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来历不明
037、来历不明

夜凉如水,安静的庭院内伫立着一道身影。朱唇轻启,悠扬平静的歌声倾泻而出,低沉婉转,歌喉还是一如初见时那般动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面前缓缓展开一幅画面,画面里,草木青葱,溪水涓涓,女子的身影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而至,淡雅如菊,气质如兰。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女子笑靥如花,周边的景色都变得暗淡。清风渐骤,白色的衣角发出猎猎的声响,恍然间,女子似乎要飞天而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女子不言不语,深深地伫立良久,转身离去。周边的景色开始被黑暗吞噬,转瞬间,所有的画面都破碎了,再抬眼,依旧是静谧的星空,刚刚的鸟语花香,曼妙女子如同昙花一现。

海桑望着庭院中那个萧索的背影,白日里的意气风发一消而散。

该是怎样的悲痛使得一个男子如此哀凉?她不敢上前,生怕打扰到他的思绪。

歌声止,荣臻朝着月亮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深情款款:“钰儿,你怎么还不来看我呢?”原来他是在追念他的亡妻。

那段记忆纵使痛苦,却也是他最不愿忘记的。豆豆曾经说过,痛苦是为了铭记。以前她不懂,现在,隐隐约约似乎有些明白了。

风止,周遭依旧安静的可怕。荣臻叹息了一声,轻迈着步子向自己的屋内走去。一步一步,竟是落寞。

都说这夜晚最能印出人的内心,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待人离去,海桑才慢悠悠地从角落里出来。

本来是为了来个守株待兔,擒住那晚的妖,找不到竟被她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她看着面前已然酣睡的男子,心情有些复杂。纠结万分之下,终究将右手手掌抵到男子额前,从掌心处晕出淡淡的柔光。

海桑闭上眼,黑暗中掠过一幅幅画面,心中一惊,慌忙撤开。

她捂住胸口,浓浓的哀伤在心头化开,久久不散,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刚刚她究竟看到了怎样的一个场面啊!

白色素缟,屋内满地狼藉,到处滚落着空了的酒瓶。白衫男子偎依在黑色的棺材旁,发丝凌乱,遮住了他的整个面容,一双裸露在外的眼睛,空洞无神,毫无生机,似乎是绝望到了不再有感情的地步。

空气中弥漫着哀伤的气息,海桑从未想到荣臻竟有这么浓烈的感情。悲伤蔓延,连空气都变得分外沉重和压抑。

他就那么坐着,毫无力气地靠着,脸贴上冰凉的棺材面,浑身上下,唯一还能证明他活着的也就只有那一张嘴。

或许是因为动用灵力的缘故,纵使声若蚊蝇,海桑依旧能清晰地听见,他说:“回来,回来。”

反反复复,不过唯此二字。

这便是荣臻的记忆吗?从来不知这个温雅男子的内心竟有这样强烈的执念。

海桑苦笑,在世间苦苦挣扎的众生,佛早已说明,天道轮回,皆是定数,红颜既去,枯骨难返!

她收敛起情绪,伸手又要去探他的记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海桑坚定了神色,以免再次被他的情感所打扰。探手至荣臻面前,一只手不合时宜地出现,阻断了去路。

海桑讶然:“你……”

“走!”

耳畔风声猎猎,两道身影瞬间消失在屋内。

黑色的小树林里,正是适合密谋私聊的地方。

海桑挣脱出被禁锢的手,不满地看向诺:“你干什么?”

诺的神情算不上好看:“我才要问你你在干什么?”

“我只是想到那只妖曾经接近过荣臻,想从他的记忆里探些消息而已,这样对我们来说不是更方便吗?”海桑解释道。

“你难道不知道天规是不允许对凡人施法的吗?你这要是被人察觉,是要受天罚的。”

海桑黯然地低下头,声若细蚊:“你不用担心,我早已被除了仙籍,如今的我不过是拥有一身法力的怪物。”

诺微微一顿,心里钝钝的,又有些酸涩,歉意道:“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也是为我好。”海桑抹了一下眼角,暗中庆幸,还好没在他面前流泪,不然铁定被笑话死。“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自从被打伤以后,诺便时常在夜间去那片小树林里探寻那只妖的踪迹,可这并没有什么进展。

诺临空变幻出一件衣袍,动作轻柔地为她披上,拢好,仿佛对待一件珍品。

“情况依旧,也许是上次打草惊蛇,估计也没那么快出来晃荡。”

海桑眉头轻蹙,想到之前那只妖的举动,有些担心。“说的是在理,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呀!就算琉璃珠的事情能再缓一缓,可倘若那只妖再来害荣臻而我们又不能及时救下怎么办?那可是关系到一条人命呐!”

诺陷入了沉思,须臾,方问道:“你之前从荣臻那里看到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海桑松松肩,将她在荣臻记忆里看到的那幕景象又向诺复述了一遍。

诺闻言后,原本严肃的脸忽然展颜笑开:“也许,那只妖很快就会回来了。”

海桑甚是不解:“怎么说?”

诺一脸神秘莫测:“你看着就知道了。”

她听得一头雾水,难不成那只妖还会自动送上门?

翌日。

“海桑姑娘。”

荣臻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出门,临行前撞见蹲坐在门前的海桑,便上前友好地唤了一声。

海桑慢悠悠地转过头,两只眼睛附近都布满了黑眼圈,怨气沉沉。此刻,她看着他不说话,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荣臻吓了一跳,拽紧了背篓的绳子,道:“那个,我去捡些柴回来。”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海桑悠悠地转回头,目视前方,低低地叹了口气。

她苦苦冥想了一个晚上,依旧想不通诺是怎么得出那个结论的,自从那日之后,那只妖似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既然有心躲着,怎么会回来呢?

“啊——”她大叫一声,摇摇头。都怪那个该死的诺,最晚她缠着他询问了许久也没有得到答案。以往都挺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在这件事上那么坚决。算了,想不通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起身大步朝屋内走去。路过院子的时候,诺探了个脑袋出来,一手包子一手饼,询问道:“早餐你要吃什么?”

海桑哼了一声,回到屋内,“嘭”的一声就把诺的视线阻隔在外了。

诺有些无奈地看着两只手心。

没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念想,睡意很快便笼上心头。昏昏欲睡之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海桑正要细究,一阵急促的拍打声将思绪打断了。

海桑按捺住火气,语气不善道:“都说了不吃早餐了,你还……”

“别睡了,有人受伤了。”

海桑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之前的睡意全都一消而散,将门打开,诺凝重的脸便出现在面前。

她根本无暇顾及之前的情绪,只是急切问道:“谁受伤了,是荣臻吗?”难不成真如诺所说,那妖回来了,还顺带趁着他们不注意报复道了荣臻的身上?

诺摇摇头。“是他带回来的一个女子。”

“女子?”

海桑有些发懵,不是那妖物出现了吗?何时有多出了一名不相干的女子。

诺忽然丢下一句莫名其妙地话:“你看了就知道了。”

不过片刻,海桑便看到了那个受伤的女子,抱着探究的心情,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白色的衣裙被划破的不成样子,脸上以及身上暴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有一道道伤痕,尽管伤口已经被简单地清洗过一遍,她依旧能感觉到之前的狰狞。

海桑一惊,这个女子究竟是遭遇到了什么,伤势竟如此严重?

荣臻捧着一堆衣物走到海桑面前,面有难色:“海桑姑娘,我是个男子,这男女有别……”

“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海桑接过荣臻手里的衣物,荣臻和诺毕竟是男儿身,简单地伤口处理尚且还能一帮,只是女子的衣服已经破碎不堪,换衣这件事实在不适合他们做。

只是海桑并未留意到诺离去时看那名女子的眼神,淡漠不惊。

海桑走到床边,女子呼吸均匀,似乎是昏睡过去了,巴掌大的脸上布满安宁。她将衣服放在床边,正打算动手施法,却忽然顿住。

昨夜的情形历历在目。

“你难道不知道天规是不允许对凡人施法的吗?你这要是被人察觉,是要受天罚的。”

海桑轻叹了一声,顿在半空的手缓缓垂下。也罢,不施法就不施法吧!总好过又被人唠叨。她海桑又不是什么尊贵的身份,给人换件衣物还是会的。

如此一想,心中宽慰不少。正待弯腰去扶,却正好对上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神色清冽,正一脸戒备地盯着她。

海桑若无其事地退开一步,松松肩,眼神示意她床边放着的衣服,语气轻松道:“嘚,看来是不需要我帮你换了。”

女子拿起床边的衣物,紧紧拽在手心,抬眼,漠然道:“荣大哥呢?”

“我去帮你叫来。”海桑撇撇嘴,瞧瞧,这画面多熟悉啊!不正是豆豆话本里常见的桥段吗?英雄救美,美人倾心相许。唯一不足的,就是这美人的眼神实在不讨喜。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担忧一平淡的两张脸同时出现在她面前。

荣臻微愣,上前两步,不解道:“你怎么出来了?”

能不出来吗?里面的美人想见的人又不是她!

“她醒了,想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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