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床,佣人便把今日的报纸递上来。看见娱乐版,一口茶喷出来。李洹那厮竟然出车祸了,而且还是在我读书的那个校园!我打电话过去,那厮在电话那段哭得惨绝人寰:“泥鳅,泥鳅,你快来,救命啊。”
仿佛前尘往事,已然一笔勾销,在我看不见的角落,化成灰烬。被风吹散,无影无踪。 那声音太惨了,又毫无芥蒂,心无城府。好像我不去救他便是不仁不义,会被天雷滚滚劈死的。于是我非常义气地去救他了。但是他却好端端地躲在家里打电玩。车子性能果然太好,故而车子毁得一塌糊涂,车主还能活蹦乱跳地跑。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想到前两次他让我陪他的车付出的代价,我不由涌起一股羊入虎口,送上门来的傻瓜感。
“你还活着啊。”
“你那叫什么话。”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了。我以为我是,连你也是。”
“泥鳅,我想你了。真心的。”他抛下电玩与我拥抱。
“你······”我正想着是否要回抱他,却见他眼角一飘、
“呀呀呀,我快死了,好不容易过关的。你等我一等,呀呀呀,还是死了。”他气愤得摔下那遥控。
这间房,虽然只是一层,然而空间极大,可以坐拥海景,看海鸥飞翔,又对着富丽堂皇的花园,一年四季,春暖花开,从不懈怠。而且邻居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还有一流明星,小区各项设施一流,保安也是经过武警中招来的人士。
更可惜,楼中楼的模式运用得极致,到处都是光怪陆离的玻璃屏风。然而柔和,并不折射强烈的光芒,置身其中,仿佛置身于光明中,心也变得亮堂起来。
屋子很简单,地调中透着奢华。
最珍贵的和田玉被他用作整块的天花板,灯光照耀下五彩斑斓。皇宫的地毯一路延伸到楼梯,密密麻麻各色古色古香的灯占据了每一个角落。
我喜欢这屋子。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只也叫“小八”的秋田犬。不但会为他开门,递拖鞋,捡球,送行,而且还会因为主人的喜怒而喜怒。
小八喜欢我,会蹭我的腿,跳到我身上让我用手抚摸它,起先我以为它对谁都这样,后来才知它对其他人其实是很凶的。
小八马上把遥控器叼过来。
我摸摸它的头:“小八,乖,别理这个疯子。”
“泥鳅,你说得对,我真的要疯了,不仅要疯了,而且我真的要短命了。”今日他却不与我在言论上争长短了。
“告诉我,第几期了,癌细胞扩散到哪里,可否再加速运动?草草了结这红尘业障。”
“你尽管诅咒我吧。”
“发生什么了?”
“我爱上别人了。”
“你又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这次是真的。”
“啊,原来那些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每个周末的十一朵玫瑰都是假的。”我掩面而泣。
“泥鳅,你别哭,我会把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介绍给你的。”
“算了,物以类聚,跟你在一起的统统不是什么好鸟。”
我继续呜咽。
“泥鳅,泥鳅,那我暂时不离开你好不好,等你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再去寻她。”
“不,你这负心人,是谁前些天还说要追上我直到我爱上你为止。是谁,那个男孩子是谁?”
“啊。泥鳅,你,你不是说你不会爱上我的吗?你不是说你绝不屈从于你大人的*威与我苟合的吗?要不,我们不分了?”
这人还是有点良心的,他来掰开我的手。却见我正使劲儿憋着笑。
“啊,你骗我。”他脸上有巨大的失望,严肃得像是素描,一笔一划不掺一丁半点假。是我对不起他。
“快从实招来,看上哪家妹妹了,姐帮你参详参详。”
他更黯然:“别人不一定看得上我呢。”
“谁?”是谁令一向自视甚高的李大帅哥也要甘拜下风。
“舒氏日化公司的大小姐,舒宜人小姐,你的姐姐,夏无桀的未婚妻。说起来还得感谢你,我来找你,却看见一白衣飘飘的美女,美得跟个仙女似的,不染一丝尘世气息,我正想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她突然回过头来冲我露齿一笑,我忙伸出头去打招呼,结果就撞到人了。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了,咦,泥鳅,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没事吧?”
“李洹,你相不相信我?”
“怎么了?”
“离开她,离开她,不要跟她走近。任何女孩子都好,就是不能是她。”
“为什么?你是不是嫉妒了啊?难得啊,想老子之前在你身上下了多大的功夫啊。”
“你听不听我的话?我怒了,大吼。”
“倪易秋,这不公平,你姐夫经常挖我的墙角吧,那么我也让他尝尝这滋味。” “李洹,你变态。”我咒骂。一个巴掌便扇过去了,哪知这厮伸手敏捷,一个反剪就把我制服,右膝一顶,我便朝着沙发跪了下去。
我的脸色酡红,从未想到他竟然这般对我,倔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死命地挣扎,长指甲划伤他的手背,留下一窜一窜猫爪子一样的红痕。
“倪易秋,谁借给你胆子了,告诉你可以这样对我?”他一声冷笑,竟然“啪啪啪啪”重重打在我的屁股上。
小八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忽然伸出嘴来一口咬住他的裤管,总算止住了他的暴力。 强烈的羞耻感让我眼睛红得便要滴出血来,但是始终被他猫耍老鼠一样玩弄于鼓掌之中,原来他先前作出的那些姿态都是引我上当受骗,让我自以为可以讲他揉扁捏圆。 “哇。”我突然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李洹哭笑不得,松开了我的手,我得理不饶人,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捶他扁他,可是拳头打在他身上,便像是打在了石头上,受罪的反而是我。
我的哭声更大了。小八一会看我,一会儿看他竟然不予理睬,默默爬上沙发,趴在上面,耸拉着脑袋看我们。
李洹叹息一声,托住我的脑袋,把我拥到他怀里,他像是一位长者不断地轻轻拍打我的脊背,直到我止住抽噎,为他这别扭的举动破涕为笑。
“倪易秋,我也是人,一直追在你后边也会累的,所以就像当初我默许你去追求夏无桀一样放我走来吧,如果我是你的,我还会回来,如果不是,那么麻烦你在我走远的时候把我追回来。”也许是从未看见他有如此这般严肃,我愣愣地点头。但片刻又恢复不怕死的精神,摇摇头。
“不,她太强大了,我打不过她,赢不回你,你不要去了好不好。”我竟然拉起他的衣角做起了那女儿家家的撒娇状。
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啊。可惜李洹不为所动。
“你不许我追你,可你管不住我追求别人啊,倪易秋别让我看遍你,我们俩各凭本事。”他狡诈地一笑。为我今日对他的“万般不舍”很是享用,并且私自把它以为是女人的嫉妒。
“你可知她男朋友是谁?夏无桀啊,你赢不了他的,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贼心不死,昧着良心说这话。
“你怎知道你做不成的事情本少爷不会顺利完成?虽然名花有主,可是本少爷磁场巨大,蝴蝶蜜蜂都可以吸引,不相信吸引不过来她。感情不过像是买卖一样,没有无欲无故地死心塌地,总得有些计较,你说对吧?”他略略思索,然后又恢复一贯的邪恶嘴脸,笑得眼也不见,像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人间女子那么多,先是纠缠上不会开花的我,又去纠缠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她,你到底累不累啊?”我苦口婆心。
“人生如戏,不过追逐,这求不得的滋味真会让人欲仙欲死。泥鳅,真的,我觉得我就是有病,我爱失恋的感觉,我享受那万箭穿心的滋味。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真是真理,你信不?我很快乐。”
这么多天相处,他也沾染上胡胡的几丝蓬莱客般的语气,但是我笑不出来。
“有无执迷不悟的理由?”
“她的样子跟你之前很像,老实说,这次你回来好多地方都变了,连脸也变了,我都不知我原先喜欢的人是你还是长得像你的她,既然你不爱我便让我去爱别人。”
原来竟是这样!
那个对着他笑得花般明媚的女子有一张和我事故前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