便从后腰退了出去，鲜血如泛滥的河水从拳头大的伤口前后喷出，血腥味充斥了整个空间，意识也开始模糊，他已经没有力气使用冰封住伤口了，他很想睡，但他不能，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死在小雪的面前，至少不能让小雪看到我死的样子。

我要永永远远活在小雪的心里，这样想着，坚持着，他开始用左手抓着地面拖着已经残废的腿拼命往前爬，曾经的皇者高手现在面对这么一点距离竟是觉得那么遥远，一点一点，拖着长长的血印一点一点的靠近那未知的水潭。

终于他爬到了潭边，意识已经快要消失，他努力保持清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子，微微一笑，下一刻，用力一滚，只听“扑通”一声，意识消失了，没有疼痛，没有悲伤，也没有海水的冰凉，有的只是无边的宁静与那释怀的微笑，就那样沉入潭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