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再迷茫

“无面，我想了很久，趁他们去帮村里的忙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我真的很想知道。”

无面回头看着雷蒙那恐惧又百般坚定的眼神，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吗？即使你很清楚在你知道真相过后，便无法再友好地直视莉莉安并称她为好朋友吗？”

雷蒙低头，痛苦地咬紧嘴唇，没有回答。

“我的这双被诅咒的眼睛是不是跟她有关系？”

“何止有关系。如果这是你想听到的。”

紧张地攥紧无面的衣袖，雷蒙盯着空白如纸的无面的脸，仿佛在期待她会说出不同的结果。

可是，她又不想听到真相。毕竟真相往往是很残酷的。

光想到从今往后不知道该如何与第一个交到的好朋友相处，雷蒙顿时心乱如麻。

因为。

雷蒙真的很喜欢莉莉安。

莉莉安是个好人，她是第一个接受自己的人。

莉莉安就像自己横空冒出的大姐姐和好朋友，只有莉莉安懂自己。

莉莉安就是神明们送给自己的礼物。

雷蒙想和善良的莉莉安一直在一起。

“是的。你因为小时候的一次意外失去双眼，是女王给了你莉莉安的双眼，你才得以重见光明。”

雷蒙听了倍受打击，仿佛失了魂魄似得站在原地。

“同时，也是她找回记忆碎片的关键，如果你不在身边，她是找不回记忆的，你留下眼泪看到的一切经历的古怪事情，不是偶然，那是她的记忆、她的真实，那才是真正的莉莉安，虽然仍旧仅是表面的，真实太复杂，你不必一下子知道全部。对你而言，真相如此重要吗？问题是，你想怎么看待她不是吗？”

雷蒙犹豫不决，难过地看着无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是谁？她又是谁？因为她的过去，我们才成为好朋友的还是我终究不过是她的命运的一部分？为了达成使命，我们才相遇…”

无面沉默。

雷蒙瞄了瞄无面几眼，喃喃道:“她的过去总觉得跟现在的她相差好远，好像永远都够不着，一点都不快乐。找回记忆后，她会变得怎么样呢？”

莉莉安和薩雷姆仍在毁坏的小村里东奔西走马不停蹄地帮忙。莉莉安不敢告诉他们自己是敌国的人，只有这样，才勉强能继续帮忙，纵使依旧有人公然拒绝他们的好意并喧哗着赶他们走。

莉莉安没有生气，她试着回想在家里第一次操纵魔法时候的感觉。

那时候她成功了。

为什么？

是害怕梦中醒来的女王？

亦或是害怕被王国发现自己是巫师而遭到围捕以及火烧之刑？

再者，是害怕姐姐桃乐丝被牵连被杀害？

无论答案是哪个都好，莉莉安沉稳气息，集中注意力，然后如无面说的:

相信自己。

不可思议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如同自己在家里凭空浮起了木梳那样，莉莉安又一次做到了——

她仅仅竖直伸出单手，轻松向前一握，便毫不费力地将被烧成灰烬砸成肉酱的房子恢复应有的成色。

手腕流畅转动间，一栋存放一捆捆稻草的矮房仿佛没有受到任何毁坏，平地而起。

人们惊叹。

薩雷姆变幻成一个欢喜的胖大妈拍手起舞。

渐渐的，人们便不再喊着要赶走他们，居然跟着薩雷姆哼出的节奏翩翩起舞。

“没想到，村外的人还挺厉害的，你们是巫师吗？怎么不早说呢？”

“是啊，我们这里刚被炸完你们就来了，还以为你们是…请原谅我们先前的无礼。”

村民们初露喜颜，好生招待。

莉莉安也笑了，她第一次觉得有魔法也不是件坏事。

雷蒙望着开心地与村民们相处的莉莉安，心生踌躇，迷惘，裹足不前…

“原来，我的眼睛，是你的，我偷了你的眼睛，你的记忆，怎会有如此糟糕的巧合？是你的魔法吗？怎么办啊，莉莉安？”

无面远远观望着雀跃的莉莉安，道:“所谓潘多拉的盒子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你还想打开第二层的话随时能找我，我只是觉得现在为时尚早，你不陪她一片一片找回记忆，她也跟你一样想知道答案啊，没有你的眼睛，她一样会想填满脑中的空白的。若是她知晓了最深的黑暗，她会一下子崩溃的，你愿意陪她一步一步走过吗？”

这次轮到雷蒙默默不语。

无面摸摸她的头发。

“她变得不是她的时候，面无表情，我却感觉到了无奈和孤独，好像她只是没有哭出来。而且透过我的眼睛，我似乎看到了什么，我不敢说…”

“那你就悄悄告诉我吧。”

“那是远古的仙境，可能我的祖先也在里面，大家在争夺，在厮杀，精灵们都躲了起来，我不知道有没有听错，貌似有派瑞斯的声音，刚才在最后要被大火球打中的时候，是它把我们推出了巨岩必经的轨道，救了我们，可惜因此毁了村庄。”意识到有些偏题，雷蒙用力甩甩头，继续，“有个少女，是个情绪女巫，在她面前有个严肃的长老站在飞天帚上，手里牵着一个套上枷锁的黑暗精灵…她是在保护生活在仙境里的生物们，跟自己的长老对着干吗？”

雷蒙看着无面。

无面笑了，轻轻抓起她的双手，放在胸前心脏处:“你还小，也许不明白，可是将手放在你的心口上感受一下心跳，听听自己的心声，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想要在一起…开开心心的。

之前浮在空中，满脸哀愁，挥舞法杖的莉莉安不是莉莉安。

手心感受着心跳诚实的鼓动，雷蒙心中终于有了答案。

答案其实很简单，就像心脏的跳动那样跳几下就是几下。

已经没有踌躇的必要了，雷蒙心想。

“无面，谢谢你，我纵然总有些执着和疑惑，然而现在只想…”

盯着莉莉安的背影，雷蒙内心不再迷茫，宛如一点一点拨开迷雾般光线也一点一点照射进来，视线清晰起来，才发觉根本没有犹豫的必要。

当初毫不犹豫地握起自己的手的莉莉安，仔细一看，不就正在自己的眼前嘛？

明明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的朋友，喊一声就能好好说话的好朋友，为什么要推开？每个人背后都有说不出口的故事，如果真相会立刻毁了莉莉安，如果自己真的将她当做好朋友的话，对自己和这段友情的怀疑又算什么？

说穿了，不过是自己放不下。

松开无面的双手，雷蒙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展露笑颜。

“谢谢你，无面，我先走了。”

无面笑笑:“魔法部队待会儿就要赶到了，你们快走！被发现她是敌国的人的话，那可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雷蒙自信地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向莉莉安跑去。

“莉莉安！我们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