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伯胤看了蘋早一眼,只见她英姿飒爽,墨发高绾,双目清明,脸色刚毅,惊叹不凡。问道:“敢问姑娘……”
蘋早看了众人一眼,司徒伯胤会意,先遣了几人出去。蘋早粗哑着嗓子说道:“在下蘋早,奉主人之命,前来献计!”
司徒伯胤皱了皱眉,问道:“阁下主人,可是我那小妹司徒兮?”
蘋早抱了抱拳说道:“正是,大将军若心有疑问,待班师回朝之时,可当面问问主人!”
司徒伯胤见她没有多说的意思,索性也就不问了!
火攻之计,需得天时、日子。这天时易得,因着北疆气候干燥,无雪之时,更是干寒。至于这日子,可遇而不可求。需得月亮行至“箕”、“壁”“翼”“轸”四星之位,待风起时,乃可行火。
蘋早负手临窗,眼前之境与东朔大相径庭。东朔此时,酷暑难耐,反观北疆,干冷凄厉。这里常年入目皆是苍茫一片,无有生机,只是这里牵挂的太深了,而那恨也太深沉了些!
蘋早眼神冷肃,杀意顿生!听得一阵沉重的军靴声,蘋早收了思绪,看了看门,只听得两声笃笃的敲门声。
“进来!”蘋早身形一闪,以至桌前,浅咄了一口清茶。
只见司徒仲垣穿着军装,进了屋子。见着蘋早此般悠闲,倒是愣了愣神。“蘋早姑娘雅兴!”
蘋早并不做声,半晌问道:“将军寻我何事?”
司徒仲垣摸了摸鼻尖,脸子微微红了红,说道:“那北疆已叫阵五日有余,不知何时方可应战?”
“哼,将军倒是性急!”蘋早冷哼一声,只觉得这位司徒家的三少爷真是没有脑子,若是有司徒兮的半点聪明也不会两年苦守,不能奈何北疆分毫!
“再过两日,夜半时分,将军予我一名轻功轻功甚好之人随我一起潜入北疆战营!”
司徒仲垣听了,皱着眉头,思考一番,这轻功卓绝的倒是有,只是那人秉性怪异,向来低看女子。“也罢,姑娘好生歇着!”说着匆匆离去.
蘋早捏着茶碗,微微出神,抽出一节竹筒,书信一封,轻吹骨哨,不消半刻,只见一青鸟速速飞来。蘋早将竹筒绑于鸟爪,说道:“清依,速速送予主上!”说罢,那青鸟扇扇羽翅,再不可见!
绯颜跟着司徒兮日日研究蛊书,医术倒是精进了不少。
“主上,离魂比之血蛊,愈发凄厉,只这养来也太艰难了些,日食雪莲,可那雪莲又是多么珍稀的,哪能用那些养几只蛊虫?”绯颜嘟着嘴,一脸不满。
司徒兮见了好笑,雪莲生长缓慢,且水云涧也只有十株,确实没那些养离魂,只这离魂一出,可炼千百蛊人,所得蛊人,不生不灭,唯命是从!“离魂太过恶毒,还是烧了那张,免得落入歹人之手,为非作歹!”
绯颜点了点头,只见山隐手持竹筒,匆匆赶来,说道:“主上,蘋早来信!”
司徒兮轻轻颔首,说道:“拿过来!”
信中只有寥寥几字:火计已献,唯等天日。
司徒兮看了,轻笑道:“只这一回,也算是让她亲手报了仇了!”
山隐听了摇了摇头,说道:“蘋早向来沉稳,只是这次倒是有些冲动,她重伤未愈,此次又是凶险!”
司徒兮看着山隐,轻轻一笑,说道:“纵是只剩下一口气儿,她也是会去的,你以为,我们不让,她就乖乖待在水云涧养伤么?”
山隐不语。绯颜绕道山隐旁边,笑道:“你这样担心她,倒不如跟了去,只是可惜了,蘋早向来冷面冷心,许多事都是不放在心上的!
为着练功,自己伤了五脏六腑,这样的人,你以为就凭你一腔热血就能把她融化的么,我说……”
“绯颜!”司徒兮见山隐脸子渐渐苍白,想来是因着被戳中心事动了气了,只这绯颜,口似刀枪,半点不容人。绯颜见司徒兮正了脸色,刚忙缄口,只听司徒兮接着问道:“溪暮他们如何?”
山隐敛了敛眉,说道:“西蒙、北疆倒是不难,溪暮和淡宬已扩了酒楼和药铺,只是那南楚,丛林茂盛,连进去的路都摸不着,清和无法,索性亲身先进了密林,只说其中毒物横行,稍有不慎,死于非命!”
司徒兮沉吟片刻,说道:“那洋洋密林无非只是一个天然屏障,而国人进出另有一门!”说罢,笑看着绯颜。
绯颜苦哈哈着一张脸,说道:“天门只有九月初才大开,况且把守森严,若是不会南楚乡音,还没进入南楚境内,就被押入大牢了。清和他是道地的东朔人,哪会南楚乡音?”
司徒兮笑道:“所以此次还得求济小绯颜了!”
山隐听着,觉得好笑,垂着头,只见肩膀松松抖抖,好不热闹。绯颜见了生气,说道:“就你喜欢幸灾乐祸!”而后又看着司徒兮,道:“主上,回来之后可得赏我两株雪莲!”
司徒兮挑了挑眉,说道:“为着离魂?”
绯颜也不隐瞒,点了点头,说道:“一时技痒,想先试试,绯颜保证,绝不伤人!”
月明星稀,寒风大作。子时一过,蘋早便换了身夜行衣,飞身直往主营,温陉勇、司徒仲垣、司徒伯胤和另一黑衣人已在恭候。
见了蘋早,司徒伯胤拱了拱手,说道:“此行艰险,姑娘万事小心!这是赵戊垢,身居副尉,轻功卓绝,少有人敌!”
蘋早冷淡地朝那人看了一眼,只见那人身材高大,面目方正,眼中尽是鄙夷之色。蘋早冷笑,说道:“子时一过,还请赵副尉随我去吧!”
赵戊垢见着蘋早清清冷冷,身材娇小,冷哼一声:“小小女娃,狂妄自大!这军营重地,怎的还能由着你来!”复又朝着司徒伯胤拱了拱手,说道:“将军,还是收回成命,免得惨败归来,失了体面!”
司徒伯胤刚想说些什么,只听蘋早冷喝一声:“胆小鼠辈,目光浅薄,如此,我一人也可!”说罢,幻影成三,飞身出户,再不可见。
赵戊垢愣了愣神,说道:“失传多年的幻影大法!那女娃不过十五六岁,怎会……”
“已经走了……”司徒仲垣赶了回来,刚刚蘋早一走,他马上就追了出去,哪只半个人影都无,询问守门的兵士,都说不曾见到。
司徒伯胤眼神清冷,赵戊垢垂着头,再不多说。
子时三刻,风势正紧。北疆营内,烛火已息,蘋早审视一番,只觉有异。那北疆大营,为何只有一座粮仓?此乃长久之战,稍有不慎,粮草匮乏,何谈作战?再看北疆辎重,无有千部,心下生疑。
前几日,探得北疆粮道,直指寒山,夜幕之下,虽不得见,却总觉得人影绰绰。
来不及多想,蘋早从怀里掏出火石,又拿出一包药粉。瞬息之间,火光熊熊。蘋早飞身而出,放了十来处,还未抽身,只听得脚步轰隆,从四周包抄而来!
蘋早皱了皱眉,只觉头脑昏沉,暗道不好!
“果然不错!”蘋早单膝跪地,只见得火光乍现,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哈哈哈,此般妙计,妙极妙极!”
蘋早朦胧着双眼,只看到一个身着银色盔甲的男人,仰天而笑!再看其面,只觉得分外眼熟,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啐了一口,道:“北疆奸贼,死不足惜!”说罢,飞身而起,幻成十形,所到之处,惨叫一片!
凌肃眼神一凛,冷喝道:“好烈的性子!拿下!”
话音刚落,只见四周密密麻麻排成几排,做无极卦状,蘋早本就是重伤未愈,此番运功,逼得体内真气乱窜,鲜血喷薄而出,眼神凄厉,双掌一击,四周狂风大作。
那火势愈发烈了,凌肃见那无极阵也奈何不得,手持利剑,飞身而上,见蘋早面巾飞落,青丝狂舞,皱了皱眉,说道:“蘋早?你是蘋早?”
蘋早又吐了一口鲜血,再也支持不住,双眼一闭,晕厥了过去。凌肃刚想伸手接住,只见银光一闪,蘋早已被一人搂进怀中。只见那人长袂飄遥,青丝狂舞,脸上罩着一张银色面具,唯见一双异常清冷的眸子。
踏月而立,恍惚见他手指轻动,刹那间,四周兵士皆抱身惨嚎,不有片刻,倒地不醒。凌肃眼神微颤,微微愣神,只见那人早已无影无踪。
“将军,大事不妙,辎重尽毁,粮道已断!”只见一小兵,屈身而跪。
凌肃狂喝一声,这显然不是蘋早所为。蘋早所烧尽是提前准备妥当的,如此一来,定是刚刚那人!再看四周,死尸遍布,整整三千兵士,尽是亡魂!
日色清明,仿若隔世。蘋早幽幽转醒,撑着身子起来,入目便是雕梁画栋,只是不显浮华,反倒自在清雅。
一紫檀木桌正对着这床,上头摆着些时鲜果点,而后便是一张梳妆台子,上头摆着一副镂花铜镜,旁边置着一个暖炉,生着火,飘出几缕青烟。蘋早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一声。
“呀!姑娘您醒啦!”蘋早摸着脑袋,微微刺痛,皱了皱眉,只见一个梳着双髻的清秀姑娘跑了进来。
不着痕迹地躲了那人伸出来的一双手,冷声问道:“你是谁?”
“奴婢念蕊!”见那人轻轻一笑,端的是十分可爱!
蘋早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刚想再问什么,只闻得一阵淡淡清香,袭鼻而来。念蕊悄悄退去,再看时,桌边已经多了一个身着月色长袍的男人,“姑娘大好了?”
蘋早心生防备,运了运气,只觉全无阻碍,冷声说道:“你救了我?”
那人轻轻一笑,好似仙音,无比缥缈!“想来是大好了!”说罢,回眸一笑,蘋早只觉见了仙人。长眉入鬓,凤眼轻挑,挺鼻傲立,两片薄唇,噙着淡笑。只是脸子有些苍白,稍有不胜之状。
“为何要救我?”蘋早沉声问道,“有何图谋?”
那人笑意更浓,回道:“无甚图谋,只是顺手救下!”
蘋早眯了眯眼,看着那人的目光带着探究,见他长袖一舞,蘋早手上多了几颗晶莹剔透的圆丸,说道:“中了弥烟,气力不足,服了它!”
蘋早微微愣神,接着问道:“你是何人?”
“轩辕寒允!”说罢,拂袖而去,远远听着他对人说道:“好生照顾姑娘!”
蘋早心中思索,那轩辕一姓,乃是北疆皇氏。此人清冷,虽是贵气,却是从未听过北疆皇氏有寒允之人!复又看了看手上的药丸,不做思索,仰头吞了去!
那北疆被人毁了辎重,断了粮道,凌肃惶惶不可终日。加上未过几日,天降大雪,修复粮道愈发艰难,而所有存粮,也不过能撑去九月,与朝廷断了书信,此时,却真真是成了困兽了!
“还没找到?”司徒伯胤皱着眉头问道。
只见底下跪着的那人,回道:“属下带着百人寻至寒山,依旧不见蘋早姑娘!”
司徒伯胤和司徒仲垣对视一眼,司徒伯胤说道:“那北疆辎重、粮道确是被毁,可见这事是成功的了,那么……”
“莫若蘋早姑娘见计已功成,回去了?”温陉勇粗声说道。
司徒仲垣摇了摇头,说道:“事有蹊跷!”说罢看了司徒伯胤一眼,再不多说。
因着北疆军营,形同困兽,司徒伯胤下令攻城。凌肃大恸,罔顾军师之言,领兵应敌,每战每败,短短十天,北疆大败,退守寒城。东朔大捷,传书皇城,宇文凌大喜,传命司徒兄弟荣锦回朝。
新月城内热闹非凡,因着东朔平了北疆之乱,举国欢庆,回朝之日,宇文凌更是备下酒馔为司徒兄弟接风。
二人身披战甲,坐于大马,无限荣光。全城百姓,夹道贺迎。进了宫门,两人就被一列人等拥着到了龙吟殿。
刚至殿门,就见宇文凌身着黄袍,迎了上来,百官下跪,齐呼:“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凌眉眼带笑,扶着司徒两人起来,又道:“众爱卿平身!”
到了殿内,只见摆着几十座方桌,上头摆着玉盘珍羞,众臣纷纷落座,司徒伯胤和司徒仲垣位于首位,分坐两边。
宇文凌坐于龙椅,举杯笑道:“司徒爱卿,你们此次功不可没,为我东朔,击退北疆,该赏!该赏!”
见宇文凌举起酒盏,满朝文武也高举杯盏,齐呼:“吾皇英明!”
宇文凌笑意愈浓,说道:“如此,封司徒伯胤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封司徒仲垣为五营统领!”
说完,满堂静寂,司徒伯胤和司徒仲垣对看一眼,刚准备跪下,只见司徒恭走进堂前,去洗一跪,说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宇文凌眼神一凛,说道:“司徒爱卿,这是何意?”
司徒恭长叹一声,说道:“司徒一门,出了太尉,已是光耀门楣,深受皇恩,若是再多上两个二品武官,那就是万万不可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