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案结
第十章 案结

第十日,事发的最后一天。

皇上下旨处斩了那日在承欢宫里当值的小宫女。殿堂上,高高在上的陈凤鸣,一身明晃晃的龙袍,带着一种阴寒的神情俯瞰着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小宫女。那名小宫女,磕磕绊绊的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那句至关重要的“毒是奴才下的”。只是这样的一句,皇上没有问原因,没有问过程。坐在一边的皇后更是半含着眼帘不曾言语,就连芸慧妃也只是一直的沉默。惠妃中毒,太医自杀,丫鬟毙命,原本那么疑难复杂的一切,竟然就这么草草的结束在这个卑贱的小丫环的一句话里。

不过也罢,在这皇宫,哪一天不是弱肉强食。皇上应自己的承诺要结束这件事情,就必须做好皇后在十日之期如此应该给出的交代。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苏依落一个人孤独地站在窗前,看着正在融化的积雪,偶尔的几处露出的地面,堆积着枯黄的树叶,融化的雪水和满地的污泥混合在一起,肮脏不堪,有那么一瞬间,苏依落甚至都觉得自己可以闻得到它那令人作呕的腐烂的味道。

这些天的阴霾渐渐散去,偶尔照射下来阳光,洒在还没有融化的白雪上,闪烁出熠熠的光辉。谁有罪谁没罪,还不是都凭皇上的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倘若陈凤鸣是真的想要除掉她,那仅凭一个小小的王落芸,真的就能替换吗。

事发过后第六天的时候,苏依落从央华宫出来,心里想着皇后附在耳边说的那几句话。怪不得皇后脸上会一如既往的淡然,现在在看,这些日子她的不紧不慢,似乎,从一开始就有了以防万一的对策。她不得不承认,以如今的心思是断然不是皇后的对手。

这种运筹帷幄的笃定,不是谁都有的,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当真还能做到心静如止水吗。

侯爷的回宫,梁王的出面,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早就盘算好的。侯爷是皇后娘娘的哥哥,外出归来,理所应当的会早有书信通知。还有,皇后娘娘怎会知道她与梁王的交情,就算是知道,可是又怎么敢断定,他们之间的交情足以请得动梁王到皇上面前做说客呢。皇后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呢···回事肃亲王告诉她的么···

承欢宫。

夏渊侯将手中的装满解药的瓷瓶交给了太医,安静的站在了一边。太医接过解药,聚在一起,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便看了看坐在床榻上的皇上。

皇上见太医未检查出什么不妥,便将床榻上的女子,轻轻地揽起,依偎在怀里。拿过瓷瓶,小心翼翼的将它一点一点的喂她服下。

片刻,芸惠妃的手指开始缓缓地动了一下,轻闭着的双眼也开始努力地睁开。双眼睁开的一刹那,一行清泪,瞬间滑落,滴落在皇上一袭明晃晃的龙袍上,溅起凄美的泪花。

“你们都退下吧。”皇上,温柔的拭去芸惠妃眼角残留的泪珠,淡淡的对周围的人说。

“凤鸣,对不起,我···”得所有人都退下了以后,芸惠妃紧紧地依偎在皇上的怀里,声泪俱下。

还没等她说完,皇上的一只素手便轻轻地放在了她柔软的唇上,“芸儿,是朕让你受苦了,是朕对不起你,不怨你。”

紧紧拥入怀中,看着她终于醒了,一颗悬着的心悄然落地。即便此事没有给皇后一党造成多大的损失,至少也算是给他们敲了一记警钟了吧。自古以来,皇权都是最自私的,他觉容不得半点分享。

芸惠妃闻言,眸中的泪水再次滴落,心在听到这些话的刹那,便开始慢慢颤抖,她的爱太卑微,卑微到如此,只要他一句话,她便可以生死不顾。她想,为了他,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说她是妖精,她也不会在乎的。因为,她的天下只要他一个人就已足够。

一醉一陶然,一梦一惘然,一叹一红尘,一恋一生世。

躺在皇上怀里的芸惠妃,淡淡的感伤。因为多年前一次意外的出行,她与他相逢,他眉眼间那如巫山云雨般模糊的倔强和抵抗,注定,她的一生,难忘,只是那一年,他喊她“落芸”。

海棠落满地,夏去已三分,我心本漠然,奈何见君颜。当年的情形仍历历在目。

芸慧妃依看着皇上刚毅的轮廓,眼眸中的深意渐渐浓厚,凤鸣,本来,我可以不争不抢,逆来顺受的过一辈。可是,为你,我愿意与命运一搏,死地后生,浴火磐涅。

时间一点点的飘过,带着浮光掠影的奢华,把凡尘俗世的人们慢慢的引向糜烂的苍老和死亡。

冬去春来,又是一个轮回,洁白的积雪在溶化后与肮脏的尘土汇为一体,变得肮脏难辨。夏婴,你看到了吗,你想要的世界根本不存在,所有的洁白无瑕都是暂时的,待到那层脆弱的霓彩碎裂之后,世间还不是一样。你逃不了,这就是命运,你与我一样,都逃不过这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命运。

三个月了,足足三个月,苏依落对于这件事情还是无法释怀。其实事情从一开始,皇后早就胸有成竹,这样一个无论是权谋还是胆识都常人难及的女子,把一切都计划的妥妥帖帖,而她,却只能像个戏子一般,顺着她事先写好的折子,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当初,苏依落在见梁王之前,曾应皇后之言,一个人去了趟承欢宫。

那天。

刚踏入成宫门,苏依落便屏退了四下伺候的奴才,独自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床榻,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子。嘴角不自觉的就露出了邪佞的笑,她从被子里拿出她的手,细细的把了把脉,果然不出皇后所料。她中的根本不是七煞,只是一种可以让人看起来有中毒之状的毒药。苏依落将她的手慢慢放了回去,淡淡的开口,“这没有其他人,娘娘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苏依落目不转睛的盯着芸惠妃的面容,想要从中找出一丝异样。

然而,床榻上的女子却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半丝反应,苏依落轻蔑的笑了一声接着说,“臣妾多少还是懂些药理的,娘娘中的根本就不是七煞。”

芸惠妃显然没有想到苏依落会突然之间加重语气,表情一颤,然后慢慢地睁开双眼,脸上有着似有若无的讥笑,她刚要张口,却被她先下手为强,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苏依落知道她要干什么,她们太了解彼此,芸惠妃的得意是想要大声开口喊人,其实只要简单的一句“救命”就足以让她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所以,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惠妃娘娘,装的好生辛苦,不如臣妾来帮帮娘娘一把啊。”看着她满脸惊慌的样子,苏依落的心里油然的升起一阵快感,边说便将手中事先准备好的瓷瓶打开,这里面有她精心用曼陀罗研制的迷药,至于解药,自然只有她一个人才有。她想要如此,何不来个将计就计,弄假成真。

“娘娘串通张太医想要置臣妾于死地,恐怕没那么容易吧。”芸惠妃原本苍白的脸渐渐地变得更见焦脆,一阵阵前所未有的疲惫慢慢袭来,“娘娘,可是觉得累了,没关系,这是暂时的,想要药效发挥作用总得需要些过程。你睡过这一觉,再醒来就不会感觉这么累了。”苏依落看着她沉重的眼皮一点点的失去了眨动的力度,最终慢慢的合上,又替她重新掩了掩被角。

皇后娘娘曾跟苏依落说过,她说她已查出,那日在她和张彦开谈话时,来叫走张大人的丫鬟根本不是承欢宫的人,而后来她查了承欢宫的进出记录,也跟没有发现张彦开出入的痕迹。这就说明,那日张彦开是去了别的地方,见了别的人。更加蹊跷的是,张彦开悬梁自尽的那天晚上,那个叫他走的丫鬟也在房中饮鸩身亡。

一个是朝廷大臣,一个是后宫宫女,这样的两条了人命,居然可以被一笔带过,轻描淡写的用自杀来做幌子,能够拥有这样权力和能力的人,却对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苏依落慵懒斜倚在软榻上,若有所思。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后,皇上便只是在刘晗澈和芸惠妃那里,再也没有踏足过昭鸾宫。在这么势力的宫闱中,若是不得宠,那可真是门庭冷落。更何况,她又不像皇后那般,有着那么不一般的朝廷势力,被搁置在一边,也是在所难免。原本那些往日里还会来寒暄一阵子的美人婕妤都不见了踪影。虽说本就知道她们不过是些见风使舵的胚子,可是看着这么冷清的公园,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舒服。想来这才是后宫真正的生活吧,运气好些得见了天颜,再好些受些宠幸,最好的也不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这也只是一时得事。过了这阵子,尘归尘土归土,皇上转了新欢,有了新宠,那么这条路差不多也就算是走到头了。

可是,苏依落咬了咬牙根,殷红的指尖狠狠的插进了肉里。她知道自己跟那些身家清白送进宫里来的女人不一样,她终归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还有未完成的使命,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想要报仇,想要在这深宫高阁里报仇,有的不仅应该是谋略算计,更不可缺的应该是,皇上的宠爱。帝王家的宠爱,向来都是,妃嫔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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