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宗十三年正月初七。
四皇子府。
十几个舞姬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和着悠扬的乐曲声翩然起舞。北方正中坐着四皇子,左边是姐姐苏翎湘、右侧则是那位妾室,叶清音。东面依位分坐着太子与他的两位侧妃,西面则坐着七皇子与苏翎烟,而苏翎溪与叶诗芸则坐于两人身后。
叶清音不是别人,正是叶诗芸的庶出四姐,长相娇美动人,妆容精致,是那种让男人不得不动心的柔情美人。
苏翎溪用眼角余光瞥向叶诗芸,只见她看那位四姐的表情有些复杂。
随着开场舞蹈结束,那些舞姬依序退场,气氛无比祥和。
却不知为何,在这样一个场合,苏翎溪只觉得别扭。本想挑个合适的机会和苏翎湘聊聊,试着做到冰释前嫌,可是却发现每一次的见面两人的关系都会更加疏远和尴尬。
苏翎湘着一身紫红色的镶金丝的大氅,内搭一件与大氅颜色相配的纯黑短袄,下配一条及踝厚袄裙。且并不似以往以精致的红妆示人,只涂抹着浅浅的一层胭脂,配着清秀的远山黛显得无比清秀。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四皇子端起了酒杯:“今日王府纳妾,能请来太子与七皇子及家眷前来庆贺,是本王的荣幸,希望大家可以玩得尽兴。”
在座之人一起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此时苏翎烟却不知何意,突然扬声道:“呦,瞧姐姐今日妆容清甜、服饰也不似往日修型,不知可是有喜了呀?”
经苏翎烟这一问,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苏翎湘。确实如此,本以为只是天凉衣着厚了些让人显得有些大腹便便,仔细一瞧,确实像是有了喜的。
“是啊,妹妹真是好眼力,已经快四月了。”
不知苏翎湘是有意还是无心,说妹妹二字时总觉得有些刻意,还斜眼瞟了一眼苏翎溪。
“那翎烟真是要恭喜姐姐了。”苏翎烟说这话之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道:“今日来的匆忙,也不知道姐姐已有了身孕,不知该如何恭贺姐姐。不如在这里,翎烟以一舞来为姐姐庆祝吧?”
现场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四皇子设宴是为了纳妾,这苏翎烟却仿佛不知道一般开始庆祝四皇妃的有孕之喜。
“那真是谢谢妹妹了。”
许是想给叶清音一个下马威吧,苏翎湘也就顺坡儿下了,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让别人知道两人姐妹情深,同样也在告诫四皇府的所有人谁才是这个府中真正的女主人。
“对了,翎溪啊,你会弹梅花三弄吗?”
苏翎溪一愣,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自上次受刑以来,手上的伤就已经很重了,虽然恢复了这么久,却还未痊愈。然而自己的琴艺是满京城闻名的,若说不会,外人看来就是刻意推托。可若说会,就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了。
“她自然会,不然这京城第一琴师的名声是从哪儿来的?”
许久不做声的七皇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苏翎溪心中一沉,看来此番确实是推托不了了。
“不过听说妹妹你的手前些日子受了不少伤啊?不知可否要紧?”
苏翎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及了刑部大牢之事,不仅让苏翎溪更加不知该如何应对,还含沙射影的说出了叶康被罢免一事,很是让叶诗芸与叶清音两姐妹下不来台。
“不过是些小伤,有什么要紧?”
七皇子又是这么随口一说,连让人推托的机会都不给。
“那就好。”苏翎湘抿起嘴唇,不再看苏翎溪,回过头对身边的丫鬟耳语了几句。不久,那丫鬟便着人抬了一把筝上来。
筝已摆好,苏翎烟也做好了起舞的准备,而这时,苏翎溪却发现没有义甲,也根本没有人送来。
所有的人都等着看舞,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知所措的苏翎溪。
手伤本就没有痊愈,关节处还有些红肿,稍一用力就会觉得酸痛。若戴着义甲兴许还能坚持,可现在……
苏翎溪抬头看了过去,四皇子桓宇渊目光望向自己的方向,表情有些担心。再看看桓宇彻,面冷如霜,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手伤得有多重却偏偏要这样,绝不能让他如愿。
“翎溪,怎么了?若是有什么不情愿,姐姐再找别人配乐即可。”
苏翎湘挑眉看着自己,莫名的勾起了苏翎溪心底的火气却又不好说什么。本就是配乐,若好了风头全叫舞者占去了,自己在意的也并非这个。就怕到时出了什么岔子,所有人都当自己无能。
而经过此番,也算是明白得透彻,与姐姐之间的嫌隙是真的难以弥合了,且她是真的与苏翎烟联手在对付自己。
只得勉强将手抚于琴弦之上,和着梅花三弄悠扬的曲声,苏翎烟翩然起舞,集所有人欣赏的目光与一身。她占尽了所有风头,却无人知晓苏翎溪拨弄琴弦的每一下都抽痛都不减当日所受拶刑,如刀绞针刺、火烧焰烤。
宁死也要坚持,只要不会痛得昏死过去。绝不能让那些存着心思的人小看自己,也许此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这筝曲弹与桓宇渊听了,决不能出什么乱子。
看着苏翎湘并不和善的笑容,怎知原来人心可以如此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