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零七章 峰回路转
第一百章零七章 峰回路转

王守仁来了之后就是一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愣样,刘昶生怕他审到冀元亨的时候,这个狡猾的凶犯突然改口,无端生出变故来,孙侍郎那里不好交差。而且这个案子已经上交刑部审核,只要刑部那里过了就可以判罪了,这个时候,实在不宜节外生枝。所以刘昶见势头不对,赶紧让人将冀元亨从牢里秘密地提了出来,同时将卷宗也给藏好了,就等王守仁什么时候拍拍屁股滚蛋。

就在刘昶把冀元亨秘密提解出来之后没两天,淮安城中居然又再发了一个几乎同样的案子。案中的女子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也是恪守礼教的小家碧玉,平日里乖巧听话,就这么没了,家人实在接受不了,再联想到之前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孙家小姐一案。家人觉得不对,便一状告到了官府。

这时刘昶不用说也知道自己抓错了人,冀元亨严密关押在大牢里,就是他那一身伤,几乎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勾搭女子犯案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刑部的批文下来了,已经核准了刘昶的判罚,准备十日之后就将这个诱奸多名女子的冀元亨当众斩首示众。

听刘昶这么一说,王守仁这才体会到朝廷每年派刑部的官员到各地录囚的必要性。如果就是在刑部,看着这些下面送上来的案卷,证据动机俱全,他说不定也会核准这样的判罚,岂不就是无端地害了一条人命?

“知府大人既然有了凶犯,朝廷也认可了,还要告诉下官作甚?”王守仁恼道。

刘昶知道他在说反话,赔笑道:“王老弟啊,我也知道你怪我糊涂,为了快点结案,草率定案。只是当时真的是这个冀元亨嫌疑最大,所有人都说是他干的,我也只不过是随了众人意而已。”

“随了众人意?!这种事也能随人意?”王守仁怒道:“那冀元亨呢?他的意谁在意了?!他难道不是你治下的百姓吗?就能如此草菅人命?!”

“王老弟!”刘昶急道:“你就别再说我了,我知道我错了,否则我也不会请你过来。现在孙侍郎天天催我要将凶犯正法,余家的人天天逼我找凶犯,我又不能昧着良心把冀元亨给杀了。你老弟不是断案如神吗?这次你不但是帮我,还是帮一个无辜的人洗刷冤屈,是帮众多无辜被害的女子找出真凶。不然即使杀了冀元亨,还是会有更多的女子受害。王大人既是刑部的探案高手,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不是吗?”

这件事不管愿不愿意,都成了王守仁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重要的是,王守仁深知,这件案子若是交到刘昶手中,那真是什么结果也没有了。

于是王守仁连夜翻查了这个案子所有的卷宗,发现这个凶犯的手段极其高明。几年来不但犯案无数,而且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来,受害人竟然无一敢告发他,最多也只是一死而已。

王守仁看完了之后,掩卷长叹,这些女子怎么这么傻?她们即使死了,那个凶犯还是逍遥法外,还会有更多的女子受害。当然,她们的家人、那些无事生非的无知百姓,还有刘昶这样凡事只求息事宁人的糊涂官吏也是帮凶。这些因素加在一起,才会让那个凶犯如此张狂,肆无忌惮地害完一个又是一个。

只是王守仁将这些卷宗翻看了几遍,确实如刘昶所说,这些人家的女儿都是良家女子,平素很少外出。她们之间的联系是除了这个冀元亨曾经在其中三家任教之外就没什么联系了,难怪刘昶要断错案。

王守仁不死心,把这些受害人家的家人也一一叫来再细细问了一遍,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王守仁也同意刘昶凶犯就是孙家的人这样的判断,至少是能够经常出入孙家内院之人。寻常宾客是不可能的,若是宾客也只有熟稔的亲戚之类的,可是他查过,孙家最近没有亲戚走动,所以应该也不是。

他想这凶犯既然是害了孙小姐之后再犯案的,那定然应该有些痕迹,于是他让人讨来了孙家近来下人辞录的名册,一个最近辞工的名字让他起了疑。

但这只不过是怀疑,而且想法也太大胆了。为了证实心中所想,他急忙找来了孙家的管事,让他协助官府的画师画出了那人的模样,再拿去给余家的人辨认。余家的主人接连摇头,说不认识。就在王守仁失望至极,以为自己判断错误的时候,余家的一个下人婆子抖抖索索地承认,画上的这个人她好像认识。小姐出事的前两天,说是最近的几个绣件绣得都不满意,让她找几个图样来。这个婆子知道那人绣艺不错,深得淮安城中小姐、太太们的赞赏,于是就向自家小姐举荐了这个人,私下里带着那人见过小姐几回。

听她这么一说,王守仁心里便有了底,同时他让差役们拿着那个人画像去以前的受害人家中查访,也有几户人家的下人婆子认出这个人确实曾经在家中出入过,而且用的名字这几年里居然换了好几个。

案子到此就比较明朗了,只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当王守仁拿着那人的画像和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去找刘昶,刘昶看到那人画像时,直接拿着画像跳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完全的不敢置信。

“王老弟,我们找的是一个采花淫贼,你居然给我找来一个乡下婆子?!你不会告诉我这个样貌丑陋的乡下婆子就是这个害了无数少女的采花大盗,简直岂有此理!”刘昶怒道,觉得这个时候王守仁居然还有心思耍着他玩。

“刘大人,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找的这个凶犯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乡下婆子!”王守仁苦笑道,一开始他也不敢相信,当越是多问,他越是笃定他的感觉没错。当王守仁将这些天查到的一些线索摆在刘昶面前的时候,就连刘昶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乡下婆子很有问题。

“这怎么可能?”刘昶还是不敢相信。

为了稳住凶犯,王守仁让刘昶对外宣称抓到了罪犯,就是那个冀元亨在被官府缉拿之前就犯下的案子。冀元亨被抓之后,刘家小姐怕之前的事情败露,索性一死了之。

刘家的人似乎也接受了这个说法,反正那个衣冠禽兽没几天就要问斩了,再说也是自家女儿不好,于是就撤回了状子,将自家女儿的尸首领了回去,草草安葬了。

当所有人都在大骂冀元亨这个衣冠禽兽无耻、罪有应得的时候,王守仁派出去暗中跟着她的差役突然这个乡下婆子突然不见了,而在她居住的小屋里现在住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妇。

王守仁仔细问过这几天负责跟踪的差役有没有玩忽职守,那几个差役指天发誓说绝无懈怠。他们也知道此案重大,若是再生纰漏,别说刘昶要担责任,就是他们这个几个也没好果子吃,因此绝对没有松懈,就是换班的时候也是盯得死死的,那个婆子就像凭空消失了,而这个年轻貌美的少妇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

现在连刘昶也知道这个婆子很可疑了,只是现在突然没了线索,而再过三天冀元亨就要问斩了。刚有了嫌犯现在又没了踪影,而且只是一个老婆子,居然还在几个老练的衙门公差的眼皮子底下跑了,刘昶急得心头火气,忍不住大骂那些差役们无能,定是他们不注意,行藏败露,让那婆子心生警觉,逃了出去。

“刘大人,你这回可真冤枉他们了,那婆子没逃。”王守仁笑道。

“没逃?那她在哪?”刘昶听得眼前一亮,赶紧问道。

“不就是那个年轻少妇吗?”王守仁笑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她为什么能犯案无数而不被察觉。因为这个凶犯根本就是个男的,他不过是精通易容之术,过了一段时日就要换一副面孔好继续犯案,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试问,谁会在意一个乡下婆子到哪去了?这个婆子不见了,多出来一个无论是中年妇人还是年轻孀妇,会有人注意吗?哦,年轻孀妇还是有人会注意的。”王守仁最后意有所指地加了这么一句,让那些差役们很恼火,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直接把他抓起来审问吗?时间不多了。”刘昶问道。

“知府大人,你能以什么罪名去抓一个可怜的孀妇?你不怕她反告你垂涎她的美色,以权谋私,弄你一身骚?”王守仁无奈地摇头道。

“你不说他是男的吗?我们只要证实他的真实身份就好了!”刘昶被他说一句呛两句的毒舌噎得也十分火大,只是现下有求于他,发作不得。

“我的知府大人,那不过是下官的猜测罢了,难道你能当众将一个孀妇的衣服扒了验明正身?!”他这句话说完,别说刘昶的脸色难看,就是那些差役们也在暗中偷笑,让刘昶的脸色难看得更为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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