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凌听了,眯了眯眼,说道:“司徒爱卿太多虑了些!朕向来奖罚分明,既是有功,如何不赏?”
司徒恭又是深深一拜,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宇文凌说道:“司徒爱卿莫要推辞……”司徒恭只觉得脑袋昏沉,半点不有清明,以致宇文凌复又说了些什么都不曾听清。
几个宫人扶着司徒恭归了座,晕晕乎乎直到出了宫门。
到了司徒府,月疏晴就迎了上去,见司徒恭脸子苍白,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胤儿和垣儿呢?”
司徒恭看了月疏晴一眼,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想我司徒一族,世代为主,忠心不二!如今凌帝疑我司徒一门,这高深庙堂,怕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月疏晴听了一惊,忙道:“吾儿大胜北疆,护佑东朔安平,此次回朝,何以生了嫌隙?”
司徒恭摆了摆手,坐于主位,饮了一口茶水,说道:“你可知今日庆功宴上皇上封了胤儿和垣儿什么?”
不等月疏晴发问,就接着说道:“提督九门步军巡捕和五营统领!这分明就是把司徒一族往绝路上逼啊!树大招风,若是再加上功高盖主,被灭九族也是无有话说!
此次宣胤儿和垣儿回朝,单单留了温陉勇镇守边疆,若按常理,本应留下主帅,定是有人要我们司徒一族断了活路!”
说着,掌风一现,那张紫檀木桌,已经四分五裂。月疏晴拍了拍司徒恭的胸口,说道:“莫急,莫急,兮儿……”
“此事非同小可,如此想来,兮儿怕有性命之虞!”说罢看了月疏晴一眼,见她满面愁容,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接着说道:“若是兮儿常住离忧谷倒是不必担心!”
平旦时分,弦月高悬,洋洋洒洒,一地月华。映着那雪山之巅,愈发晶莹剔透。几株雪莲,悬于崖壁之间,暗吐芳蕊。雪堡之内,各堂堂主皆聚于此,皆是满脸沉肃。
司徒兮放血入池,只见几只玉虫速速蠕动,片刻之间池中全无半点血迹。“你在这候着吧,想来他们都到了!”
绯颜应了一声,司徒兮轻点足尖,飞出嗣沅,瞬息之间就到了雪堡。白衣飘飘,众人只见一道白影飞至主位,再看时,司徒兮已经捧着一杯清茶,轻轻呷着。
“主上!”几人皆是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起吧!”司徒兮看了几人一眼,少了蘋早倒真是有些不习惯了!“还没消息么?”
山隐又是一跪,脸上尽是悲恸之色,说道:“北疆腹地,无有影踪!”
此言一出,司徒兮深深地皱了皱眉。蘋早未归,清依未回,更是半点踪迹都无。可那北疆大败,退守寒城,可见火攻之计定是成了,又如何不见蘋早?莫若潜入北疆皇城?
司徒兮眉头皱的愈发深沉,蘋早向来沉稳,这样的蠢事是定不会做的了!“淡宬,那北疆之事,可有头绪?”
淡宬皱了皱眉,回道:“北疆皇室,子丁稀薄,唯留下一个三皇子却又是个痴儿,如今王后把持朝政,奈何司丞等人虎视眈眈,爪牙遍布,虽说那些护皇老臣一直暗地寻找那位遗失的大皇子,依旧是毫无头绪!”
司徒兮摸了摸鼻尖,轻轻一笑,这北疆倒真是艰难的很啊!复又问道:“你探北疆多时,那蘋早……”
“未见!”淡宬轻轻一叹,复又看了看山隐,见他面色沉沉,比之平常,愈发冷凝。
“主上,宇文凌封赏了司徒将军!”钟晚轻声一笑,看着司徒兮的眼神别有深意。
司徒兮黛眉轻挑,眼神一凛,冷冷说道:“不是美酒,乃是穿肠毒药!看来已经有人迫不及待要动手了!溪暮,出动凛晟堂一支,护佑司徒太尉府!”
溪暮应了一声“是”,便匆匆离开。
司徒兮紧紧皱着眉头,皇室蠢蠢欲动,命定之人尚不可得,蘋早不知其踪,团团交织,竟是半点头绪都无。
复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清和说道:“今已八月三十,南楚天门,再过两日便可大开,绯颜师承南楚毒王季彦,说的一口南楚乡音,若让绯颜伴你同行,这南楚,并不艰难!”
“如此甚好,本想着强涉密林,只是惊险异常,此般最好!”清和舒坦一笑,想来定是那南楚甚是磨人,无法轻行。
“主上,成了!”正说着就看见绯颜手持一个方方正正的雕花木匣子跑了进来,脸子漾着红晕,看上去倒是稀奇的有了几分小女儿姿态。
司徒兮听了嘴角微勾,想来定是那血蛊了!
“主上,你瞧!”说罢,献宝似得打开了那个雕花小匣子,只见那匣子里头只躺着一只半透明的玉色大虫,身子挤满了匣子,绯颜见了大呼:“它还在长!刚刚只有半个匣子大!”
司徒兮伸手动了动,只见哪只小虫竟瞬间飞到了司徒兮的身上来,司徒兮见了只觉万分惊奇,见玉虫慢慢攀道司徒兮的手掌,做依偎状。
钟晚看着绯颜一脸喟叹,奚落道:“说起来你日日跟着这小虫一处,怎的这小虫偏偏亲近主上呢?
绯颜听了,涨红了脸色,觑了钟晚一眼,说道:“而今蘋早不在,你就替她笑话我了!”
钟晚轻轻一笑,说道:“实话实说,哪来的笑话呢?”
司徒兮见这两人,向来喜欢斗嘴,索性也就不理了,看着山隐说道:“如今血蛊已成,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料理好水云涧,莫要担心蘋早!”
见司徒兮说的认真,山隐点了点头。绯颜听了嘟着唇说道:“这回怎的不带上我?”
“明日你就该跟着清和往南楚去了,我就是想带上你,也无计可施啊!”司徒兮笑的狡黠,只是看着手上的玉虫有些高深莫测!
次日日跌,司徒兮换了一身男装,跃上云辇,径自去了。
西蒙国主南宫辰共有九位皇子,五位年幼,无有作为,年长四位,尽是翘楚,野心勃勃。
南宫墨为西蒙太子,此人阴厉,心狠手辣,二皇子南宫易倒数慈善一类,向来不问世事,安稳度日。
三皇子南宫泽毓清雅风流,不喜朝堂之争,最是以为四皇子南宫越,阴狠无比,对于皇位天权最是推崇,不念骨肉亲情,向来是恶毒手腕。
此次托了兆梁炼制萧魄,本想着那南宫泽毓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逃脱,哪知时薪一行,再来时,那南宫泽毓偏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彼时早已是恨得牙痒痒!
“依你所言,那南宫泽毓必死无疑,却又为何……”南宫越阴沉着一张脸,眼中尽是杀意。
兆梁一袭黑衣,一张阴阳脸很是怖人,皱了皱眉,向南宫越拱了拱手,说道:“鬼灵子已死,那萧魄的解药连我都配不出来,这……”
“哼,那本王今日见到的是个假人不成!”说着,阴冷一笑,接着说道:“那鬼灵子怕是不止你一个徒儿吧!”
兆梁听了脸色一变,回道:“不可能,鬼灵子此生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弟!”
南宫越笑的越发张狂,这鬼灵子一世英名,却是毁在了这么一个徒儿手里,当真是可笑的很。“萧魄之毒,出自鬼门,而这鬼门后人,偏只剩下你,那南宫泽毓如何解了这毒?若非………”
兆梁一听,直接跪了下去,说道:“我兆梁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南宫越冷冷笑道:“哼哼,本王最讨厌背叛,你若是有了异心,这天不诛你,地不灭你,只是你怕是走不出这越王府了!”说罢,拂袖而去。
因着北疆大败,这东朔的势力愈发强盛,西蒙蠢蠢欲动,唯有南楚依旧无声无息。
九月初一,天门大开。绯颜和清和扮作商人,带着马队,随着人群,准备混迹进城。
天门处在荒蛮之交,与东朔隔了一片一望无垠的密林,因着野兽出没频繁,荒无人烟,只那树木棵棵参天。刚至天门,只见还是荒芜一片,入目依旧是碧野万顷。周遭已经挤满了人,看起来都是商贾模样。
绯颜见了好笑,用手拐了拐清和,说道:“看来倒不是只有我们削尖了脑袋往南楚跑!”
清和并不应声,这个时候日头正烈,特别是处在南楚境内,燥热难耐,放眼看去,人人额上都是汗滴子,除却绯颜看上去依旧是万分清爽。
“给你!”见清和脸晒得通红,绯颜笑着递给清和一个锦囊,上头用金线绣着不知名的小花,又像是什么形状。
“这是什么?”清和伸手接了过去,只觉异常清爽。
绯颜挑了挑眉,看上去十万分的得意之色。“若是细细对你说了,你也是不懂的,如此我还是不说的好!”
清和也不在意,只是深深地看了绯颜一眼。
等了半晌,到了日中之时,只见天门暗显,不消片刻,眼前就现出一扇比那参天之术还要高上几分的绿色大门,之门一直都在,只是被使了障眼法,平常时候都是半点看不出来的了!
又等了片刻,只见那门缓缓打开,隐约可见城中风貌,四周已经渐渐骚动,绯颜扯着清和的衣裳,轻声说道:“切记,按计划行事!”说着,冷眼看着周遭的人,眼神愈发的冷了!
天门大开,南楚之貌一睹无疑。清和和绯颜随着人群慢慢往城门涌去,只见城门两旁站着两排皮肤黝黑、身子健壮的士兵,看上去有三百余人,设有两条通道,一边出门,一边进门。
中间几人有不会南楚口音的都被赶了去,绯颜暗中笑笑,这南楚国君倒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偏对着这南楚乡音有着偏执。
到了绯颜和清和,那士兵浓眉大眼,上上下下扫了两人几眼,问道:“从商?”
绯颜给那人行了一礼,用道地的南楚乡音回道:“不错!”
那人听绯颜一口南楚乡音十分悦耳,露了笑脸,复又看了看清和,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清和只是笑笑,比划了几下,那人不满,喝到:“你不能进城!”
绯颜见状赶忙拦了下来,说道:“我家夫君乃是天聋地哑,军爷行行好,体谅体谅!”
那人听了又是上上下下一番大量,复又看了看身后的马队,问道:“都是你们一起的?”
绯颜忙道:“正是!”
又被细细盘查了一番,才幽幽进了城。
城内色彩新鲜,与东朔大不相同。左右街道尽是店铺,绫罗锦缎应有尽有。城中人熙熙攘攘,看上去都很快活,城中女子大多身披纱衣,此物唤为伊莎,多为女子亲手所织,长长的披在身上,妩媚动人。
男子头戴盘帽,高高的堆在头顶倒是别有风味的,不论男子女子,皮肤都不白皙,偏深棕色,看上去果真不如东朔俊俏!
“前几日传书给了师父,这会子我们先到霖邬跟师父会合!”绯颜也不看清和,看着四周轻声说道。
“霖邬?”清和倒是从未听过这样的地方。
“嗯,说起来还算是我的酒庄!只是这些年全都丢给了师父,一来我是无暇顾及,二来是怕师父一人太寂寞,索性让他为着俗事忙忙!”清和听着轻轻一笑,一直以为绯颜无有心肺,今日倒是开了眼了!
霖邬面上看起来倒是十分繁荣,酒香飘溢,悬有一匾,上用度金的草书写着“霖邬”二字,或有五层之高,看起来十分清雅。
绯颜看了一眼,会心一笑,和清和一起进了酒庄,就见一小厮迎了上来,说道:“少主!主人在阁间候着!”
绯颜轻声一笑,说道:“好极!”又对着清和说道:“你跟着就好!”
清和云里雾里也不应声,只是跟了去!酒庄里处满了人,绯颜看了一眼,踏上木梯,只余下咯吱咯吱的声音,见她走的那样慢,清和心中生疑,却也不说什么。
到了三楼,只见此处尽是空竹铺地,左右抄廊全然木质,看起来幽深曲折,底层的喧嚣半点都听不得,正觉着奇怪,绯颜刚一踏上最后一阶,只见万千羽箭纷纷飞来,刚一躲了去,又见数百颗圆形珠子打了来。
好容易没了物什,悄然落地,不料脚底没了竹板,直直地落了下去!
清和瞬息之间运气,缓缓落地,只见开合之间,竟是到了成片花海。阔若千顷,深似千寻。,浑如绣茵锦瀱。各色艳花竞相开放,好不喜人!
绯颜脸子一边,冷声道:“这是障眼法!”说罢,闭着眼睛,气沉丹田,飞将出去,洋洋洒洒抛了一包药粉,只见所到之处百花湮灭。转眼之间,只见密林青青,四周都是翠竹。
绯颜轻呼一口气,喊道:“师父!你这礼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