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萧萧的脸色总是苍白的，嘴唇干裂发白，头发蓬松。

刚出院的那段时间，身边的人都小心翼翼的照顾她，害怕自己的一句话会刺激到程萧萧。

她打碎了家里面所有的镜子，用匕首狠狠的刮开那条恶心的疤痕，直到鲜血淋漓。

那条伤疤越来越长，每一次结痂了，又被她撕裂开。她以为只有疼痛，才可以让她忘掉过去，可是，不能啊，就算疼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还是无法忘记那些惨不忍睹的过去。

张源好几次端给她的咖啡，水，药，都被她一次次的打翻在地上。

她哭喊着，张源紧紧的抱住她，她拼命的挣脱，她说：“张源，让我去死吧……”

绝望，大片大片的绝望，张源努力的平复她的心情，他说：“萧萧，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她不相信，每一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都会觉得恶心，怎么会美呢？

时间终于放过受伤的人儿，慢慢回到正常的轨道，她开始接受那条伤疤，不再那么在意别人的投射过来的眼光。

大病初愈，不能吹风，她就坐在沙发上，恰逢太阳出来的时候，张源就带她出去晒太阳，给她讲励志的故事。

张源每天早上起来给她熬粥，不同口味的。看她吃完后才放心的去修车铺。

闲下来的时候，她会去奶茶店帮忙，穿着碎花的围裙，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

有客人会打趣陈阿姨，说你的儿媳妇不仅长得漂亮，还勤快。

放学后，玉樱中学的学生成堆的挤进奶茶店，程萧萧想起了自己，易廷杰辍学后，自己也没有心情读书了，一个人悄悄的跑回来，给易廷杰打扫卫生，做饭。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傻，有些东西就像沙子一样，你越抓得紧，它越消失得早。

张源下班后，直接去奶茶店接陈阿姨和萧萧，几个人一路哼着小歌回家。

那段时光，是程萧萧度过的，最安逸，最平静的生活。

她终于摆脱了在合租房里臭酸酸的生活，可是，一切，似乎都来的太晚。

张源请了一天的假，说要带程萧萧去散散心，于是，他们去坐摩天轮，去看海洋世界，去以前我们常去的旧电影院，看了《这个杀手不太冷》。

程萧萧说女主角手里的那盆植物很好看，然后，张源就在她的房间里，放了很多盆那样的植物。

最后，他们去了那家古玩店，那里有一条亲嘴鱼的项链，他说：我一直都欠落清一条这样的项链。

程萧萧察觉到张源说话时，总是不太对劲，他还是那样的体贴，对谁都微笑，可是，她有时候，会看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张源坐在窗台上，大口大口的吸烟。

烟灰缸里，总是有半截半截的烟，被蹂躏在里面。

张源说，萧萧，你想去哪？

她说，米兰，我想去看圣母大教堂，去斯卡拉大剧院，去Castello Sforzesco古堡，去Via Monte Napoleone...

憧憬，无限的憧憬。她早已厌倦了这里的人，这里的一花一草。

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那么一句话，一个人走过的地方，就是他的世界。所以，她想走的更远，她想要她的世界，不再围着一个人转，而是属于自己的。

张源轻轻的抚摸她的发丝，他说，好，等我把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带你去，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程萧萧突然慌乱起来，她说你要干嘛？张源，你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张源依旧带着笑意，像抚摸一只小动物一样，他说：“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去米兰，再也不回来了。”

她不知道张源要干嘛，就算知道，她阻止不了，也帮不了他。

程萧萧心里一直很不安，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是不管是什么，她都相信张源，等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就远走高飞，不再回来。

所谓风花雪月，本就是过眼云烟。

以后，她要把剩下的岁月，留给张源，那是她欠他的，也是他应该得到的。

只是可惜，那么多年，她把所有的青春岁月，爱恨情仇都留给了易廷杰，最后只换来一身孤勇。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而就在那个黄昏的小巷，张源接到一个电话，让程萧萧先回去，他握着她的手，温柔的说到：“你先回家，乖乖等我。”

程萧萧叮嘱了他注意安全，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张源叫住了她。

他把那条亲嘴鱼的项链放在她的手心，他说：“请你，帮我把它送给落清，那是我欠她的。”

程萧萧预示着有不好的事发生了，她多么害怕，她推开那条项链：“你自己还她，我等你回来，我和你一起去还给她。”

两个人都沉默了，程萧萧扑倒在他的怀里，她说：“易落清那家伙，嘴巴好厉害，你陪我一起去，她就不会骂我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悄悄的擦掉，是，她很害怕，怕他出事，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张源点点头，他说：“好，你等我，如果晚饭的时候我还没有来，就先吃，别等我，别饿着。”

那天他莫名的很啰嗦，他说：“萧萧，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其实，我真的，舍不得和你分开。”

程萧萧笑着，她说那就不分开，以后，永远都不分开……

程萧萧走后，一群人蜂拥而至，把张源围在一个小圈里，是他约易廷杰出来的，他欠程萧萧的太多，他还不起，所以，他要他为此付出代价。

易廷杰在电话里说了，这是他们两个的战争，所以不要其他人出面，他们两个自己解决。！

张源孤身一人来的时候，一群人把他围得水泄不通，他笑笑，带着对易廷杰的嘲讽。

你真卑鄙！他说

易廷杰做了一个手势，所有的人都充上前，他没少和人打架，但是终究敌不过那么多人。

不知道是谁，用铁棍子狠狠的扫过张源的头，那一击，他只记得很疼，然后眼睛模糊了，就昏沉过去。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十六岁的岁月，青涩的年华，情窦初开。他说：“落清，我好像喜欢上她了，她真的好美。”

阳光下，那个漂亮的女孩，穿着红色的晚礼服，在灯光下，在所有的人的注视着，弹奏着《梦中的婚礼》。

易廷杰邪恶的笑了，他瞧不起这些所谓的义气，所谓的君子之约，在他看来，此刻的张源，就是一个笑话，惨败的笑话。

他没有开口，所有人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对张源不停的拳打脚踢，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程萧萧在屋里坐立难安，他给张源打电话，一个女人冰冷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程萧萧从来不相信佛，她说如果相信佛，就得相信报应，她害怕报应。

可是此刻，她双手合十，祈祷，祈祷他平安无事。因为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有一个人用手在张源的鼻子上试了试，惊慌的说了一句：“没气了……”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前面笑意满面的易廷杰，他缓缓的走过来，半跪在他的身边，拍了拍张源的脸。

易廷杰从手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插进张源的胸口……

血，有好多好多的血从他的胸口流出来，遍地都是。

一群人惊呆了，他们以为只是普通的打架，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从来没想过要他的命。

易廷杰从容的起身，轻轻拍了拍手，才缓缓到：“怕什么，一切后果由我担着。”

已经吃过晚饭了，张源还是没有回来。她终于坐不住了，沿着那条路跑去。

在幽深的小巷里，程萧萧终于找到了他，他倒在一滩血滩中，面目全非。

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进，祈祷着，期盼着，那个人，不是张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