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黄昏却下潇潇雨【五】
第十一章 黄昏却下潇潇雨【五】

司徒兮睁眼一看,只见得一件玄色衣裳,上头绣着许多好看的花纹,用的都是暗针子,那人又是一声闷哼,司徒兮刚伸出手就感觉黏糊糊的一片,皱了皱眉,坐起身子就看见南宫泽毓苍白着一张脸子,眸光清润,直直地看着怀中的司徒兮,问道:“你怎么样?”

那怀里头分明是汩汩地流着血,将那玄色衣裳染成漆黑,司徒兮见了大惊,急忙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一颗小白丸子来,说道:“先吃了它!”说罢又看了看林子里打斗的两人,分明是那人鬼不分的血鬼和一身黑衣的牝罗。

南宫泽毓毫不犹疑,仰头吞了去。牝罗阴沉着一张脸子,抽出背剑,只见银光一闪,血鬼瞬间变了脸色,迅速穿梭在林子里头,眨眼间已是绕了十来圈,南宫泽毓眼神一凛,看了司徒兮一眼,柔声道:“别看!”

说罢点了司徒兮的穴道,司徒兮只觉眼前昏昏一暗,而后身边那人已经是飞将出去。南宫泽毓沉凝运气,周遭的落叶围成了一个几丈高的光圈,几里之内皆被覆盖,血鬼见了大惊,叫道:“乾坤罩!你是什么人?”

南宫泽毓邪魅一笑,“血鬼,三年前放你一次,谁知你死性不改,依旧为非作歹,如此……”说罢,青丝狂舞,那枯叶瞬间化作利剑朝着血鬼飞去,血鬼双目俱裂,微微合掌,只见那血痕遍布全身,不消半刻竟是被万叶穿身,尸骨不全。南宫泽毓收了力,直直地吐出一口血来,牝罗见状,速速飞去,叫道:“宫主!”

司徒兮听了,只觉情况不妙,喊道:“毓王爷!”

南宫泽毓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只觉得体内虚虚膨胀,赶至司徒兮旁边,见她满脸焦急,惨然一笑,伸手轻点,司徒兮只见着南宫泽毓脸色已是透明,搭着南宫泽毓的手,沉声道:“血无归!”说罢仰天一喝:“白羽!”

不消片刻,只闻得阵阵幽香,周遭所见之处尽是绯色。乍一听得几声鹤鸣,头顶之上,赫然一架云辇,前头迎着四只偌大的白鹤,后头跟着四个提着花篮的青衣女子,皆是蒙着面纱。司徒兮看了南宫泽毓一眼,搂着南宫泽毓的腰身轻身一跃,已经到了云辇之上,这云辇十分宏大,辇轿顶端缀着月白色的长流苏,垂降下来,似是羽帘,其间可坐五六人,牝罗见状,冷了一张脸子,也跟了上去。

南宫泽毓脸上扬着淡笑,司徒兮又给南宫泽毓服了一颗药丸,见着他半点苦色都无,反是微微可喜,司徒兮抛了一记冷眼,说道:“王爷果真不是一般人,受了这样重的伤反是这样不在乎!”

“想来我是步入简溪云辇中的第一人了!”南宫泽毓朗朗一笑。

司徒兮也不应他,反是问道:“你这伤一年半载也是好不了的,是去……”

“鸢珅宫!”

司徒兮听了微微一愣,那个神神秘秘的鸢珅宫,连水云涧都没能查到分毫,原是与这位西蒙毓王爷有关,怪不得牝罗总是唤他宫主!“隐于林曦!”又听到南宫泽毓轻声说道。

那林曦乃是无人涉足的密林,因着和南楚相交,气候炎热无比,常有野兽出没。因而人迹罕至,传言这林曦更是有神秘力量庇佑,擅闯之人,不管身份高低贵贱,尽是死于非命!

司徒兮想着对于身边之人倒是愈发好奇,此等子厉害,此等子——不凡,忽又想到清一云游之前说到的命定之人已然出现,此般想来,唯一出现的十分厉害的角色,又是刚好在那个契机出现的人也只有南宫泽毓了,那么……想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南宫泽毓,见他万分淡然,双目锁着自己的脸子,心下不禁一颤,别过脸子,只见着片刻之间已离北疆数千里,连那东朔也是越过了!

南宫泽毓见状轻声一笑,说道:“简公子的云辇果真是名不虚传,日行千里!”

司徒兮依旧不理,见以至西蒙,叹道:“西蒙异域,其余三国莫敢擅入,如今我倒是频频闯进西蒙,倒真有些像是嫌命太长!”

“宫主,到了!”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得牝罗冷声说道。又见那白羽顺势落下,悬于半空,再也不动分毫。司徒兮往下看看,只觉暗不见底。蓊蓊郁郁,尽是苍树,棵棵入云。几人飞身而下,落得一片草地,草木葱茏,十分可喜,牝罗掏出火石,燃了柴堆,四周之境,骤然现于眼底,花拥成裘,都是半人高,大大的朵儿,大多都是红白两色,成圆弧状分散开来。见那密林深处,虽是深不可见,却依稀看到黄白的虚影,想来都是一般光景。

牝罗看了南宫泽毓一眼,见他轻轻点了点头。牝罗伸出右掌微微一扬,只现出一截粗粗的蓝色火苗来,薄唇微动,不知念了些什么,慢慢现出一个偌大的山庄。走近才见着一块偌大的木匾,上头写着“鸢珅宫”三个烫金大字。司徒兮心里笑道:怪不得江湖中人连鸢珅宫置身何处,都不曾知,此般神秘,真是难得。想着看了看南宫泽毓,见他脸子愈发惨白,想来是那药丸的效用将要去了。

还未进门,就飞出两列身着黑袍,面容俊冷的男人,皆是身负利剑,见了南宫泽毓抱拳一跪,大呼道:“恭迎宫主!”

南宫泽毓还未应声,就听得司徒兮厉声说道:“还是免了这些,速速进去疗伤!”

牝罗见司徒兮端的是主子架势,虽是不服,却也无法,索性遣了众人,径自去了地宫。地宫之内寒气逼人,入目便是一张冒着冷气的雪石,此物最是珍稀,相较寒冰床来的更加直接有效。

“先躺上去!”司徒兮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袋子,南宫泽毓依言而为,偏得伤的极重,这会子竟是连呼吸都痛。

司徒兮身上随时都带着这些,以防万一总是好的,未曾料得今日竟真是用着了!“打盆热水来!”这话明显是对牝罗说的了,牝罗瞪了瞪眼,这里除却南宫泽毓还没人对他呼来喝去,偏得来了这么一个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人这样大胆,只是因着南宫泽毓身受重伤,还是去了!

司徒兮觑了南宫泽毓一眼,说道:“你既舍命相救,我必会尽力医你!”

南宫泽毓轻声一笑,回道:“我信你!”

司徒兮听了微微一顿,心里头更是咯噔一声,信之一字,实在是过于难得,尤是置身江湖。况且只有数面之缘,司徒兮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这时候牝罗端了一盆子水来,还冒着热气。司徒兮看了一眼,说道:“帮着你家宫主宽衣!”

牝罗闻声愣了愣神,司徒兮见他纹丝不动,挑了挑眉,接着说道:“同为男子,有何不可?”

牝罗再不多想,刚脱了南宫泽毓的衣裳,司徒兮就吃了一惊,哪怕给南宫泽毓吃了世上难得一见的凝心丹,只那伤口还是迅速腐烂,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异味。司徒兮烫了烫银针,轻轻扎了扎,拔出来时只见那银针尾端已经变得漆黑,眉头一拧,冷声道:“有毒!”

那血鬼,乃是西蒙异类。纵是西蒙奇人辈出,也都抵不上血鬼一人。他居于深穴,神出鬼没,所到之处,幼童尽失。靠吸食幼童鲜血炼制阴功,因而口长獠牙,与兽人无异。血无归乃是江湖禁术,修炼之人,亦会伤及自身。况且这血无归凶狠异常,共有九阶,阶阶诡异,这血鬼竟是练到了第七阶!施功之时,飞针出袖,见血方罢。

看南宫泽毓的胸口尽是针点,本想着只是那血无归罢了,谁知偏得淬了剧毒!未得细想,司徒兮用手蘸了蘸黑乎乎的血,在手指上磨了磨,眉头瞬间皱的愈发紧了紧,又往鼻尖一凑,大惊,说道:“怎的会是这种毒?”

牝罗忙问道:“什么毒?”

司徒兮沉声回道:“断勿!”

刚施了针南宫泽毓就昏死过去,那银针之上尽是血痕,司徒兮看着南宫泽毓对着牝罗说道:“明日子时我再来施针!”

“那这断勿……”牝罗虽不曾接触过这种毒,却有耳闻,江湖传言:若得断勿,其身灰飞;如遇萧魄,其魂烟灭!

司徒兮收好银针,也不看牝罗,说道:“解药配方倒是万分容易,只是有一味药材难得!我不在时,切勿让他运功!”说罢,并不等牝罗回话就径自去了!

乘着云辇径直去了水云涧崖巅,见那夹缝之中几株雪莲皆无开花,轻轻皱了皱眉,那断勿是等不得多少日子的了!转而去了嗣沅,因着绯颜去了南楚,这时候嗣沅寂寂一片,无声无息。下了木梯,转至嗣沅三层,蛊池之中几只玉虫大多长成半个手掌大小,最大的那一只,闻得司徒兮身上的气味,早已飞到了司徒兮的身上。

血蛊?司徒兮灵光一现,既是如此,事半功倍,未尝不可!轻声一笑,又换了身干净的白袍子,如此一番,再看天色已是蒙蒙亮着,竟是一夜未睡。躺了一会子,到了食时,往雪堡飞去。

山隐正在看书简,显然是没想到司徒兮回来了,回神看时便匆匆行了一礼,问道:“主上什么时候回来了?”

司徒兮将山隐手边的书简捡了一个来看,原是水心等人传回来的,微微扫了一眼,说道:“昨儿个夜里!”看到溪暮传来的书简上说西蒙突生邪蛊,猛然想起云深阿长,又见独独没有绯颜和清和的传书,问道:“怎的不见绯颜的?”

山隐垂头回道:“在简阁,他们已经建了酒楼,建立了情报网,一切安好!”

司徒兮听了点了点头,又看了山隐一眼,见他双目无神,眼圈青黑,想来还是为着蘋早未归之事心烦,劝慰道:“你且心安,前些日子我往北疆去了一趟,至于边疆之战,北疆之人议论纷纷,蘋早怕是失手而后又被人救了去!”

这倒也算个不是好消息的好消息,山隐抬头看了司徒兮一眼,说道:“为何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司徒兮眯了眯眼,笑道:“自是那人太厉害了些!”

说着,怀抱卿泠,足尖轻踏,步入云辇,往西蒙去了,山隐见了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蘋早!

初至林曦,司徒兮只觉得进了朦胧幻境,不管从何处走,到了最后又回归原地。周遭尽是红白两色的大花,吐着芳蕊,散着毒气,这些自是对司徒兮无用的了,盘膝而坐,手抚卿泠,一阵悠扬琴声怡然流于指尖,不消片刻,只听得几声破裂的响声,又听到几人嚎叫,微微睁眼,那鸢珅宫正在眼前。出来的几班人马皆是痛苦万分,以头抢地!司徒兮赶忙收了琴,喊道:“我本无心伤人,那牝罗何在?”

话音刚落,就见牝罗扬剑飞来,满脸杀气。见是司徒兮,拱了拱手,说道:“苦等公子!”

怕是那南宫泽毓痛苦十分,才让这副冰山脸子动容,也不看众人,径自去了!

到了地宫,雪石上的那人唇色漆黑,脸子却已是透明。司徒兮拿出盒子,那玉虫正缓缓蠕动,牝罗见了觉着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一个大男人,怎的什么都问,你且出去守着,有事我自会叫你!”司徒兮冷冷说道。

牝罗听了冷声哼哼,却也不再多言,拿着剑,出了地宫,站在门外候着!

司徒兮念了几声,只见那玉虫瞬间没入南宫泽毓的身体,司徒兮不做他想,速速铺开银针,细细扎着,这些伤口颇为顽固,比昨日更深了些,想来是不能离人的了!

过了午时,司徒兮轻声一念,那玉虫现出身形,已经是黑乎乎的一片,司徒兮大惊,这断勿果然厉害,而且还不比得萧魄来的光明正大,真真为人不齿!

南宫泽毓幽幽转醒,见着司徒兮一脸不平,又觉得身子沉重,脑袋昏沉。问道:“你在这照顾了一夜?”

司徒兮挑了挑眉,说道:“未曾,倒是你那贴身护卫照顾了一夜!”见他面色好了些,打趣道:“你倒是与这世间剧毒缘分匪浅,先是萧魄,后是断勿!”

南宫泽毓低沉一笑,说道:”几次得司徒小姐相救……”

“此次乃是王爷舍身救我,从此之后,互不相欠!”

见司徒兮说的如此果决,南宫泽毓心思微沉,却也不再多说。复又听到牝罗在门外喊道:“简公子可要用膳?”

司徒兮笑了笑,说道:“若是鸢珅宫有些花汁最好!不知可有?”

南宫泽毓披好衣裳,说道:“去裳堂取桃花汁!”

外头的牝罗听着,也不迟疑,径自去了!

打赏投票 书评
自动订阅下一章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