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兮半点武功都无,若无卿泠,便是手无缚鸡之力。虽轻功极佳,然许多时候都是需人相护。
西蒙巫蛊之术盛行,所得蛊虫都是上等纯种。西蒙有一深崖名唤云深,中有一穴,住着一位老妪,名唤阿长,最善养蛊,一般她养的幼蛊,最为纯澈。虽是众人都想得到,然,她却不需金银,只赠与有缘人。
司徒兮看着那蛊虫笑了笑,回想起了那次的云深之行。
月前她带着绯颜往云深寻蛊刚入山崖便见藤蔓纠缠,树高参天,毒物甚多。司徒兮向来随身带有药物,方得无恙。寻直山穴,飞身而入,见一老妪,白发苍苍,身材瘦削,身着粗布。
见二人,并无反应。半晌阴冷一笑,抛出一节圆木,绯颜抱木,便被撞出穴门。若非她飞身接住,绯颜怕是要丧命于这荒崖。
“你这女娃倒是有些本事!”那老妪笑笑,绯颜红着脸,刚想施毒,司徒兮悄然阻止。
往穴中走了几步,只见穴中布置古朴温馨,日常用具,一应俱全,想来这洞穴深不可测,所见乃是冰山一角。“婆婆独居于此,倒是……”
没等司徒兮说完,那人便飞身将司徒兮拎到石桌旁坐下,笑道:“好好好,婆婆,婆婆,此般最好,最好!”绯颜见司徒兮被那怪人带到洞里去了,万分担忧,蹑手蹑脚地也走了进去。
阿长只是看了一眼,又对着司徒兮说道:“东朔的人到西蒙云深来做什么?”
司徒兮心知是自己的口音叫她听了出来,也不隐瞒,近处看她,只觉得她面目慈祥,虽蓬着头发,依旧可以想出她年轻时候定是十分美貌,说道:“想跟婆婆要十只蛊虫!”
阿长轻笑出声,说道:“小小女娃,不在闺阁专攻女工,要蛊虫做什么?”
司徒兮刚想说些什么,只听阿长接着说道:“就冲你叫我一声婆婆,我就给了你十只,上好的金虫!”说罢,就往内室去了。
不多时就拿了一个红木小盒子来,阿长开盒,司徒兮只见那里头躺着是个金灿灿的小虫,古书上记载,金虫最是难得,这十只元气饱满的金虫定是废了不少心血!
“婆婆,这金虫万分珍稀……”
“珍稀如何?这云深的规矩就是一‘缘’字,日后你再来也就没什么了!”阿长埋着头理了理旁边的草药,想来这些都是喂食蛊虫的了!
司徒兮起身道谢,绯颜见势,赶忙拉着司徒兮的手,轻身说道:“主上,快走吧!”
那人精光一闪,只是笑笑,并未多说,只是摆了摆手,司徒兮会意,行了一礼,说道:“婆婆,多谢!”说着就跟着绯颜飞身出去。
却未见阿长深意一笑,直叹天命!
“主上,主上……”见司徒兮不回话,绯颜唤道。
司徒兮愣了愣神,又看了那蛊虫一眼,天下最难得的金虫,都叫她这么养死了七只,偏偏这血蛊只有玉虫和金虫可炼,如此一来,西蒙一行,是万不可免的了!
“把这个给山隐,让他明日送到离忧谷去!”司徒兮从盒子里拿出那本她亲自撰写的书来,想来左释葶对这些是最感兴趣的了!
绯颜嘟了嘟嘴,说道:“这半年的心血,主上又要拿来送人!”
司徒兮见着好笑,说道:“你若是要,我再写一份就是了!”
绯颜做了个鬼脸,小跑了出去!
“旧疾复发?去了离忧谷?”宇文清尧挑了挑眉,尖声说道。
面前的黑衣人高眉深目,果真是北疆之人!垂着头,说了声“是”,又听宇文清尧恨恨地说道:“母后,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元姩裳看了那人一眼,挥了挥手,那人瞬间就没了身影,看着宇文清尧说道:“清儿,这司徒府暂时还动不得!”
宇文清尧定了定神,眼中带过一抹狠厉之色,沉声说道:“司徒太尉!母后,若是那司徒恭起了异心,便是留不得了!”
元姩裳捏了捏帕子,用手摸了摸头发,说道:“司徒伯胤和司徒仲垣人在边关,司徒恭身居太尉之位,司徒子初嫁与丞相之子,司徒兮乃是天命之女,月疏晴又是东朔第一富贾月家的女儿,
司徒家这势力可真够大的!自古帝王生性多疑,而树大招风,这……”
宇文清尧瞬间就懂了,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母后高明,父皇那般疼我,我若是不小心,随意说些什么……”
一道黑影从公主府顶轻轻掠过,径直飞到贤王府中。
贤王宇文燊一脸冷凝,说道:“这么快就要下手了?”说罢看了看旁边的那人一眼,只见那人撩开面巾,露出一张清冷的脸来。
“王爷英明,那些在暗处围着司徒府的人果真就是皇后派去的!”夜荥沉声说道。
宇文燊皱了皱眉,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说道:“天命之论不管是真是假,凭着司徒兮那么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才能,若能收为己用,必定如虎添翼!如今,倒是要好好护着司徒府了!”
说着笑了几声,迈步出户!
西蒙八月里,较之东朔,愈发炎热。
司徒兮乘坐云辇,身旁跟着绯颜,这会子是准备着去云深了,所得的十只蛊虫,无一成活!绯颜实在是不放心让司徒兮独自前去,因而只好硬着头发跟着去了。
从高处俯视西蒙,苍翠欲滴,好不喜人,越往云深方向,那绿意更浓。弃了云辇,司徒兮带着绯颜飞身落至云深。司徒兮见那潭边湿处,有许多交杂的新鲜脚印,沉声说道:“今日来的不巧,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绯颜听了眉头一紧,看了看那脚印分明都是女子的!看着司徒兮说道:“看来今日那老妪心情定是不好,主上,我们还是……”
司徒兮听了好笑,涉水而上,说道:“阿长婆婆说了,那蛊虫只赠与有缘人!”
绯颜嘟了嘟嘴,想着,却是有缘,若是无缘,她绯颜早已是木下亡魂了!正想着司徒兮一把拉过绯颜,隐于高树,以叶避之,丝毫不见其身。
绯颜顺势看去,只见一行十五个粉衣女子身上纠缠着粗硬的藤蔓,声声叫苦,那为首的一个,喊道:“不识好歹的老妪,得罪了皇室与你什么好处!”
又听见一苍老的声音回道:“皇室中人最是肮脏,我就是把蛊虫施与路边乞儿也不与你们半只!”
绯颜听了好笑,说道:“那婆婆虽说古怪,但这性情我倒喜欢!”司徒兮扯了扯绯颜,绯颜接着看去,只见那为首的女子已经被那藤蔓生生束成两节,刚一落地,就不知被什么吃了去。
司徒兮眸光一冷,江湖所言不虚,这云深,果真是深不可测!那个看似平凡古怪的老妪,想来定是不简单的了!
见那人一死,其余十四个人已经吓的不轻,一尖脸女子求道:“阿长前辈,原谅我们年纪尚轻,不识大体,还请绕我们一命!”
又听洞穴里头传来一声冷笑,“好一句不识大体,你们确实是不识大体,也不看你们都是些什么腌臜东西,也来闯我的云深!唔,我的虫儿还没吃饱,如此……”
说话间只看见十余个女子纷纷坠落,瞬间化为一滩血水,司徒兮见了微微沉吟,莫不是……
十五个人只剩下一个,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脸子苍白。“你最识大体,如此,让你回去回话,皇室中人,再有擅入,灰飞烟灭!”只见那女子被一阵掌风震出几里远,再不可见!
“戏都收场了,还不出来么?”司徒兮听了心惊,看了绯颜一眼,绯颜愣着摇了摇头,司徒兮轻轻笑了笑,飞身到了洞穴。绯颜无法,只好跟去!
只见阿长依旧在理着草药,与上次来并无区别!
“那金虫死了?”阿长也不看司徒兮,低着头问道。
司徒兮摸了摸鼻子,回道:“婆婆勿怪,第一次养,全然不懂!”
阿长起身,看着司徒兮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说道:“无妨,就当是见面礼了!来,帮婆婆簪头!”说着就先进了内室,绯颜紧紧拉着司徒兮的袖子,说道:“主上,不可!”
只觉察到一阵掌风,绯颜张了张嘴,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又听到阿长说道:“这小丫头实在是聒噪的很!”司徒兮无奈地笑笑,跟了进去。
只见内室虽为简易,却件件珍稀,象牙梳子,桐花镶边的镜子,紫檀木的桌椅,还有那一张寒冰床。
屋里采光甚好,屋顶很高,上头置着几十把木伞,缠缠绕绕留下许多木须来,墙壁之上分有千格,格上都是画着不同的图案,中心之处只有一个椭圆形的缺口,看上去神神秘秘!
心里生疑,一边帮着阿长散着头发,一边问道:“婆婆在此住了几许春秋?”
阿长在镜子里头紧紧盯着司徒兮,笑道:“不记得了!”
司徒兮暗暗吃惊,接着问道:“婆婆今年年岁几何?”
阿长笑道:“也不记得了!”
司徒兮叹了口气,如此孤独!因着孤独,才把蛊虫只赠与有缘人,千金不换?心下沉吟,接着问道:“婆婆为何待我特殊?”
阿长看着司徒兮把自己的白发绾成了一个清雅的发髻子,微微一笑,说道:“这倒是合我心意!你不畏我,惧我,初次相见竟是喊了一声婆婆,如此这般,很是不同!或者,不是我待你特殊,而是你特殊!”
司徒兮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簪子,给阿长簪在头上,果然,熟悉之后,姿容清雅,不落俗套!“婆婆为何什么都不问?”
阿长起身,看了司徒兮一眼,扬声大笑,说道:“弗如你做了我的孙儿如何?”
绯颜站在司徒兮旁边,扯了扯司徒兮的袖子,阿长见了,睨了绯颜一眼,绯颜赶忙收回了手,司徒兮笑道:“若是婆婆不嫌弃,从今日起我便是您的孙儿!”
阿长点头笑笑,看了绯颜一眼,绯颜捂着嘴,说道:“能说话了!呀!主上,你答应她做什么,你是多么……”
“你若是再多话,你这辈子恐怕就说不得话了!”闻言,绯颜紧紧地捂着嘴,摇了摇头,又看了司徒兮一眼,哼哼几声,出去了!
阿长微微伸手,只见墙壁上两个格子开了又瞬间关上,阿长手里多了两个精巧巧的小盒子,说道:“乖孙儿,拿了这个去!”
司徒兮看了看阿长,甚为不解,只听见阿长接着说道:“有你想要的!”说着径自走了,司徒兮心下暗喜,对于这位婆婆倒是愈发好奇了。
只是在初见之时,便知晓她对她半点恶意都无,因着这一点,她才如此亲近,这样的不落俗套,果真是奇人!
作别阿长,司徒兮和绯颜飞上云辇,见绯颜一张脸子气得通红,笑道:“怎的还没消气?”
绯颜一脚微勾,踏着一半原木,看着底下的云深说道:“主上,绯颜再也不想到这云深了!”
司徒兮低声笑笑,说道:“这倒不像我认得的绯颜了!”
绯颜听了红了脸皮,确实,她绯颜号称毒圣,冷血无情,更少有畏惧,谁知竟是见了那个奇奇怪怪的老妪就浑身发颤,半点不如意!
正想着,忽看到底下南宫泽毓一行人踏波而过,惊呼:“主上,那位王爷……”司徒兮听了,往下一看,只见南宫泽毓一身玄衣,负手而立,踏波无痕。
身后随着几人足尖轻点,手上皆是拿着大小包裹,速速跟着上去!司徒兮悠然一笑,果然,这西蒙国的毓王爷果真是武功绝世,怪不得引得人用萧魄来对付他!这个方向却是去往云深的了!
司徒兮皱了皱眉,看了绯颜一眼,说道:“你也看出来了?”
绯颜点了点头,看着司徒兮低声笑了笑!
到了水云涧两人速速回了嗣沅,司徒兮打开那两个木盒一看,只见那个青灰色的木盒里头装着二十来个玉虫,那个绯红色盒子里头装着一本装订古朴的古书,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
翻开一看,竟是如何培植蛊虫,如何炼蛊的法子,各式各样,叫人眼花缭乱!
绯颜见了大惊,呼道:“这不是失传的蛊书么!”
司徒兮大致翻了看看,说道:“竟是比在离忧谷见的还要详细!”
上头细细记着炼制血蛊,怪不得总是难以成功,原是时辰不对,炼制血蛊需得平旦之时三刻之间各喂食一次血蛊,需得持续二十一天,喂食期间放血之人还需忌口。生冷辛辣皆不得食。
司徒兮微微沉吟:“平旦之时,这个时间倒是磨人的很,跟在离忧谷看的也不一样,忌口之说更是闻所未闻,如此看来,倒是白白浪费了那十只金虫!”
绯颜看着盒里躺着的二十来只玉虫,晶莹剔透着实可爱,问道:“主上,若是喂食鲜血,它们可会变色?”
司徒兮愈看愈觉得精妙无比,听着绯颜问的,回道:“玉虫通体玉色,不是皮层玉衣,不会变色!”
绯颜听了大喜,笑道:“甚好甚好,此般可爱,若是变了色了,也太可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