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画舫夜宴
010、画舫夜宴

一个月后,海桑的伤势已经大好,她在荣王府里将养了一个月,对琉璃珠的踪影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心中颇是焦虑。于是她便打算偷溜出府,不想出师不利,第一次出逃就被赵元俨逮到了。

那时,她正卷着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扒开后门,一张俊逸的脸就这么闯入了她的视线中,她慌乱地跑开,想趁着他还没注意的片刻逃离。不想那双狭长的凤眸尖锐的很,一早就发现了她的举措。大门从外面打开,步子还没迈出几步,后颈就被他拎起。

“我的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我,我……”

还没等她想好借口,他又开口了,伴随着坏坏的笑容,低柔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听来如同魔音贯耳:“最近城内有些混乱,府里必须要加强守卫了。王妃还是别乱跑的好。”

海桑心中“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还不等她抗议,后颈已是被人拎起。

她挣扎道:“呀呀,放手,快放手啊!”

“不放!”

“王爷,这样太有损您的形象了。”直接说不通,那只能改迂回政策了。

“那也不放!”

“……那您高兴,您就拎着吧。”

二人穿过大半个王府,一路上吓坏了不少人。

自从被赵元俨在后门抓到过一次后,府里的防护比之前更加严密了,更奇怪的是,还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堆贵妇,每天都寻思着各种理由来拜访荣王妃,让她一点抽身的机会也没有。

海桑支着脑袋,昏昏欲睡地靠在石桌上。

一边,宰相夫人还在一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宝摘阁新进了一批玉镯,前两日我去看了一下,玉质虽然比不上飞仙楼,样式却是比之精致些,王妃要是有兴致,改日不妨叫上其她夫人一起去看看。”

“听说最近红鸢楼出了一场新戏,是婺剧的,在汴京颇受老少的喜爱。王妃来自乌伤县,不知能不能向王妃讨教讨教?”

“近日御史大夫家新添了一名大胖小子。这御史大夫为朝廷做出了不少贡献,后日他摆酒宴,王爷和王妃定要到场才是,好让大家沾沾福光。”

……

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许久不见动静。海桑以为宰相夫人出去了,忍不住和侍女抱怨起来:“总算清静了。我都听了一个下午了。没想到堂堂宰相夫人竟如此八卦,活脱脱的一个长舌妇啊!”

衣袖被扯住了,海桑扯回衣袖,继续道:“你说好好的一个荣王府,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女眷上门啊?我又和她们不熟,定然是你们的王爷吩咐的。唉,你怎么老扯我?你们王爷就说不得了吗?他还真……”

够小气的!

海桑咽了咽口水,将接下来的话都咽了下去。不是不想说,实在是不好说。任谁都难以在背地里说人坏话被当事人逮到还能接着说下去的,这种人也不是说没有,大抵有分两种。一种是足够强势的,一种是脑袋坏掉的。

显然,现在她两种人都不是。

此刻,赵元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眼角还挂着“看我抓到你把柄了吧”的欣喜。侍女也不再扯袖了,正低头跪在一边。身旁颔首而立的正是她以为早已离开的宰相夫人,面色铁青,眼角微搐,精致的面容有些扭曲。

海桑睁着无辜的大眼,对着他不停地眨巴。“王爷,好巧啊!”

“不巧了,本王倒想知道在爱妃眼里,本王还真如何?”赵元俨负手而立,神情倨傲,语气微微上扬。

“呵呵,玩笑话而已,王爷别太认真了。对了,王爷找我有何事?”海桑赶紧转移话题,尴尬的不知手往哪里放,便随手从桌前捻了块桂花糕。

赵元俨轻哼了一声,道:“你倒是会转移话题。罢了,这几日你也闷坏了,去准备一下,今晚会有一场酒宴,你且随本王一道。”

往嘴里送糕点的手一顿,海桑看着他,疑惑道:“酒宴?什么酒宴?”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跟着就是了。”赵元俨从她手中夺过桂花糕,一口塞进嘴里。

“唉,我……”

……的桂花糕。

赵元俨得意地对她挑眉。看他小人得志的模样,海桑缓缓地放下手。

算了,不和他计较了,这桂花糕吃多了也是要长蛀牙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汴京城内流光溢彩、灯火通明。庐环湖畔停泊着几艘画舫。从船内透出朦胧的灯光,夹杂着隐约的丝竹声。

一辆并不显眼的马车从阴影处驶出。男子率先从马车里跳出,转身去扶身后的女子。二人皆是面容佼佼,衣着洁净,并不华贵。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带自家媳妇儿出门呢。

海桑随着赵元俨上了湖畔的一艘画舫,在即将踏上船舫的那一刻,走在前面的赵元俨却不知为何停顿了下来。她疑惑地看向他,却见对方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宽厚修长。

海桑环顾四周,见周围还是有不少人,也不好当面拂了他的意,便乖乖地把手递了过去。赵元俨的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二人穿过船板的人群,走进船内。海桑只觉得眼前一亮,万千烛光将船内照得如同白昼。大厅内觥筹交错、轻歌曼舞,朦胧的烛光照得每个人脸上都蒙上一层红晕。

海桑悄悄地靠近赵元俨,小声道:“王爷,这就是你说的酒宴吗?人好多啊!”

她虽然偶尔会和豆豆一起看看人间的杂本,但对一些事情还是不清不楚的,加之林月彤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也难怪她不知。

赵元俨看了她一眼,面色古怪道:“不是,恩师他们在楼上。”

恩师?海桑心中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带她来见恩师呢?不是应该见父母吗?

还想再问些什么,前面的人却是停住了脚步。赵元俨看着她,正色道:“等会儿注意些言行,恩师是一个拘谨的人,可不能像在王府一样放肆。”

海桑握紧了拳头,嘿,她哪儿放肆了?

赵元俨假装不见,推开面前的屋门走了进去。海桑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跟着他一道进了屋内。海桑这才发觉两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之前被周围的景象和他的话吸引着,忘记了这茬,刚刚被他拽着进屋,这才记起。

她正想从对方手中挣脱开,却被一道低厚的男声抢了先。“都进门了,八弟还怕八弟妹走丢呢!”

赵元俨讪讪地放开手,对着男人唤了声“七哥”,复又对着一旁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道:“恩师,渊回携妻晚到,实在惭愧,自罚两杯。”

话落,独自斟了两杯酒,仰头灌了下去。

海桑趁机打量了屋内,不过三人,曹王赵元侢、紫衣女子和被唤恩师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面容慈善,蓄着短须,头发一丝不乱全部被束起。清瘦的脸庞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

中年男子摸了摸短须,一脸笑眯眯地模样:“今日倒真是个好日子,可是比往年的聚会要多些人气了。不知明年是否还能再多些。”

说话间,赵元俨已是拉着海桑落座了。他给中年男子斟了杯酒,声音慵懒:“有段时日未见,恩师越发会说笑了。”

“哈哈。”中年男子爽朗地笑了,偏头对海桑道:“忘了介绍了,在下寇淮,还请王妃莫怪。”

海桑连连摆手道:“岂敢岂敢,您既是王爷的恩师,按辈分说,我也是该尊您为长辈的。这世上哪有晚辈怪罪长辈的道理?”

寇淮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意,嘴上却还说着客套的话:“不不,这君臣之礼还是要守的。”说完,竟是要起身跪拜。

这一动作倒是把海桑吓到了,连忙上前扶住对方的身子。赵元俨素来是个倨傲的人,除却家人,鲜少见他对其他人刮目相看过,如今对这寇淮却不以王爷的身份自居,想来此人在他心中也是极受尊敬的。

果不其然,赵元俨笑着道:“恩师忘了,这里既无王爷,又何来王妃呢?我这内人胆子小,可不要把她给吓傻了!”

闻言,海桑瞪了他一眼,他却视而不见,脸上浮现的笑于她是越看越诡异。

寇淮眼神落在两人身上,忽而大悟,乐呵呵地举起面前的酒杯,“倒是我糊涂了,该罚,该罚。”仰脖一灌而尽,动作豪爽,与他外表的斯文有些不相匹配。

曹王在一旁笑道:“时日不见,平仲的酒品还是这么豪爽。”倒真说出了海桑的心声。

屋内,三个男人来了兴致,你一杯我一盏地喝了起来,喝到尽兴处还不忘赋诗两首。偶尔夹杂着几句话,却是海桑听不懂的。

像什么“辽国狼子野心,耶律隆绪对我大宋更是虎视眈眈,只怕不日你我等人便无法再像如今一样痛饮了。”

“若真要一战,檀渊之地或许对我大宋有利些。”

“如今我大宋朝臣安居已久,怕是早已失了太宗时期的雄心壮志了。缚鸡之力,焉能久战?”

……

海桑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她本就不关心这些,只是提著吃着桌上的美食。说实话,这人间的杂粮可是要比天上的仙露要可口的多。

抬眸的瞬间,她一眼瞥见了对面静坐聆听的紫衣女子。仪态从容,比她这个王妃端庄许多。

海桑不禁思索起来,她是以王妃的身份同赵元俨一道来的。之前听寇淮的语气,似乎以前三人从不携带外人来,那是不是就说明她已是曹王的妻子了?

似乎是感应到了海桑的目光,紫衣女子偏转过头,恰好对上她的视线,对她颔首微笑。海桑被抓了个现行,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见她此举,也就礼貌性地回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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