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装满水的气球从楼上扔下，撞击地面，水迹呈放射状炸开，想必绚烂如盛放的烟火。当然，清水换成鲜血场面应该更加妖冶。不过这里水球指的是王枫的脑袋。

宁宇赶到楼下时，王枫的脑袋不复存在，躺在地上的是一堆脑组织、脑髓和血液，还有一副扭曲成纳粹标志的身躯，要是不计地上炸裂开来的血液，场面也不过《电锯惊魂》里那般惨烈。

路过的女孩看到全过程，早已在一边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宁宇摇摇头，这姑娘完事后得找个心理医生开导开导，否则后半生都有心理阴影。

跟来的童绛允也忍不住，一只手支撑着边上的树，一只手捂着肚子大吐特吐，仿佛要把胆汁胃酸都吐出来。到底是个没见过血腥场面的女孩。

一时之间空间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以及血腥混合的刺激性气味，宁宇见此时自己是场中唯一有行动力的人，只好掏出手机报警，随后搀扶脸色苍白犹如棺材里爬出来的童绛允。

童绛允颤抖地抓住宁宇的衣角，好像一不抓紧他就会消失似的，宁宇见她如此模样，不禁有些心疼，掏出兜里的纸巾帮她擦去嘴角的秽物。

至于边上的姑娘，恕他也没有能力去管了，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宁宇就心满意足了。

天色完全暗下来，只能看清地面黑色的湿迹和木偶般的躯干，宁宇有一阵子恍惚，时间冻结不再转动，所有事物变成一尊尊没有生命却栩栩如生的雕塑。恰似被时间抛弃的东西，介乎永恒与非永恒之间。

“现在......怎么办？”童绛允声音颤抖，“那边的女孩没事吧？”

宁宇心里微动，没想到看起来孤僻的女生，原来也会善良，此时此刻还关心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看来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宁宇叹气。

“等等吧，老师治安他们快来了，那边的女孩没什么事，不过到时候该去和心理医生喝杯茶。”宁宇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

“我是不是很没用？”

“哪里，现在谁能做什么？那不成要你去把他的头颅重新拼起来？”

童绛允听罢缩了缩身体，宁宇知道她吓着了，有点后悔开玩笑。

不一会儿，治安匆匆赶到，里面夹杂着穿西装的学校领位，发生命案，校方自然会最快速度派人过来。

警方对现场见怪不怪，训练有素地圈起警戒线，此处不是校园主道，只有几盏散发着惨淡光芒的老旧路灯，其中一盏灯罩不翼而飞，想必是青春期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学生弄掉的。

治安打亮搬来的强光灯，直射尸体，血迹氧化凝结成一层暗黑的血垢。

一名身着警服身材火爆的女警上前安慰吓得面无人色的女生，同时一名男警来到宁宇和童绛允身边。

“要是能交换下治安就好了。”宁宇轻声嘀咕。

“什么？”男警和颜悦色的问道。

“啊，啊，没什么。”宁宇摇头。

“你们算是目击证人，所以希望能愉快地配合，知无不言。”男警语气中包含着某种坚定。

“好的。”童绛允乖巧答道。

“好，是你们报的案？”

“是。”

“你们是第一目击者？”

“是对面女生。”

“当时你们看清案发细节了吗？”

“这......”童绛允刚想回答，却被宁宇插嘴。

“一口一个‘案发’，难不成是谋杀？”

“哦？当然不是，习惯使然。”男警认真看一眼宁宇，“回到上个问题。”

“看不真切，天黑了，我也有点近视。”接下来却是宁宇回话。

“这样啊。”男警笑笑。

“但是我看见王枫晃晃悠悠犹豫一阵子，最后想开并不打算跳楼，转过身爬回栏杆时，自己倒退几步摔了下去。”

“真的？你不是近视么？几步都看得出？”男警眼神似X光冰凉地扫过宁宇的面颊，“顺便提一句，王枫是躺在那儿的尸体名字？”

“我说‘有点’，一百度左右，看不清，但看得出。”宁宇丝毫不惧男警的眼神，和他对视，宛若两只争抢地盘的狮子，与他平时怕事的性格完全不符，“他是我同班同学。”

“看见了为何不阻止？”

“如果听得到，我们不在同一栋楼。”

“一切属实？”

“我饿了。”宁宇懒洋洋地答道，“属不属实，你们治安不知道？”

“什么？”

“指专门培训测谎训练课。”

“很好，你的名字。”男警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宁宇的脸颊。

“宁宇。”

“她呢?”指着边上的童绛允。

“童绛允。”宁宇帮忙答道。

男警犀利的眼神捕捉到童绛允攥紧宁宇衣角的手，问：“你们情侣关系？”

“不是。”宁宇回答。童绛允急忙松开衣角，面色赤红。

“我说我饿了。”宁宇语气不耐。

“不急，晚一点不至于饿出病来。”男警和煦地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习惯了，小伙子，你也不像娇生惯养的主。”

说到一半，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红色领带，满脸油光的学校领位走来，对男警点点头，说：“治安同志，问完了吗？我们学生还要晚自习，能不能不耽误他们的学习，放他们回去？”

宁宇皱眉，这个满身横肉的大叔口中喷出难闻的烟草味，还有那副黄黑的烂牙是该去牙医那儿整整了。

“当然，但前提是保证我们了解现场情况吧？”男警大义凛然地说。

“绝对绝对，我们一定配合治安行动。”点头哈腰好像只哈巴狗。

“待会儿要带他们仨回局里做笔录，你顺便帮忙批个假吧。”

“这个......”领位回头看正在和警官沟通的校长，“行，没问题。”

“我带他俩和那个小女生先回局了，到时候送他们回来。”

“他们家长？”

“放心，我会打电话。”

事已至此，校领位巴不得如此，拍拍屁股溜回校长那儿。

“行，别愣神了，走吧。”男警对两人挥手，“自我介绍，我叫崔族。”

“现在可以吃晚餐了？”宁宇挑眉。

“嗯哼，局里吃吧。”男警戴上尼龙制的旧警帽。

“我不喜欢去治安局。”宁宇笑了，“你挺年轻的，几岁？”

“小伙子，我对你很感兴趣，打从一开始你就抗拒我的工作。”

“有吗？比如？”笑容中带着一丝冷意。

“对啊，一切如实相告，但你的态度，骨子里透出来的抗拒，我没说错吧？23，警校毕业一年。”

“呵，对事不对人，你可是小鲜肉哦，不怕被那些老狐狸连肉带骨的吞掉？”

“好一个对事不对人，刺儿头，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你了——都混蛋。废话别多说了，上车吧，早点吃上晚餐，你肚子叫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罢崔族打开车门，自己钻进驾驶座。

“怕吗？”宁宇温柔地问童绛允。

童绛允看他一眼，认真地摇了摇头。

“那行，丫头！上车。”

连宁宇都没察觉自己说出心中珍之重之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