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颜依旧嘟着嘴,只是那笑意却渐渐爬上脸子。司徒兮见了好笑,说道:“你们两出去斗嘴去!”说着就下了木梯进了密室。
走近木床,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手上的圆丹,心里头虽是万分笃定,依旧有些犹豫。托起那人的头,将那药丸放进了口中,微微一扬,听那声响,果真是咽了下去。
现在要做的也只有等了,司徒兮笑笑,走到外堂摸了摸卿泠,笑道:“好久不见!”想来她用卿泠也是没伤过几个人的了,只是有些时候却是由不得自己的心意。坐下身子,信手抚琴,由来一曲《声声慢》。
南宫泽毓初醒,只听得一阵幽雅琴声,又闻到一阵清冽的香味,如此一来,只觉身临仙境。
复又觉得体内真气乱撞,直直地吐出一口血来,听得声响,司徒兮大喜,忙忙跑到内室,只见地上一滩黑血,心知这毒定是解了。
看到司徒兮的那一刹那,南宫泽毓只觉得分外眼熟,片刻明了,这不就是在皇宫里头见着的画中人么?那么一个能够让人——让人一见倾心的女子!是那个传言中的天命之女啊!呵!
见那人双眸乌黑,深不可测,眸光熠熠,灿若繁星,看起来竟是摄人心魄,此时却只是对自己看着,眼神怪异。司徒兮笑道:“此时万不可运功,再等一个时辰便好!”
南宫泽毓心下了然,自己中了萧魄本想着必死无疑,哪知……“你救了我?”
“是也不是,不过也不重要!”后也不看他,喃喃:“看来方子是对的,绯颜知道了,定是欢喜!”
说着就准备走了,南宫泽毓刚准备唤她,只见她又折返回来,说道:“你安心静养,这毒顽固的很,怕是余毒未清,我……”
“主上,主上……”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绯颜蹦蹦跳跳地跑了来,绯颜见那人醒了,叫道:“呀!成了成了!”
司徒兮无奈地看了绯颜一眼,全然不见她平时在外人面前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南宫泽毓捂着胸口,依旧看着司徒兮,这一切看起来就是疑点重重,世间能解萧魄的本想着除了已故的鬼灵子便再也没有了的,面前这个女子看起来也不过十来岁的模样,怎的就能解了这毒?
愈想愈奇怪,紧紧皱着眉头。
“是哪里还疼吗?”见着这人眉头紧锁,司徒兮本是疑心是这解药的问题,然,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许是孤独的久了,竟是对这种温暖记着念着,半点也不想放开。
“姑娘是何人?”见他突然放下戒备,司徒兮也不深究,只觉着这声音太过凉薄听了倒叫人心头一颤。
“与你萍水相逢之人!”说罢便顺势走了,绯颜看了南宫泽毓一眼,又速速追了上去!
到了漪澜小筑,司徒兮坐着想着那萧魄的解药,其配方自是玄妙无比,虽是寻常药材,却是带给人无限惊喜,其中相冲相撞,又是说不大清楚的,那人毒已经解了,然,不明身份,虽极是好奇也不好多问些什么。
“主上,我想着那人看上去十分贵气,器宇不凡,想来必定不是寻常的人,留在水云涧怕是……”山隐站在旁边,轻声说道。
“能让人用萧魄来对付能是凡人?更何况在这世上有萧魄的并不多,想来这事并不简单啊!”司徒兮想着南宫泽毓的脸,心里头倒不知道这人救得对不对了!若是伤了水云涧,那么……
司徒兮眼神一凛,问道:“山隐,可发现有什么势力来这里寻人么?”
山隐微微思量,回道:“昨天钟晚回来说,雪伊城内多了许多人,虽是扮作商人模样,却个个身怀武功!”
绯颜正拿着医书过来,本想着来和司徒兮讨教讨教,见他们二人神情凝重,再也没了讨教的心思,问道:“怎么了?”
司徒兮看了绯颜一眼,又对着山隐说道:“怕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让钟晚查查到底是些什么人,希望这次带回来的不是个麻烦!”
过了几日,南宫泽毓已经能够运功了,功力也恢复了七八成,在密室里一切安好,只是却不知世事,倒是件很磨人的事。
司徒兮时常来坐坐,大抵都是为着看看有无什么后续问题。
话也不多,若非南宫泽毓发问,便无话可说的了,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淡,哪知道偏遇着这么个让他好奇却又如此不通世故,单纯如纸,性情冷淡的人物!
“那日初醒,闻得阵阵清音,是姑娘在抚琴?”南宫泽毓看着对面坐着的司徒兮冷然问道。
“如何?”司徒兮挑眉,放下手上的药饼,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人。
“琴技绝妙,倒不知姑娘师承何人!”那琴音若是化了开来,必能伤人于无形!
听罢,司徒兮冷冷一笑,这人倒是对自己感兴趣的很。“阁下身子大愈,过几日就能回去了!”
南宫泽毓笑了笑,心里头竟多出几分不舍来,想来是因着这些日子司徒兮无微不至的照顾,哪怕她并不是为着他,哪怕只是对他中的萧魄有难以言明的兴趣。
“西蒙毓王爷南宫泽毓!”南宫泽毓扬眉一笑,对他面前的这个人有难以言喻的信任。
司徒兮听了微微皱眉,那么这一切都是解释通了,钟晚只查出那些人是西蒙人,其他的一无所获,几千余人在这么一个边城游荡,昼夜不息,怎的不惹人怀疑?若是为着面前这人一切便明朗了。
“司徒兮!”
刚一说出口就看见南宫泽毓变了脸色。本只是猜想是天命之女,没想到竟是真的。看来这位四小姐并不是传闻中的病美人,虽说身形瘦削,却是平添了灵动,又是使得一手琴技,用琴音伤人。
“四小姐,百闻不如一见,只是顶着这天命之女的名号,怕是有不少麻烦吧!”
司徒兮听了睨了他一眼,说道:“若是王爷要报答救命之恩,就忘了这事,忘了这地方,我想以王爷的智慧,早就知道这是哪里了吧!”
南宫泽毓颔首,此时正值七月,暑热正烈,居于此地,不仅全无暑气,入了夜便更是微微寒凉,所以床上常备着一床棉被,东朔国四季分明,只有一地最为怪异,边陲小城雪伊城,城内有一冰山,终年不化。
雪山之巅只有一座宏伟建筑,那便是水云涧,江湖上神秘的组织,神龙不见其尾,其主更是不为人知。
怕是江湖中人也是想不到,那位以水云涧之主简溪为名昂扬江湖的人竟是一介女流,更不会想到那人就是司徒太尉府上的四小姐,是那位羸弱的天命之女!
“四小姐大可放心,只是你救了本王一命,若是日后有什么难处本王定当鼎力相助!”
司徒兮粲然一笑,说道:“王爷说笑了,救你实属偶然!哦,对了,或许你的手下正在寻你!”
南宫泽毓听了皱了皱眉,想来牝罗他们定是一路寻了来,身上玉滴子遗失,想来竟成了一个契机!
“王爷也不必着急,明日我派人送王爷下山!”南宫泽毓心知这么些年无人敢上雪山一步定是因着这雪山之巅机关重重,其惊险不亚于离忧谷。
又想到了什么,南宫泽毓从怀里掏出一个短小的玉笛来,看上去很是精妙,司徒兮向来欢喜这些,一见便知此乃精品,在古籍里是见过的。“流呤!”
南宫泽毓清浅一笑,说道:“传言不虚,四小姐果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此乃流呤,如今且让它当个信物!”
“王爷当真是大手笔,西蒙十二宝,首屈一指便是流呤,让此物留在东朔,当真大度!”司徒兮只是看着却也不接,心里想着,小小短笛,何以引得众多江湖人士掀起血雨腥风?
“四小姐精通乐理,此物定会助四小姐一臂之力,日后犯险,无人相护亦可脱身!”司徒兮听了诧异地看着南宫泽毓,这般为自己着想,未免也太可疑了些,莫不是因着自己是天命之女,又是为着这天下?冷冷一笑,看了流呤一眼,笑道:“多虑!”说罢,转身离去。
南宫泽毓看着她的背影,心下沉思,这位四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什么天命之女,未可全信,只此等子气魄,此等子修为也便足矣!
七月廿四,山隐趁着夜色护送南宫泽毓下山,一路上曲曲折折,走的倒不像是一条完完整整的路,到了雪山腰际,便见天光一闪,四周荒芜无物,竟是半尺厚的冰凌。
刹那间,冰凌隐去,隐约可见青石阶梯,上头青苔遍布。石梯或可千阶,弯弯曲曲,不见尽头。
山隐沉声说道:“只能送到这里了,以王爷的功力,半个时辰定可下山,这实境半个时辰之后就会消退,那时所见之处尽是白雪,若是不慎误入迷林,若无主上搭救可就走不出来了!”
见山隐渐渐没了身形,想来是飞身而去,这水云涧果真是卧虎藏龙,若非身中萧魄,此生定是不会涉足于此,莫若说是遇着那么一个奇女子!
思及此,轻轻一掠,于高处俯视雪山,竟是连那水云涧都像是悬于空中,石梯没云,南宫泽毓跟着石梯飞身下山,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山底。
南宫泽毓回首视之,只觉得若隐若现,此乃奇门遁术,未曾想到小小女子竟是如此精通!“奇!奇啊!”说着,轻点足尖往西边去了!
嗣沅密室或可十层,最底下一层是用来屯置药物的,第一层附庸风雅,第二层专为炼药。
“主上,这……”绯颜见司徒兮放血喂食那一只圆滚滚的金黄色蛊虫,甚为不解。
司徒兮用帕子擦了擦手,打开一个小罐子,抹了些姜黄色的药沫。
说道:“炼蛊最是不易,水心传信来,说是西蒙巫蛊虽是绝妙,却也不是登峰造极,血蛊能杀人亦能救人,只是最不易饲养,想来我终年食药,已是半个药人,我的血养这些也容易许多!”
绯颜听了皱了皱眉,说道:“主上怎的关心起了西蒙的事了?西蒙巫蛊盛行,那又与我们何干?”
“不仅是东朔西蒙,还有南楚北疆,日后你会明白的!”见司徒兮一脸疲惫,绯颜索性也就不问了,想着明日找山隐来问个清楚明白。
牝罗知晓雪山之巅有一水云涧,雪伊城几乎被翻了个遍,唯其这一座雪山,倒是没动分毫。
因珞心知这南宫泽毓十有八九就是被水云涧的人救了,只是这水云涧这江湖之上简直就是无坚不摧,上山怕是难上加难!
南宫泽毓轻掠霜林,只见一行百人迅速往雪山去了,猜想莫不是牝罗等人,便跟了上去,哪知正是牝罗和因珞。
几人轻衣便裳,丑时三刻就到了西蒙境内,匆匆回了毓王府,牝罗忙忙问道:“宫主您……”
南宫泽毓扬了扬眉,摆了摆手,嘴角噙着笑意,说道:“查!查查东朔司徒太尉府上的四小姐!”牝罗正满肚子疑问,这南宫泽毓这样说,索性也就罢了!走了出去,只有因珞留在屋里。
见南宫泽毓脸色甚好,半点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觉着奇怪,只听南宫泽毓冷声说道:“越王可在朝中?”
因珞听了,轻摇羽扇,说道:“不在,在宫主外出前一天就请命去了时薪!”
南宫泽毓眼神一凛,说道:“时薪?当真是用心颇深!”
“宫主是……”因珞轻声问道。
“萧魄,中了萧魄,若非遇着她,你们现在见着的就是死人了!”因珞听了心下一沉,本以为萧魄这种毒早就绝迹的了,鬼灵子已死,这西蒙却也无人制得萧魄,更别说是解药了!
“那鬼灵子几年前不就……”
南宫泽毓轻声笑笑,他现在对那人更是好奇。闺阁女子,异常命格,十年清修,博闻强识,无所不知。这些都是表象皮毛,如今才知,简溪是为红妆,这位天命之女,果真是稀奇,稀奇啊!
相比于司徒兮的悠然自得,皇室那边悲喜交杂。
舒凝宫内,皇后元姩裳一袭黄衣,眼神阴冷,冷笑道:“那清一胡言乱语,几年前怎的不说司徒兮及笄之岁不宜嫁娶,偏要等到桃李之年,想来其中定有算计!可恨皇上偏听那方外之人所言,半点不为逸儿打算!”
宇文清尧杀意顿生,说道:“母后,不管这天命一说可不可信,只这五年,变化无常,定生事端,留着她不免徒增烦恼,不如除之后快,清尧相信,人定胜天!”
此话一出,宇文逸忙道:“皇姐太过心急了些,等等又何妨!”
元姩裳觑了宇文逸一眼,冷笑道:“母后深知逸儿性情寡淡,如今母后为你百般筹谋,你还有何话说?若是你动了心了,那司徒兮,必死无疑!”
宇文逸沉默了半晌,动了动嘴唇,终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