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以刘贵妃怀了身孕,见不得血光为由,并没有将成婕妤处以极刑。只是将她众生囚禁冷宫,将其家人革官罢职,统统派到边陲之地充军去了。
与其说是真的因为刘贵妃才这样,倒不如说是皇上本就没有处死成婕妤的想法。成家依附肃亲王,是皇后一党,这是满朝文武心照不宣的事情。如今,成家败落,皇上去没有趁机铲草除根,而是重罪轻罚,彰显仁义。很难说,不是为了笼络人心。
苏依落蹲在花圃里,一边漫不经心的整理着那些渐渐盛开的芍药,一边细细的想着。
“娘娘,进屋去吧,外面就要下雨了,剩下这几株花,让奴才来收拾了吧。”心若抬头看了一眼天上乌压压的云开口说道。
苏依落缓了缓神,抬头看了看渐渐失去了光线的天空,幽幽的说道,“是啊,是得好好收拾一下了,要不这几多芍药可活不下去,”苏依落从花圃中慢慢起身,看着四下几个奴才依旧蹲在花圃里,“剩下那些,就放在那里吧,为了更好的活,哪些该舍的就得舍,枯黄萎叶,总不能老是留着它祸害大局吧。”
“娘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心若闻言,脸色一青一红,镇定了片刻,换了嫣然一笑为苏依落撑起了竹伞。
“没事,就是,觉得往后这个宫殿怕是再也太平不了了···”
心若紧跟其后,随着苏依落向宫殿走了过去,脊背一阵发凉。
承欢宫。
“啊——”芸惠妃,猛地一声惊醒,随手拿起枕边的一根丝帕,潦草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娘娘,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夜离惊闻一声,慌忙的从外殿跑了进去。
“没事,本宫没事···”芸惠妃在嘴角淡淡的呢喃了几遍,脑海中那些恐怖的身影还在脑海中盈盈绕绕。
火火红红的海棠,弥散的血腥,遍地的蛇虫鼠蚁······又是那样不堪的画面,让人毛骨悚然。
夜离递上一碗温热的参茶,小心的侍候着。
芸惠妃,无心的接过参茶,在接过的一瞬间,无意间瞥见了一眼夜离的鞋子,发现鞋边沾染了一圈细碎的泥土和一些淡黄色的颗粒。不过她倒也是没多想,因为这几天那些疲惫的梦,已经让她筋疲力尽,没有闲暇的精力了。芸惠妃喝过参茶,便遣了夜离退了下去,自己一个人又轻窝在软榻上。
浓密卷翘的睫毛仿佛蝴蝶美丽的翅膀,显得那张精致的面庞更加白皙。她隐隐的感觉一股强烈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一样。
芸惠妃一咬牙,慢慢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脸色阴郁苍白,冰冷的没有一丝血色,既然造化弄人,命运不公,那么,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央华宫。
“小姐,还是回去睡个午觉吧,已经连续几天也没见你好好休息过了。”怜漪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皇后还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怜漪,这样做值得吗,牵连了这么多的人,也不知道还会害死多少人,我们会不会太自私了。”
“小姐,你想多了。”
“我没有想多,那些本不该牵扯进来的人,那些本不该丧命的人,那些···那些都是为了我们不算是吗,是不是,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呢。”夏绮鸢幽幽地望着窗外,看着地上啄来啄去的鸟雀,语气清淡的一出就会散。
“小姐,不要胡思乱想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怜漪看着皇后含泪的双眼,心缓缓地纠在了一起。绮鸢,不可以,你不可以放弃,你现在放弃,那么那些已经牵扯进来的人,就算是白白牺牲了,所以,你必须坚持下来,因为你肩负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幸福,还有,还有他···
留芳阁。
“啪——”碧玉青瓷,雕刻着精致的花式,坠地,散落成殇。
陈凤鸣看着从手中滑落的茶杯,嘴角淡淡的抽搐了一下,心中那股一掠而过的阴郁再次迎上心头。
陈凤鸣静静的一个人坐在幽暗的书房中,云淡风轻的想到,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了。
“吱——”暗红色的阁门被轻盈地打开,一个黑色恍惚的身影闪电般漂移入内,“主子,梁王府的事都已经办妥了。”
陈凤鸣带着复杂的表情,点了点头,便示意魅影退了下去。是什么感觉呢,心痛或是愉悦。铲除了阻挡权势的危害,难道不该高兴吗,可是,为此却要六亲不认,血染江河,当真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豪情率真的陈凤鸣么。
前些时日,魅影查到陈凤轩去了江南,私下里见了不少不还见的人,也查到了太多不该查的事情。苏依落是肃亲王的人,倘若陈凤轩知道了那些原本费尽心机隐藏的事实,会不会为了苏依落奋不顾身的投身于陈肃凡呢。
天空变得越来越黑,乌云一层又一层的积聚了起来。几声闷雷打下来,仿佛要震颤着整个皇宫。顷刻间,大雨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倾盆而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娘娘,出事了,御花园那边出事了。”一个婢女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喊了出来。
“放肆,一点规矩都没有。”苏依落闻言,脸上的愠色骤然而生。
“娘娘恕罪,奴才知错,奴才是想说,御花园那边的清塘出事了,刘贵妃被皇后推了下去,小产了,皇上为此大发雷霆。”
“什么,”苏依落闻言,一掌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王落芸”三个字连同她的身影在脑海中骤然闪现。她是死也不会相信,皇后会做出这种事,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芸惠妃。又突然想起前日前去琉璃宇探望的情形。
前日清晨,苏依落给皇后请过安后,便想着到琉璃宇去看望一下刘贵妃,然而却在前往的路上,遇见了刚好出来的芸惠妃。当时,芸惠妃满脸的愠怒,以及琉璃宇中刘贵妃的满面愁容,就让她感觉有些奇怪。只是,当时没有多想而已。
如今看来···
苏依落匆匆忙忙的向御花园赶去,心中的愤恨郁结成团。对,一定是芸惠妃设计陷害皇后。她与皇后本就有仇怨,刘晗澈又怀了龙种跃居于上,借此,一石二鸟,在明显不过了。苏依落边走边想,前前后后都仔细的联系了一下,最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说苏依落赶到琉璃宇的时候,四周的宫婢全都跪坐一团,只有太医院的大夫在忙里忙进的,满头大汗。
此事的确是说来蹊跷,皇后一向宽厚仁德,怎么会舍得去残害一个未出世的胎儿。更何况,皇后的宿仇之敌是芸惠妃,就算皇后当真是要报复,大可直接向芸惠妃下手,是完全不必为了一个才成为新宠的刘贵妃承担上杀害皇子的大罪。
这般漏洞百出,就连一个小小的宫女都可以明白,别说是皇上了。可是,难就难在皇上一直对皇后的忌惮,恨不得千方百计的打击的她的势力。如今,又有这样好的一个契机,他怎会出手相救。
契机,契机···难道,这一切都是皇上···
想及至此,苏依落不禁冒出一阵冷汗,倘若当真如此,那么陈凤鸣夜未免太狠了些,虎毒不食子,他怎么可以···
“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皇上震怒,百官汗颜,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害怕,那个不留神,被皇上得着,成了出气的对象。
芸惠妃侧立一旁,深锁着眉头,一声怒喝指着地上跪着的一个宫女,“是你,陪着刘贵妃到清塘散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跪在地上的女子闻言,脸色苍白,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不住的在地上磕头。就连额头上的皮肉早已绽裂还浑然不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朕要知道实情。”皇上顺着芸惠妃提供的线索,继续住问下去。
宫女见逃脱不掉,只好磕磕绊绊的开了口,“是,奴才,刘贵妃本来是···要到清塘散步···,可是在清塘附近却碰见了皇后娘娘,是···贵妃娘娘说和皇后娘娘有事相谈,两人一同向清塘走去。奴婢只好停留在原地,后开奴婢看见,看见···”婢女跪在地上,讲到这里,便开始不断重复着,不敢再往下讲下去。
“后来怎样···”皇上一声震怒,下的跪在地上的宫女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奴才,奴才看见,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好想起了争执,两个人拉扯在一起,等到奴才们赶过去的时候,娘娘,娘娘,已经掉进了清塘里。”地上跪着的几个奴才连忙一同跪地叩首,以表示认同她说的话。
皇上闻言,惨白的脸上青筋暴起,眼睛深处泛起复杂的光芒。刘晗澈是骠骑大将军刘海俊唯一的宝贝的女儿,本来他是想借此为自己拉拢一切心腹。没想到却弄到这个结局,要是不惩治皇后,恐怕那个手握重兵的刘海俊难免有异心,反过来对自己不利;可是若要是惩治皇后,谋杀皇妃,残害皇子,那可是诛杀的大罪,那就是要判他死刑啊。
“皇后,你可有话要说。”皇上轻轻的转身,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眼神中充斥了氤氲不开的情愫。
“臣妾,无话好说。”皇后强力压制着心中的波涛,抬起那双泛着泪花的眸子,尽量是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能足够平静。
闻言,皇上微愣了一下,她的眼睛里居然有泪花,她哭了,四年了,她第一次流泪,还是在他面前。可是,她的泪水是为什么,是后悔,是害怕,是内疚,还是什么别的···那双泛着潮红的眸子深深地印到了他的心里,此时此刻的她,是那么无助,那么脆弱,仿佛一张单薄的纸,风一吹,就会四分五裂一般。他好想,上前给他一个伟岸的身躯,为她遮风挡雨;好想将她纤弱的身子拥进怀里,紧紧地再也不放手。可是,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她的语气中明明还是夹杂着那么多的倔强,明明还是当年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啊。
无话可说,呵,多可笑的四个字,夏绮鸢,你当真是想要用这四个字来折磨我一辈子是吧。陈凤鸣,几近疯狂的看着她,只要,只要她当着众人的面,说不是她,只要她肯为自己喊一声冤枉,那么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救她出来,一定。
“来人哪,将皇后监禁冷宫,待事情查明之后再做处理。”皇上双手握拳,他在竭力是自己不要发作。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不相信是她,可是,如果是陷害,为什么她还要亲口承认,如果是有苦衷,那这苍天之下还有说什么苦衷会大得起要赔上辛苦得来的荣华富贵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芸惠妃听到皇上下达的指令,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陈凤鸣周身所散发出的寒气逼了回去。她是不忍心再让他伤心了的吧,尽管她对于这次对皇后的惩罚不尽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