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钰！”海桑差点惊呼出声，她捂住嘴巴，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她偏头看向诺，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诚如你所见，柳钰就是我们要找的女妖！”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犹如巨石一般，在平静的湖面上砸出激烈的水花。

可看诺的模样，不惊不讶，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她心中划过一丝疑虑，梗在胸口竟有些不舒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诺沉默不语，平日里清亮的眼眸变得晦涩不明。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海桑心里冷哼，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可是却不告诉她，致使琉璃珠的事情一拖再拖。原来他从未把她的事情真正地放在心上，一句守护的承诺也不过是随意地糊弄。原来这段时间都不过是他在拖延时间。

诺面色从容，依旧不咸不淡道：“我若真告诉你实情，你反而会下不去手，与其如此，还不如顺势瞒着你。”

“事关我母亲，我怎么会下不去手？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只妖！”海桑情绪有些激动，她以为他们可以彼此信任的。

“可若这只妖并未做过任何坏事呢？你会伤害无辜吗？”诺反驳道。

“怎么……”

“怎么不可能！你不是已经感受到了吗？刚刚荣臻险些遇难的时候，她不就出手相帮了？”

海桑突然沉默了，诺说的没错，刚刚柳钰是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救荣臻的，在别人眼里帮荣臻挡下一劫的是海桑，可她心里却是清楚的，真正帮荣臻的是柳钰。之前她还会觉得柳钰有害荣臻之嫌，可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对她的认知似乎颠倒了。

她拽紧了衣袖，垂下眼睑，似乎她现在就开始犹豫了呢！她咬咬牙，低声道：“那你为什么又告诉我真相了呢？”

诺低低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道：“我再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柳钰一旦露出马脚，你发现她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海桑看了一眼袅袅而至的身影，衣袂飘飘，面色淡雅，五官是她所熟悉的五官，只是气质有所不同。脑海里忽然晃过三个飘渺的字迹，她默念咒语，清丽的身形在空气中缓缓显现。

“柳霏钰。”

她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明白了之前诺为什么笃定女妖一定会回来。柳钰的身份是女妖，可她千方百计地出现在荣臻身边却没有伤害他；林嫂曾经透露过荣臻的亡妻善歌，她那样敬佩作《怜人曲》之人，这种种的迹象都在指向一个结论：柳钰就是柳霏钰！柳钰，柳霏钰，去掉“非”字不就是“是”吗？打从出现开始，柳钰就一直对她和诺冷冷淡淡的，恐怕也是在避讳他们捉妖人的身份。

即使知道有捉妖人的存在，也能奋不顾身的出现，这样的妖能有多无情？

海桑的内心有些挣扎，脑子里不断徘徊着同一句话，她真的能毫无顾忌地出手吗？

见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一男一女，柳钰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看来还是瞒不住你们！”

海桑道：“你既然已经死去，为何还要徘徊在这世间？”

“我也无心伤人，你们又为何非要抓住我不放呢？就因为我是妖吗？”柳钰旋即反问道。

什么？！柳钰她竟是妖！

草木后的隐蔽之处，程敏瞪大了美眸，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她本来是气恼海桑的逃离的，又见荣大哥冷了脸，这才寻着她过来，可没想到她的速度太快，不过几个瞬息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跌跌撞撞间，正巧听见这边有声响，才寻了过来，却不想看到这样一句话。

脑海里不断徘徊着那句话，“就因为我是妖吗？就因为我是妖吗？”

万万没想到，柳钰她竟不是人！

可柳钰天天呆在荣大哥身边，那荣大哥他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她的荣大哥，顾不得其他，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来时的方向离去，她一定要赶紧告知荣大哥。

不远处细微的声响引起了诺的注意，他看了一眼程敏之前躲藏的方向，眉头微皱。在场的两人只顾着谈话，反倒没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海桑眼眸中带了丝悲悯的意味，语气苍凉，仿佛来自天际：“天道轮回，本就如此，这本就是我们不可违背也无法改变的事情。”她闭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有了一丝清明，继续道：“你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存在这世上的。”

说着，她幻化出一把剑，脸上闪过一丝坚定，她安慰自己道，自己不过是在坚持正道，就算没有她，她也不可能和荣臻一起。似乎只有这样想，海桑的心才能好受些。

剑尖还没碰到柳钰，但见她缓缓屈膝，跪在海桑面前，之前的淡雅消失无踪，几近恳求道：“海桑姑娘，我自知自己是绝不能再存活下去了，但求你再宽限我一段时日，到时不必你出手，我也会回来的。”

“你可知人妖不能相恋是天地的法则？”

“我知道，我不过是想陪他一段时日，圆了他的梦而已。”似是想到什么，柳钰忽然有些哽咽：“他曾在灵堂前……百般呼唤……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我……只想要……一个月……而已。”

海桑有些动容，执剑的手在半空微微发颤。

这时，一只宽厚的手覆了上来，将她的手都包裹在其内。诺站在海桑身边，身体近得快要挨上，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柔的话语听在耳边有些冷然：“桑桑，她内伤未愈，刚刚又施了法，现在正是好时机。”

柳钰闻言，身体如坠冰窟，转而等着美眸看向她，那眼中急切的哀求如一汪泉水，在海桑的心中波荡开来。

海桑握紧剑柄，不过片刻，掌心已经浸满汗渍，似乎每一刻都在经历折磨，许久，她垂下眼眸，抽诺的手心里抽出来，低沉道：“最多七日，七日之后我再来寻你。”

诺微愣：“桑桑……”

海桑苦笑，她还是太心软了，既然无法拒绝一只妖的请求。

柳钰大喜，连说了好几声“谢谢”，便化作青烟离去。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耳边溪水潺潺的声音似乎变得吵杂。海桑低垂着头，不敢直视诺，她能感觉到，他对她是有些失望的。或许当初诺隐瞒她是正确的，真正到这一刻的时候，她确实下不了手，明明时机那么好，她还是选择放弃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掌心汗太多，剑柄渐渐滑落，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诺低叹了一声，声音里有些疲惫之色，他道：“桑桑，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插足，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所有的路都只能你自己一个人走，你若下不了狠心，失去的会更多。今日带走柳钰，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目眺远方，又道：“我会和荣臻说一声，这两日我们就不用去打扰他们了。”

海桑点点头。她也顺势向远方看去，明媚的太阳悬挂在半空，天空远处，似乎涌来一大片乌云。

也许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下雨了呢！

时空石轮外，魔界。

紫川殿，是历代魔君的居所。

此刻，正殿内中央，站着一个笔直的青色身影，男子清秀俊朗，眉间染着一丝轻佻之色，一颦一笑间，透露出无限风华。

“承、晏、神、君。”玉逍子一字一顿道，目光阴骘，大有噬骨之意。

承晏倨傲一笑，双手漫不经心地做了一礼，缓缓道：“魔君别来无恙，本君是奉命来交涉的，可不要这么急着就要把我杀了。”他的声音富有磁性，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一时听得大殿内的侍女面红耳赤，纷纷面带娇羞地垂下了脸。

玉逍子冷冷地扫视了一遍众侍女，冷哼道：“能盼来承晏神君大驾光临，倒还是我魔界之幸了。不知你来有什么事？”

承晏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折扇，“唰——”地一声打开，姿势帅气，面露笑容道：“倒也没什么，本君不过是来接伏霄神君回去的王母已经答应，只要伏霄神君能平安回到九重天阙，这场战事自然就会消退。”

“哼，不是早就告诉你们了吗？伏霄神君不在这儿。你们天界找人的能力不行，倒只会煽风点火。”

承晏“咦”了一声，似是不相信他的话，道：“可是伏霄神君最后不是和摩奈打了一架吗？摩奈呢？不如叫他出来问问。”他故意伸长了脖子四处眺望，不依不饶的模样很难将他与天界第一神将连起来。

玉逍子目光变得阴沉，一掌向前而去。强烈的劲风呼啸而过，殿内立刻刮起了骤风。承晏收起嬉笑的模样，正色以对，劲风割裂衣服，划过皮肤，待回复平静，他浑身上下的布料皆被割出一道道口子。

承晏摸了摸脸颊上的一道血痕，暗暗心惊，没想到魔君的实力如此强悍，看他轻飘飘的模样，恐怕用了不过三分力道。这样的人若是出现在战场上，他即使拼尽全力，也是招架不住的。

玉逍子睥睨了一眼下首的狼狈之人，不屑道：“你大可以回去告诉王母，我魔界从不惧怕天威。要真想灭我魔界，记得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一千五百年前的事情，是该做一个了断了。”

传闻魔君脾气暴戾，他深知如果自己再待下去，也是讨不了好处的。承晏抚平了衣角，露出招牌式的笑容，道：“看来多说无益，魔君的话，本君必然带到。”不过瞬息，人已乘风而去。

玉逍子眯了眯眼，似是想到什么，某种暴戾大增。

白雪，还有一个人，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