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世骇俗的季狂澜
第四章 惊世骇俗的季狂澜

天已经黑透,杨歌守在篝火边上,兴致勃勃地看自己的师父。。。造船。

但凡一个正常人知道师徒俩这是在干什么,都会觉得他们是不正常的。

造船?要知道,师徒俩赶着牛车晃晃悠悠地走着,三天才算刚出了长安地界,方圆几百里连条像样的河都没有,造什么船?造出来了又有什么用?扛着船走吗?

旱地造船,按照这个思路来看,杨关庭对季狂澜的认识并没有错。

这是个疯子,搞科研搞疯了的神经病。

但杨歌却全然不这么认为,事实上,当三年前季狂澜刚对杨歌说出自己的研究领域时,杨歌打一开始就没有惊讶过——纵然同样的话若是发生在正常人身上,所有人都会觉得说出这话的人肯定脑子不正常。

“师父,我跟您学什么呀?您是做什么的?”

“呵呵,为师是造船的。”

“造船?师父您是从海边来的吗?”

“不,歌儿啊,师父造的可不是一般的船。”

“师父您造的是什么船呀?”

“师父造的是飞船。”

“哦哦,原来师父造的是飞船呀。”

。。。

杨歌当时很平静的原因是,年幼的他并不知道飞船是什么东西。

后来知道了,他也很震惊,但是没那么震惊,因为他早已认识到自己这个师父绝对不是普通人。

季狂澜造的船很小,总共差不多才一个成年人手臂那么长,造出来了还能抱在怀里头。

毕竟师徒两个人赶着辆牛车赶路,也带不了多少材料。

而且,季狂澜很清楚,大道归一,若是小的成功了,那么用同样的原理和方法,大的就也应该能成功。

他从自己特质的铜箱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瓶,玻璃瓶的一头是密封的瓶塞,底面上却延伸出食指长短的一根木棒,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瓶子里头,一团乳白色的浓郁雾气正在缓缓翻滚.

这种感觉,就像是把云收到了瓶子里一般。

“嘿嘿。”季狂澜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手里的瓶子,像条饿狗似地笑了起来。

“歌儿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季狂澜宝贝似地把小瓶子给放到地上,抄起身边的酒囊就猛灌了一大口。

“师父,这是天元。。。您三年来已经问过我无数遍了。”

季狂澜把眼睛一瞪:“师父问问题,回答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末了,老头子抬头望着璀璨的夜空,怔怔地说道:“是啊,这是天元。。。千金难买一天元啊。。。”

“师父,咱们今天还是试验吗?”杨歌望着发愣的师父,开口说道。

“不错,咱们今天还是做试验,你把为师的记录拿到旁边去,先记上,第八千六百三十一次实验。今天用第三百号元核,我昨天刚做了点微调。对了,把微调内容也记上。。。”

说着,季狂澜从铜箱子里取出一个黑漆漆的圆球,沉甸甸的,看不出什么材质,圆球比人的手掌稍微大一点儿,通体光滑,但表面上却有一个深深的凹槽,仔细看这个凹槽的形状,恰恰与装着天元的玻璃瓶相契合。

深夜里,四下荒芜不见人烟,只有师徒俩傻乎乎地盯着这个小球和瓶子,四双眼睛里尽是痴迷。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好了,看好了,为师我要开始了,第八千六百三十一次。”

季狂澜说着,小心翼翼地拔掉了玻璃瓶的瓶塞,瓶子里的天元依旧不平不淡地缓缓翻滚着,并没有跑出来。他把圆球拿在左手,球面上的凹槽向下,然后“唰”地一下,把玻璃瓶口插到了凹槽当中.

玻璃瓶足足探进黑球半个瓶身,这才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咔擦”一声,玻璃瓶和黑球合为一体。

季狂澜抓住玻璃瓶底木棒,原来玻璃瓶的底是活动的,他缓缓推动木棒,就像把玻璃瓶当做注射器一样,把瓶子里头的天元给推进了黑球里。

“嗡。。。。”黑球接收到了天元,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开始微微颤抖。

“天元进入元核,元核开始吸收振动,振幅正常,记下来了吗?”季狂澜认真地嘱咐道。

此刻,正在做着这个古怪至极、不知所谓的试验的他,神态间已全然不复平日糟老头子酒鬼的模样,相反,季狂澜显得从容、镇定、举止间颇有指点江山的大气味道。

这很古怪,但杨歌已经见惯了,虽然他当年第一次见时,也被这反差吓了一跳。

“记下来了。”

“好,现在封核。”季狂澜说着,小心翼翼地拔出了玻璃瓶,此刻,玻璃瓶里已空无一物。

他不知触动了黑球上的什么机关,“啪”地一声,黑球上的凹槽消失的无影无踪,黑球彻底变成了一个光滑无瑕的黑球。

“现在,把元核放到船体里。”

季狂澜把黑球放进胳膊长的小船的船腹里——季狂澜的船的样子非常奇怪,并不是传统的舰船模样,一般舰船会有弧形的底,很深的底和船腹,这样才能在水中乘风破浪。

季狂澜小船的船腹很浅,刚刚好够放入黑球。但季狂澜的船却很高——因为船上有很高的塔,还不止一座。整条船就像是一个微微鼓起的三角形,上头造满了各种各样的塔楼。

黑球入船腹,似乎被季狂澜固定在了什么地方。

这条古怪的船跟着黑球一起微微颤动了起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如果帝国科学院或者工部的诸位在场,他们应该会直接跪在地上——因为这几乎推翻了一千多年来世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这艘奇怪的小船颤抖着漂浮了起来,或者说,这艘船飞了。

飞船。

这个世界是个很奇怪的世界。

这是个冷兵器的世界。人们依靠刀枪剑戟厮杀,依靠马匹组成强大的骑兵,比如八百年前拯救了天央帝国的镇北铁骑。

这也是个热兵器的世界。火药已经开始萌芽,除了一些特定的部队外,火铳、炸药甚至火炮都已经受到广泛的使用。

这是一个铁骑与装甲部队共存的世界。

当然,仅有火药,是根本不可能组建起装甲部队的,就算有足够的钢铁打造战车也不可能。

因为一个原因,没有动力。

火药不可能推动战车前进,人力或马力又太过弱小。

所以上天赐给这个世界一种很奇特的东西。

人们将这种东西命名为”元”。

元,是天地间所流淌的最精纯、最原始、最本质的能量,强大、可采集,最重要的是,元可以被吸收,被人,或被人制造的东西。

天央帝国强大的装甲部队就是依靠地元建立起来的。地元采集自大地,帝国科学院和工部的大能们经过研发,找到了收集、储存、吸收和运用地元的方法。

除了地元之外,还有海元,取自大海,海元的用途要远比地元广阔,这是后话。

帝国对于地元与海元的采集、使用有着异常严格的规定和管控,这一点从帝国机构的设立上就能看的出来,帝国七部,工、户、兵、吏、礼、刑六部之外,还专设元部,负责开发、管理并控制帝国版图内所有地元和海元的分布之处。

普天之下所有地元与海元,皆为帝国财产,任何地元与海元的使用,都应有元部下发的官方批示才可进行。

私自使用海元、地元者,不论数量,斩。贩卖购买私元者,不论数量,凌迟。私自开采地元海元者,不论数量,抄家灭族。

地元和海元可以说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财富之一。

因为除了上述用途外,它们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作用,正是这一作用,创造了现在的世界格局。

人是可以吸收地元与海元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做,唯有证道者才有吞元之力。

哪些人是证道者?

天门神戟杨定桑,以手中一杆长戟证道,天下无双。

北域七皇,以风、以河流、以大雪、以林木、以怒雷、以高山证道,雄霸河川。

天太祖,以天下证道,江山一统,千秋万代!

他们,都是站在这个世界最巅峰的强者,可吞天地之元,将支撑着寰宇运转的能量,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证道者,从证道成功开始,便踏上了与凡人完全不同的道路,证道者的实力提升到一定境界后,可以突破大地桎梏,踏空而行,腾云驾雾,与仙人无异。

简单来说,就是人,可以飞了。

而只有会飞的人,才有资格、有能力吸收天空中的元。

天元。

而被季狂澜注入到黑球里头去的那团白雾就叫做天元。

有一点需要澄清一下,天元没那么玄乎,并不是买不到。

——只是,现在已知的开采地元与海元的方法有很多,大规模开采在帝国的严格控制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但已知的采集天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拜托哪些能飞天的证道者,飞到天上去,帮地面的人把天元给采下来。

这可就有点儿恐怖了。

且不说这个世界能飞天的强者有多少,也不说该花多少钱才能请得动他们上天帮地上的人摘东西,光天元本身就是个大问题。

早在七百多年前的征北末年,帝国科学院诞生了院史上的第一位可以飞天的证道者,这位飞天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天空云间摘取天元,带回地面做实验。

这一摘就是十年。

这位证道者花了十年时间,才找到方法,把天元从天空带到地面。原因是相比于地元、海元,天空中流动的能量更加纯粹、强大、不稳定,这位仁兄辛苦了十年,终于从天上带下来一小瓶天元。

帝国科学院的院士们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天元,琢磨着相比地元和海元,天元所蕴含的威力明显要强大的多,若是能使用它作用动力,不用证道,日行千里也不是梦想啊。

院士们兴致勃勃,军方巨头摩拳擦掌,元部从尚书到侍郎眼睛都快笑没了。

然而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天元太纯了,纯到宛如一汪清水,不起丁点儿涟漪。

天元太强大了,强大到足以吸收掉任何力量与刺激。

如果将地元或者海元放到反应堆或者推进器里,二者会在各种刺激与外力的引导下发生反应,分解、被吸收甚至爆炸,最终产生动力。

但天元不会,不管将天元放到任何装置中,不管对天元施加任何外力与刺激,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风平浪静。

天元不会被吸收,天元会吸收掉一切。

所有人都傻眼了,合着废了天大的劲,从天上弄下来一朵看着好看,却啥用没有的花儿?不对,花儿好歹还能做食材呢,天元能吃么,吃下肚子里去恐怕人都要被它吸收掉。

唯一能和天元相衬的东西,恐怕也只有鸡肋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毕竟太珍贵、太稀少了。

据说那位摘天元摘了十年的院士在最终检验结果出来后一口老血喷在自己的工作台上,这辈子都再也没能在证道者之路上更进一步。

帝国科学院、工部以及天下各类元学者针对天元进行了锲而不舍,接近百年的破解攻坚,却毫无收获,毕竟天元流动于九霄之上,上采日月星辰,下受大地供养,相对地元海元来说要强大的太多。

这是自然规律,宇宙运行的至高法则,绝非简单人力可以突破。

再加上并不是每位证道至飞天的强者都愿意像那位院士一样,把追求大道的宝贵时间浪费在飞上天帮人采东西上。

没人愿意采集天元,没人愿意花钱请人采天元,研究天元的人也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就算还有人愿意研究,大陆上也早已没有天元可供研究了。

终于,人们放弃了天元。

而这是七百年前的事儿。

七百年来,大陆上的人类对天元的看法和认识愈发根深蒂固——天元,强而无用。

这句话很中肯,因为据说只有证道飞天的强者,才能凭借强大的肉体吸收天元,化为己用。除此以外,纵然天元能量如何强大,它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任何作用。

而现在,季狂澜在用天元。。。造飞船。

这是什么概念?

还是那句话,如果成功,无需证道,凡人亦可日行千里,扶摇直上九霄!

当然,除此以外,飞船还有更加深远、甚至可怕的意义——当然,这也是后话。

师徒俩两眼放光地紧紧盯着夜空里的这艘小船,船体在空中微微晃动,船上高楼宝塔,摇曳间似乎有点儿蓬莱仙岛高悬长空的意味。

可惜好景不长,没有一会儿,飞船突然停止了晃动,就像是泄了气、失了魂一般,“啪”地掉回了地面,躺在地上与死物无异。

“唉。”季狂澜收回有些痴狂的目光,转头问道,“多长时间?”

杨歌看了看本子回答道:“二十息。”

“二十息。。。比上次多了半息。。。”季狂澜略带惆怅地望着夜空,喃喃自语道。

“难啊。。。真的难。。。”他明亮的双眼似乎想要勘破星空,想要知道,那上头,到底有什么。

一旁的少年却并不如何沮丧,他合上本子,温和地笑道:“师父,莫要着急。您不是才曾教导我说,我征天一门历经十二代人,无数努力,才争取到在长空之中片刻的徘徊。

“我想,这本就是不可思议之事,纵观历史与天下,再无他人有过类似的成就,这已经很了不起了。长此以往,哪怕百代千代,只要坚持下去,我辈迟早可以突破大地桎梏,征服头上万里长空!”

“长此以往,哪怕百代千代,坚持不懈,我辈迟早可以突破大地桎梏,征服头上万里长空!”北定十三年,长安数十里外的乡野陌上,少年杨歌在无尽深沉的夜空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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