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一】
第十二章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一】

血蛊医人甚好,只是种蛊之人却是日夜煎熬,惶惶不可终日。司徒兮给南宫泽毓种下血蛊后的第三天,已是夜夜不得安睡,因着暂住在鸢珅宫的地宫里,医治南宫泽毓也很方便。

司徒兮想起在离忧谷看过古书上有此般记载:种蛊之人,受蛊反噬,轻则几月不安,重则损耗年岁。不禁叹了口气,复又摇了摇头,想着,我乃是救人,为何也是这样遭罪?

“怎的还不歇息?”南宫泽毓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悄无声息的。

闻言,司徒兮捂了捂胸口,觑了南宫泽毓一眼,说道:“虽说这是王爷的地方,不过既是我暂居于此,怎样也该尊重些,这样直接闯进来算什么?”

南宫泽毓听了挑了挑眉,见对面的那人穿着一件青白色的长衫,头发用个玉扣紧着,清雅的脸上尽是不满,不觉有些可爱,笑道:“不知四小姐在想些什么?这样入神。我可是敲了几次门,你都没应声!”

说着就直接走了进来,司徒兮红了脸皮,努着嘴道:“没应声的话,王爷就该回去了!”

因着口干舌燥,司徒兮倒了一盏子凉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方觉着好些。南宫泽毓笑意愈浓,说道:“想来是这些日子四小姐太劳累了些!我……”

“罢了,我自是不在乎这些,你体内的断勿已经除的差不多了,只那血无归,想来王爷还要费些时日!”司徒兮也不看他,见这天月色甚好,不禁心动,竟是独自走了出来。

南宫泽毓见了轻轻一笑,又想着司徒兮的话又拧了拧眉,这明显是要离开的意思了,这心里却是半点舍不得的了!自嘲地笑笑,跟着司徒兮出了地宫,进了院子。

鸢珅宫依山傍水,周遭木林成片,林子里头常有恶兽出没,只那花草株株惊艳,非凡物可比!树高参天,地上铺满了碎了的月光,昏昏黄黄,别有滋味。

院子极大,倒是有些园林的趣味。各色假山影影绰绰,湖山亭石,相映成趣。

“王爷这处地方寻得倒是极好!”司徒兮见了慨叹。

南宫泽毓笑道:“倒不及四小姐的水云涧!”

思极水云涧,司徒兮摇了摇头,那水云涧自是自己心爱的地方,只是常年积雪,空无一物,少了许多凡俗的趣味,种花种草都是艰难的狠了。

“自是好的,若是种得许多花草便更是妙了!”又行了几步,见着了一堵偌大的石墙,上头绿锦遍布,密密麻麻,兴趣盎然。“这里好,茵茵一片!”

“只这地方倒是这些花草的乐土,生长繁盛,生生不息!”

司徒兮听了勾着唇角,回头看了南宫泽毓一眼,见他笑的温存,全无半点传闻里头说的诡异邪魅,笑道:“好一句生生不息!”

“四小姐既是觉着此处甚好,何不多住些日子?”

司徒兮笑道:“住了几日就好,我还有些事等着办呢!”

见她只看着满地月色,南宫泽毓沉了沉脸子,问道:“一直都没问问四小姐,去北疆……”

司徒兮抬了抬头,青云遮月,显得有些朦胧,回道:“寻人!对了,王爷知道那血鬼?”

南宫泽毓点了点头,说道:“血鬼阴修,无恶不作,吸食童血,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去年我奉旨往西蒙南燕城办无头尸一案,揪出那血鬼来,因着那时他手里还有几十个幼童,乃收了他,谁知此人阴险狡诈,让他逃了去!”

司徒兮眉头皱的愈发紧了,这样一个恶人,怎的就到了北疆?看那样子也是为着凌储办事,行的自是不齿勾当。

那北疆果真是处处杀机,想那北疆皇室,儿息祚薄,受制司丞凌储,真真可怜,近些年来,征战无数,想来也是与老皇无关,这天下当真是要乱了!

“王爷怎的半点都不忧心皇城之事?”司徒兮问道。

听罢南宫泽毓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笑道:“皇城?四小姐心思深沉,而那水云涧更是江湖首屈一指,这其中缘由怎会不知?”

司徒兮悻悻笑笑,说道:“各国尽是一般无二,皇子夺嫡也属常事,只是不知王爷……”

南宫泽毓听出司徒兮语气里头的试探,微微沉吟,竟是猜不出她意欲何为,只是心里头对她有着莫名的信任,索性坦言道:“皇宫内廷比不得江湖自由,那地方……”

说着看了看西边的方向,那是西蒙皇城所在之处,复又接着说道:“那地方最是肮脏,只这天下,到底是要乱了,若都为着一己之私,怕是涂炭生灵!”

涂炭生灵!

司徒兮听着愣了一愣,这些倒是与清一所言并无所出,又想到命定之说,心愈发乱了。又见南宫泽毓看了看天色说道:“已是寅时,夜里风大,四小姐还是去歇息吧!”

说着脱下自己外头罩着的玄色大氅,披到了司徒兮身上,司徒兮扭头看了他一眼,在月色下显得那张脸魅惑如妖,偏是噙着温润如玉的浅笑,一时看着竟有些呆愣。

到了地宫,司徒兮合衣躺在床上,想那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常理。

东朔西蒙,南楚北疆,这样存在着将近两个纪元。史书上记载这也是陌宁帝国分裂之后的结果,那时只是诸侯割据,天子无能,反观现在,复杂如许!偏得清一嘱托,想来也是自己来这个世界的天命。

又想到南宫泽毓,江湖传言冷面冷心,行事诡异,行踪不定!可这小半个月与其相处,却是……

又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喃喃:“再等些时日,总会清明!”恍恍惚惚,也就睡去了!

西蒙九月,相较东朔,稍显炎热。

溪暮等人在八月就已在西蒙建了许多商铺,面上看起来都是正正经经经营买卖,实质上,都会搜罗西蒙机密。因着做的都是官家的生意,所得更多。

因着韵姗坊位置繁华,溪暮便居于韵姗坊。

这韵姗坊算得水云涧在西蒙的总部。表面上看来昼夜歌舞升平,而坊间女子尽是水云涧凛晟堂的人,个个倾城之色,歌喉婉转,舞姿蹁跹,且玉洁冰清。短短数月,这西蒙贵族,皆喜韵姗。

“坊主,西蒙丞相孙源前来拜会!这时已在天灵间。”

刚进门,就见着溪暮正在写着书简,就看见小五跑了来,一张脸子红彤彤的,溪暮见了好笑,说道:“又算是什么大事,要你这样跑?”

闻言,小五鼓了鼓嘴,凑近溪暮说道:“那人面向凶狠,非为善类!”

“孙源?”溪暮微微沉吟,又看了看天,这会子已经是暮色四合,繁星满空。

又回头看了看小五,见她一脸子心事,想来又在瞎想些什么,走到旁边,敲了敲小五光洁的额头,笑道:“怎的在这里发起呆了,坊间不忙?”

小五摸了摸额头,见溪暮已经走进里屋了,又呆了一会子,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撩起裙子跑了出去。

进了里间,溪暮换了身苍翠色的袍子,束着腰身,只有一把。腰间配着一块凤形玉佩,下头流着碧绿的流苏,打着结子。

刚走出兰月斋,就听到丝竹之音阵阵,飘扬开来,别有趣味。穿过竹廊,走过林桥,只觉那月光愈发清冷,满地月华成练。

“坊主!”从后院走进清秋坊,只见里头喝彩声连连,两个小厮打着帘子,见着是溪暮都是恭恭敬敬地垂着头,溪暮唇角微勾,径自走了进去。

清秋坊有一个大的半月形台子,周边包着两圈低矮的栅栏,皆是漆着红漆。上头罩着亮瓦,看起来清莹剔透。

这个当儿,正有三五个人在上头翩翩起舞,跳的都是白纻舞。底下有几十张紫檀木的圆桌子,团团围满了人,都是锦衣玉带,端的是十二分的贵胄行头。

溪暮也不多留,撩起裙摆上了楼间。天字号坊间,共有十二间,置于韵姗坊的第四层。因着这天字号坊间一应用具皆是上等,到这天字号坊间又有韵姗坊的魁首作陪,因而哪怕似是天价,所至者依旧数不胜数。

天灵间位置第三,门外的小匾上只画着一片鳞羽。溪暮掸了掸衣裳,听着里头琴声悠扬,勾了勾嘴角。

伸手轻轻扣了扣门。

“想来是坊主来了!”只听得一阵浑厚的男声,没过一会子便看见一个梳着流光髻的小厮开了门子,见着溪暮倒是很客气,垂着头,伸出右手往胸前一搭,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隔着天青色的水天屏风只能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背影,越过一看,愈发觉得这人不怒自威,倒不怨小五有些怕他。轻轻一笑,说道:“丞相大人,日理万机,怎的有功夫往我这小小的韵姗坊来!”

孙源听得这么一个温温淡淡的声音,心上突突直跳,回头一看,只觉着异常清爽,半点不俗。脸上没擦胭脂,微微泛着红晕,一双杏眼秋波暗暗,嘴角微勾,噙着淡笑。

见他一脸刚毅,溪暮轻轻笑笑,一直听得这西蒙丞相做事果决,手段狠厉,今日一见却又是不像传闻那般。三十好几的年纪,却走到了至高权位,这也太过让人遐想了些。

见他一袭湖水绿的长袍裹身,腰身宽厚,那张方方正正的脸子,若是不笑,怕是看起来也是凶狠十分,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凌厉,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荒野中的猎豹。

“这韵姗坊的坊主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说着,往旁边的空杯里头倒了一盏子酒水。

溪暮见了也不推辞,在对面的木凳上坐将下去,拿起酒杯一口饮尽。孙源笑着点了点头,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因道:“坊主来西蒙也不过一个多月,只这籁殷城,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韵姗坊的了!”说着眼神瞬间凶狠。

溪暮故作不见,笑道:“不过是些寻常营生,只能说是西蒙皇城民生富足,肯花大把银子取乐罢了!”

“是吗?”孙源看了旁边的小厮一眼,那小厮会意把那弹筝的人也带了出去,溪暮朝他看了一眼,笑道:“丞相有话要吩咐?”

孙源摆了摆手,沉声道:“坊主乃是东朔国人?”

“这乡音难改,只是不知是否是东朔国人就不能在西蒙谋生?”溪暮想着这西蒙丞相果真铁血手腕,籁殷城风吹草动他都是看的见的。

“坊主言重了,只这东朔乃是四国之首,”说着扫了溪暮一眼,接着说道:“坊主年纪甚青,为何要千里迢迢到我西蒙,况且……况且这韵姗坊格局宽广,想来坊主家私万贯,自是不必忍受这等子思乡之苦的!”

微微一惊,溪暮拍了拍手,说道:“丞相果真是名不虚传!我虽是东朔国人,只是我母亲却是西蒙人士,对于西蒙也是当成了第二个故乡,在这里也不会有丞相所言的思乡之意!”

听罢,孙源点了点头,又看了溪暮一眼,轻轻一笑,说道:“坊主手里的产业怕是不只这一处吧!”

溪暮听了大惊,面上故作镇定,回道:“丞相说的哪里话,我一个女儿家,到底还是没有那样的野心,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韵姗坊罢了!”

“哦?我当坊主能者多劳,不只这一处呢!”说罢,一口饮尽酒水,眼睛的余光还是扫着溪暮的脸子,见她面色如常,半点异象都无,心里头自是万分奇怪,也不好再说什么。

溪暮拿着青瓷酒壶,到了满满一盏子的酒水给孙源,笑道:“在这里我也算是一个异乡人,若是丞相大人眷怜,倒想求丞相大人给个庇佑!”

孙源挑了挑眉,对于溪暮这番话倒是愈发不解了,因道:“有人欺晦不成?”

溪暮笑意渐浓,说道:“这韵姗坊尽是女流,做的也都是抛头露面的事儿,只有一点,这里的姑娘身子干净,不容侮辱,只怕许多王公公子,仗势欺人,把韵姗坊当成下流场子,也是有的!”

只见孙源紧紧皱着眉头,说道:“这西蒙皇城若是有这样的勾当,我也是容不下的。坊主安心便是,我留意些!”

两人谈了将近一个时辰,那孙源才起身走了,溪暮看着孙源的背影,冷冷一笑,这西蒙的丞相果真不同凡响!反观其他三国,都是不敌!坊间歌舞不断,溪暮看了一会子,就绕到了兰月斋。

掀开珠帘,只见一个飘着袅袅青烟的鸭形香炉,里头立着一个偌大的方形屏风,上头绣着兰青色的孔雀开屏,西边摆着一座宽大的软榻,上头放着一个紫檀木几,置着一套茶具,还有几碟子点心。

绕过屏风,只得一张墨画挂在墙上,溪暮看了一眼,拧了拧旁边的小花栽,只见那画瞬间隐了去,只留下一个小方门,溪暮微微沉吟,走了进去。

这间密室就是聚集西蒙情报的地方,与其他在西蒙的据点都是通的,里头正有几百人忙活着。银线千丝万缕,错综复杂。

里面的人都是一袭黑衣,脸上表情沉肃,见着溪暮都是恭恭敬敬唤了声“堂主”。越往里走,那银线越多,时时刻刻都有竹筒随着这些银线传了过来。

到了腹部,才见着希芸,这会子她正聚精会神,写着什么。

“堂主!”见着溪暮,希芸垂头行了一礼。

“发现了什么?”溪暮见她一脸子严肃,出声问道。

“那西蒙丞相孙源,在查我们!”

溪暮听了倒也不算吃惊,今日一来,她也就知道了。

希芸见溪暮沉寂万分,不禁出声问道:“堂主,知晓?”

“今日孙源来这韵姗坊旁敲侧击,也就知道了,想来是风头过甚,惹他猜疑!”

希芸垂头想想,接着说道:“倒是有件十分奇怪的事!”

“什么事?”溪暮出声问道。

希芸看了看书简,轻声说道:“西蒙丞相并不参与党派之争,因而那夺嫡之争那样厉害,他也没有被撼动分毫,只是……只是那人好像在暗地里很护着一个人!”

溪暮挑了挑眉,问道:“我来猜猜,护着的那人定然不是太子南宫墨,那么,是南宫泽毓?”

看着希芸听了满脸子的不可置信,可见是对了,接着说道:“这倒稀奇了!”

“堂主怎会知道?”希芸问道。

“太子南宫墨心狠手辣,二皇子南宫易生性淡泊,不问世事,四皇子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唯其三皇子心怀天下,为人沉稳,

况且那孙源又是那么一个忠心为国的人,想来所说的不参与党派之争也只是掩人耳目罢了!”溪暮说的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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