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可以勇敢的跑上前,我以为隔了那么多年,我们终于可以忘掉以前的不快乐,我以为我们可以毫无芥蒂的深拥。
可是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了。那个曾经陪我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的人,终于在我视线里远去。
我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破洞的牛仔裤,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至今无法忘记。
我知道,他不是不想见我,否则他不会鼓起那么大的勇气告诉我,他回来了。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我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为什么我还是一直舍不得离开这里,那些过去的记忆,真的那么重要吗?
陆凌寒说过:“没有回忆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只有回忆的人生是最堕落的。”
我想他说的很对,可是我只能一步一步堕落,无法自拔。
国庆节,唐瑭和杜小米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包袱,杜小米说要去重庆找她的相好,我们都鄙夷的看着她。
我不知道他们所谓的爱情,是不是就是不管那个人隔的有多远,因为爱,千山万水都要陪着他。
突然想起那些琐碎的回忆,床边一直锁着的柜子里,放着我来来回回的船票。
唐瑭提着一个玫红色的LV,化着淡淡的妆容,是的,她很美,就像人们常说的出水芙蓉。
我问她准备去哪里,她拿出手机,翻两分钟,然后回答道:“撒哈拉沙漠”
“为什么?”
“我拿出手机,第一眼看到的图片是哪里,我就去哪里?”
“落清,你去哪里?”
“不知道。”
“你就没在国庆前做好打算吗?”
“没有。”
“……”
唐瑭和杜小米都走了,宿舍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唔在被子里,继续睡觉。
我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走到哪里都显得那么孤独。
突然想起一次在街边遇到的一个女孩儿,手里拿着一把吉他,走到哪里都在弹奏。
于是有个小孩问她:“姐姐,你是流浪汉吗?”
女孩儿笑了笑,说:“一个没有追求,没有梦想的人,走到哪里都是流浪。”
我就是那个走到哪里都是在流浪的人。
陆凌寒来接我的时候,穿了一件军绿色的大衣,但是和上次的款式不一样。
我嘲讽他,“你是喜欢绿色的衣服,还是喜欢衣服上的帽子?”
他说:“因为你说过,穿军绿色大衣的男生特别帅啊!”
我的笑停在风里,然后雅然的落下。
我说过这句话吗?真的不记得了,或许是某一次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穿军绿色大衣的模特,随口说出来的。
又或者是在杂志上看到某个穿军绿色大衣的明星,脱口而出的。
再或者,是在某个尴尬的时候……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但是,那些我不经意说出的话,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陆凌寒问我想去哪里,我说回家吧!
玉樱街的小巷,还是依旧漆黑安静,连路灯都没有。
不远处,常常是无休止的麻将声和咒骂声。
而今天,是乒乒乓乓的摔碗声,争吵声,打骂声!
一群喜欢看热闹的邻居围在我家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冲到人群中,毫无顾忌的咒骂:“看什么看,你特么是没见过吵架吗?滚,都给我滚!”
人群疏散了,我推开门,易廷杰翘着二郎腿,恶狠狠的看着肖慧娴,然后看着我。
而那个一向宠爱易廷杰的女人,毛发凌乱,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她的眼睛红得发紫,可是却静的可怕。
我轻轻的扶起她,易廷杰笑了笑,朝着我走了过来:“你来的正好,四百万是不是在你这里!是不是!”
“什么四百万,易廷杰你是不是疯了,我特么要是有四百万,早就远走高飞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易廷杰,眼睛里充满了贪婪,欲望!
“你就装!她的存折,信用卡我都翻过了,如果不在你这里,会在哪!”
陆凌寒把我护在身后,他说:“易廷杰,你吓着她了,什么四百万?他怎么会有四百万?”
易廷杰下把拧起陆凌寒脖子下的衣服,那么凶狠,那么贪婪。
他说:“别特么给我装,你以为你很了解她吗?别在我面前装什么伟大的情圣,你要是那么喜欢她,怎么不告诉她,她是谁!”
“你!”陆凌寒被他的话激怒了,甩掉易廷杰的手,在这场家庭战争中离开了。
漆黑的夜晚,漫长幽深。我不知道这样的夜晚会不会越来越多,也来越长。
我告诉自己,易落清,不要怕,十五年前我都能挺过来,以后,也一定能够挺过来。
我亲眼看到肖慧娴死在一片血滩中,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嘴角上扬,那条白色的晚礼裙被鲜血染的通红。
路过的行人尖叫着,呼喊着,逃跑了。我一步一步的走近她,眼睛里再也流不出半点泪水。
我轻轻把她从血滩中抱起来,然后用手合上她的眼睛。
救护车和警车一起到来的时候,我的双手沾满她的鲜血,一直抱着她往前走。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像她曾经无数次说我傻,说我笨,可是她从来都不知道,我不傻,十五年前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的眼睛变得模糊,然后重重的摔了下去,好像有一个人抱起我,拼命的跑,他说:“落清,别怕,有我在!”
我想去摸摸他的脸,可是怎么用力都抬不起手,我听到自己轻轻的喊了一句:“陆小泊……”
他迟疑了一秒,然后继续抱着我往前跑。
我这一生最讨厌的地方,第一是我爸的墓地,第二是医院。
那种随时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哭,有人笑的地方,就像夹杂在在天堂地狱的阶梯!
在医院见到易廷杰的时候,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她死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那四百万在哪里?”
我多么同情你,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孩子,连一滴眼泪都不会为你流,你是多失败,才会这样!
在陆凌寒的车里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一个女人,将液体倒在一个玻璃杯里,然后加白开水,用勺子不停的搅拌,搅拌。
她突然转过头,瞪着眼睛看着门缝里我的,然后她向我走过来,我拼命的跑,一路跑一路喊:“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跑到惊醒,头发被汗水浸湿了,陆凌寒用纸巾擦去我的汗水:“怎么了?又做梦了?”
我在陆凌寒的怀里哭得声嘶力竭,看到她穿着一身白色礼裙,毫不犹豫的撞到那辆黑色宾利上……
她听到我在她身后大喊:“不……不要……”
她听到了,可是她不在乎了,因为,易落清,不足以挽留她。
我常常在问自己,我到底,是有多轻贱才会沦为此地。到底有多卑微,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陆凌寒轻轻的拍打我的肩膀,他说:“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我在这里,没关系的。”
他说:“就算以后谁都走了,就算谁都离开你了,至少,你还有我啊!”
没有人会陪你一辈子,就算是你穿着婚纱,一步一步走进的人,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