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飞,飘飘簌簌,一场大雪,下的整个皇宫一片银装素裹,泛着银光的地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随着皇后一路走来,光洁如玉的地面,留下一片,深深的脚印,再也无法,无法抹去。
进入央华宫,怜漪便屏退了众人,将门紧紧地关上。萧瑟的寒气,带着蚀骨的凉意,弥漫在整个宫殿。
“娘娘,你,为何···”按着皇后的示意,苏依落慢慢的坐了下来。
“你是本宫带进来的人,本宫会尽力保你周全。”话语出口,幽幽的语气,在空气中弥散成白白的雾气。
“可是,皇上···”
“皇上···”皇后飘渺的重复这“皇上”两个字,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模糊。
苏依落听着皇后的呢喃,不禁暗觉无奈,皇上本就不宠爱她,她这样做,又有什么用,仅想凭肃亲王和夏渊侯在朝中的势力,那未免,也太冒险了。难道她就不怕,皇上会以此为借口,大力打击一番。名正言顺的旗号,任凭他们在怎样,也不敢冒然吧。
“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皇后看着苏依落若有所思的面容,淡淡的一笑。就算有再多的无奈又能怎样,眼前的这个女子还需要历练。她还没有完全知晓在后宫生存的法则。她不想当年张贵妃的惨剧在发生在身边的任何一个妃嫔身上。皇后温柔的扶过苏依落的手语气柔和,接着说道,“你暂且不用担心,皇上是不会伤害你的。”
苏依落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她不想掩饰什么,她总觉得皇后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让人可以不自觉的放下心里的戒备。纵然她也是知道的,身处宫闱确实不该如此多情,毕竟这般百害而无一利的事,于她的复仇,更是没有一点好处的,可是她还是抑制不住。当年凤仪阁学的那点东西,算是全忘了。
“娘娘,那毒,真的不是臣妾下的。”
“本宫知道,而且,本宫确信皇上也是知道的。”
“那皇上还···”话到嘴边,才发觉,原来最笨的是自己,皇上根本就不在乎谁是凶手,他在乎的是怎样借此达到自己想要目的,“皇上,是想要,除掉···”那个“我”字始终还只没有说出口,话到嘴边,就连自己都觉得心寒。
皇后,闻言,微微的点头,“谁会傻到,亲自做糕点,下毒去害人,这不是自掘坟墓么,皇上是何等心思缜密之人,怎会想不到这一点。”
“可是,娘娘,你为了臣妾牵扯进来,臣妾怎么担当得起。”
“这个后宫,能救你的只有本宫一人,若是本宫不牵扯进来,你根本没有活命的可能。”皇后幽幽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还带磨砺的女子,语重心长的说道。苏依落是她带进来的人,若是她不救她,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斩了她的左右手。皇上这次是下定决心想要削弱夏氏的权势了。
皇后转身安静的望着远方,连神情都变得有些飘渺,她慢慢的踱步,一个人独自走到窗前,慢慢的打开窗户,“嗖——”的一声,一阵冷风带着硕大的雪花便袭了进来,落了她一身银屑,显得更加沧桑。
大雪如鹅毛一般,飘飘扬扬,不一会,就在窗沿上落了厚厚的一层。“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的都要大,但愿,这会是个好兆头啊。”
苏依落随着她的身影一同走了过去,雪的确下得很大,伸出手,飘落的雪花入掌即化,尽管她不明白皇后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但是看着,洋洋洒洒是雪花,还只勉强的撤出了一个笑容,“瑞雪兆丰年,一定会的。”
皇后许下的十日之期,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倒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只是,这件事,皇上是铁了心想要治苏依落的罪,如此,若没有完全的办法,就真的不会那么容易解决了。
看着窗外,厚厚的积雪,晶莹剔透,在冬日微弱的光线中折射出虚弱的气息。干枯的树枝,吃力的承着厚厚的雪,有的不堪重负,早已折落在地,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到底,还有什么被遗漏的。
苏依落略显焦急的坐在案前,仔细的寻找那些被遗漏的细节。承欢殿里有机会接触食盒的人只有夜离一个人,她下毒的机会最大,可是,皇后却相信那丫头的供词,将她排除在外。
对于夜离,虽然没有过多的接触,但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她的确是个玲珑的女子,眉眼间有着遮挡不住的纯真,稚气未脱的容颜,也很难让人联想到阴谋,算计这样不堪的词汇。皇后,不怀疑,或许是因为她天生的心地善良,也或许,是不想打破关于这座高强楼阁的最后一点希冀。毕竟,已经终生被困于此,谁都想保留些美好的东西。倘若连这样一个玲珑的女子,都掩藏着厚重的城府,那这个皇城可就真的太可怕了。
如果下毒的真的不是夜离,那又会是谁,苏依落在给芸惠妃把脉的时候,她的脉象就已经不对了。七煞,这种毒药,她是知道的,它的毒性极其刚烈,少许一点就会让人昏死不醒,倘若,不小心放多了一点,将会见血封喉,当即毙命。正如张太医所言,所谓七煞,是由七种毒物研制而成,因为混合的先后顺序的不同,其解药的配方也不尽相同。本来就是以毒攻毒的方子,倘若贸然服下错误配方研制的解药,那可真的就是真的一命呜呼。芸惠妃应该不会胆大的自己下毒来嫁祸她的。
依皇后所言,倘若,糕点在到达承欢宫之后不可能被下毒,那就一定是,在昭鸾殿。
昭鸾殿,那么只有,心若···
可是,心若又为什么要下毒。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袭身影,那从摇曳的雏菊,那袭淡蓝色衣衫上沾染的几片嫣然的花瓣,还有乳白的绣花鞋上点点的泥土。心若那日去了哪里,那片摇曳的雏菊背后隐藏着什么···一连串的问号呈现于眼前,她知道心若已经不能在信了。
越想头越疼,索性,回了座椅,庸懒的坐了下来。
陈凤鸣,你终于,越来越像一个帝王家了。苏依落疲惫的叹了一口气,还真心的以为他的宠幸,他的爱护是真的。如今方才明了,原来,都是她“以为”错了。在他心里,她根本不是苏依落,也不是任何人,她只是皇后的一枚棋子。
只要一有机会,皇上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她连根拔起。
想及至此,不禁在嘴角呢喃起了那一句,“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顿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苏依落想,鬼医说的没错,她是个忘不掉过去,弃不了情爱,扔不掉恻隐,就算再怎么决绝,再怎么妖艳,再怎么转换身份,也报不了仇。起初,她还不相信,以为那只是为了让她留下才乱说的危言耸听。可是现在,她却有几分动摇,原本以为可以忘掉过去,不再在乎情意,不再有恻隐。可是,当在见到当初的那些人,那些隐忍在内心深处的委屈和情愫还是会,像江南锦镇小石桥下的流水一样,汩汩而出,然后,渐渐地蔓延成一片汪洋。
永远都不要,相信,以为。
因为它会骗人,会被骗得很惨很惨···
“皇后娘娘驾到。”门外,公公的一声尖叫把苏依落从思绪中拉回。她起身罩了一件棉裘,便款款的向大厅里走去。
刚刚步进客厅,皇后带着怜漪已经走了进来。苏依落正准备行礼,皇后,便摆了个免礼手势。她会意,也不在多礼,吩咐其他人退了出去。
“娘娘,是不是,有什么新的线索。”
“也许,算是吧。”皇后,幽幽的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暖炉里的火苗,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
“是···什么。”苏依落知道,皇后向来是个谨慎的人,除非是有什么突破,不然她不会,亲自到昭鸾宫走这么一遭。
“你有没有想过,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我们而忽略了一个,关键的人物。”皇后转过头恬静的看着有些焦灼的苏依落,一张清高柔美的面容在火光的照射下,明明暗暗,将面部那些微妙的神情掩盖的敲到好处。
“娘娘,是说···”苏依落经皇后这么一提点突然记起,这几日,光顾着想是谁下的毒,虽然询问过他,却没有把他当做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来看待。
确实忽略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或许真的是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虽然最终结果是想要找出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但是,并不代表,线索,一定要以此为出发点。谁有问题,谁才是问题的切口。
皇后见苏依落会意,微微一笑。苏依落一想,皇后既然有了线索,还来找她,无非是想她出面料理这件事情。
这种话是不需要说出口的,她是皇后,在深宫里打滚了这么多年,自然晓得怎样不言而喻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加明。对此,苏依落也不再多言,只要各自心里明白该怎么做就好。宫闱之中要的就是心照不宣。
少坐了片刻,皇后便和同怜漪离开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苏依落的心就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他。他们是兄妹,可为什么总是感觉不到他们之间一丝的亲血关系呢。可是转而一想,倒也觉得自己这一想太过多余,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亲血关系都能让人感觉亲密无间,也不是所有的都有天伦之乐。
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自己不正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从那次一别,已经有将近五年了,未曾相见一面。那些故人,该见得都见了,就只剩下他了。苏依落伤感的想着那个曾与他知己相交,心心相待的陈凤鸣,已然变得面目全非。还真不敢想,现在的他又变了多少。岁月的无情,造化的弄人,离别了这么久,再相见,就算千言万语,也在找不到头绪开口。
离开的越久,当年鬼医在耳畔说过的话,就越会萦绕在脑际。他是个比她看的通透的人,有时候,苏依落都觉得他其实,要比她还了解她自己。当初,他就曾问过她,选择离开,当真只是为了报仇,还是因为他···
只是那时候,带着顽固和倔强,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只为报仇。
可,换做是如今,是不是依旧能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