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过伤的人大多会更加勇敢,迎难而上,因为他们知道,最痛不过如此。你若是不喜欢真实的我,那么好吧,劳驾你为我挑一个光鲜亮丽或者清纯无比的躯壳,我表演给你看。唱念做打,十八般武艺,什么不会?不要小看女人,她的怨气足以再死后变成贞子之流吓得亚美欧人民屁滚尿流,她的智慧足以足以成为武则天吕后一类巾帼,一面斩杀亲人亲信,一面指点江山。你也不能小看我,即使身处重重迷雾,我也得让自己快活。除了偶尔学学蟑螂在世人冷如冰刀的眼缝中任我行,我也需要为生活来点滋味。所以我从不拒绝一个帅哥的约会,尽管他没有夏医生一样让人见之弥乱,让人愿意为之舍生忘死的大神般的气质,不是还有浅薄单纯地华丽外表么?
世人皆爱牡丹天之国色,我也不例外,做不来清心寡欲的东篱君子。人家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其实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女人同样不例外。你善良吧,别人说你装,你癫狂吧,别人反倒说你真。
所以清朝有个死后很有名的叫曹雪芹的老头写了一句:假作真时真亦假。他的书被翻译到全世界,其中有一个版本,被翻译为 the stroy of a stone, 石头的故事。记得当时的学者是笑了。
我也笑了,不过不是嘲笑。人生不是那么点事么?欲望不是压在心头的一块自甘堕落的石头么?
但李洹来了,美男出面,惊飞了那群莺莺燕燕,给了我少许安宁。我早看清那些人的嘴脸,不过是哗众取宠,想要享受与我一同站在聚光灯下的所谓轰轰烈烈铭心刻骨的人生。他们一边享受,一边又觉得太贵,代价太大,一面以为我是好女子,一面又在背后与人一道诋毁我,恨不得我去死。
然后李洹来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众人不敢与其交锋,望风而逃,大概是没觉得我多么值得吧。
看吧,这家伙一大早又来烦我,红色的越野跑车,骚包的骑士衣服,笑吟吟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理他,直接去图书馆,进去是需要刷卡的,这样自然把他留在外面,可是这家伙竟然明目张胆进来了,而且一向不通情理的管理员为美色所迷竟然视而不见,报之一嫣然一笑。
这太可耻了。赤裸裸的官僚主义。
我胡乱抓起一本书,躲在角落里,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眼前光线被人挡。李洹蹲下来,陪我看书,不一会便觉无趣,靠着我的肩膀发出均匀的鼾声。我转过身子,拍拍他的脸,都没有醒。眼皮子底下两个青色的眼袋,一时有些不忍。便勉强让他睡了一会儿。
看那厮睡着的样子倒是纯真无害,与他平时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我恶作剧地把他的脸揉扁搓圆。挤成各种滑稽可笑的模样。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来,却是惊动他。他睁开眼眸,眼神有片刻的迷离,小孩儿一样无辜,惹人垂爱。一看是我,松了口气,朝我嫣然一笑。
“泥鳅你摸我。”声音之大,众人侧目。
我的脸烧成一片,直呼冤枉:“哪叫你在我身上动来动去。”但看众人鄙夷的表情,便知他们一定多想了。
“你狡辩。”偏偏那厮还在纠缠。
“爱信不信。”
“你怎么老往图书馆跑,这里都不准高声谈论。”那厮终于注意到有人往这边望,压低了声音。
我简直无语问苍天。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又浅薄了吧?不过你这个海外游子平时读些什么书?”
“四大名著······”。
“是吗?”
“的缩写本。”
“也读史书。”
“是吗?”
“野史,哈哈。”
“是吗?”
“喂,倪易秋,我也有读经典原著的。”
“是吗?”
“当然。”
“哪一本,我且来考考你。”
“《金瓶梅》。”
“咳咳,······”
“你没看过啊?要不要我教给你?里面的招其实挺简单的。我有原原本本的精装版本,图文兵马,还是立体的,一字不差,你要不要看,现在这书可是千金难求啊。要不我们实践实践如何?”我看见他眼里揶揄的味道,才彻彻底底知道自己是被他给耍了。
我对胡胡说:”这个人看起来像草包,可我总觉得他不简单。哪里不简单,我又瞧不出来。”
胡胡鸡啄米似的点头。他宁愿我把他想得好些,即使是把他想得邪恶,在他耳中也成了聪明。
我狐疑:“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我可没见过你对夏医生有这般容忍啊。”
胡胡干咳两手,摆摆手:“哪里有,哪里有。我原先是喜欢夏医生的。”简直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洹说:“不管,不管我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了。你一定要对我负责。”
我说:“李洹,真的是我先招惹上你的?”
他说:“你怀疑本少爷的魅力?”
我说:“我怎么就招惹上你的?”
他便嘻嘻一笑:“你跪求我收了你呀。”当时我直觉荒谬,却不料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我说:“那我错了,我们分了好不好?”
他说:“你敢放弃这么个大好青年,我就敢告诉给你妈。”
我颓然:“昨天的那小妞葱一样水灵,比上次那几个好看多了,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
李洹斜睨我一眼:“好双儿,你这般贤惠,叫本少爷怎么舍得你黯然神伤。放心,一切都是浮云,只有你才是我归宿。你不觉得我们特有夫妻相吗?”
我看了看他的眉眼,果然有几分相似。
“好泥鳅,你也日渐成熟了,要不就从了本少爷吧?生他八九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出来。”
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古人不懂科学,一般第一胎是女儿,接着又是女儿,然后一窝都是女儿。
我恶寒。
“你才生女儿,你全家都生十个八个女儿。”
“原来你想生儿子啊,早说嘛。”
我一脚把他踢下床去。
他顽强地爬到床上。开始对我动手动脚。
“你正经点。”
“我哪儿不正经了?”
“滚!”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累一天。只要我没有课,便被撺掇着跟他出去了。一会儿东南山,一会儿西南山,一会儿电影院,一会儿海洋馆,一会儿歌舞厅,一会儿台球室,一会儿海边游泳,一会儿飞上天鸟瞰城市,简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用其极。
而且不管我开不开心,愿不愿意,他都是兴致勃勃,永远不会扫兴,不会不开心,不会因为的板着一张脸,臭着一张嘴,就有丝毫的不安。
换言之,他就是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严重怀疑两件事:第一,他只是缺一个玩伴;第二,此君尚未成年,仍旧有少儿多动症,一刻也不能闲着。
如是便出现了一下诡异的画面:
骑马场上,他与一英姿飒爽的碧眼美女赛马斗计,一回头,我不见了;海边,他穿着海绵宝宝的短裤,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精装版的肌肉湿着墨黑得头发出现在沙滩上用有古铜色皮肤的美女面前的时候,一回头,我不见了;下了飞机场,呼朋唤友前来接驾,打开车座,咦,我不见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小三犯骚。
而且我此时还不是正牌,被挤压,被排挤,甚至被血淋漓得忽视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过正因如此,我才答应与他走来又走去。
没有负担的感情最是惬意,仿佛一次中奖的免费旅行,既可以免于被孤独恐慌侵袭,又有免费的好山好水好吃的招呼着你,最惬意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不会有付出,便不会有失去。
只是我貌似远离尘世太久了,算盘打得太精,噼里啪啦,总免不了王熙凤一样“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须知当我们原谅了彼此的荒唐,便不意味着能够有完美的曲终人散场。而人生原本幻灭无常,情爱便如流萤般,自会散落四方,哪里会如人所愿,一颗一颗都停留在你眼前。
即使最终我们走散在街上,转回头是各自的人海茫茫,那过去的人依然会是戒不掉的糖,即便是装进别人的口袋的念念不忘。
生尽是福,惟人不知足。
所以才有那句有名的:“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
可惜,后人并不检点,老是自以为是,以为在这场情感的漩涡里,可以自作主张,自负盈亏,最不济关门大吉,万事休矣。
只是我小看了李洹,更高看了自己,是以有这种种纠葛,麻烦,挥之不去。
再没有比这更加诡异的现象:怂恿男友,如果能称得上的话,去找别的女子,然后将她们一起评价,环肥燕瘦,胸围多少,腰围多少,莲足长短,锁骨是否性感,长在美人儿后颈窝那颗有点吓人的痔是否是癌症前期的预兆,美人儿的双眼皮是否开裂了,鼻孔的毛好想稍微长了点,她一个劲儿的打喷嚏不知是受不了花粉的香气,还是受不了自己的鼻毛。争议长短,极尽八卦只能。
我有点相信为什么我要被拿来与这个痞子相对比了,我们一样龌龊,一样思想肮脏,一样离经叛道,据说,还有点夫妻相。
这样的人不拿来做兄弟实在可惜了,虽不能一起泡妞,也能看着他泡妞意*一下,而且第一次享受了被人买单的乐趣。
他也为我打开了一扇窗,让我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来我努力讨好别人,却是到头了仍旧孤家寡人,连一二知己也无。
但看他身边的人和事,永远不知疲倦的觥筹交错,一言不合,群起而攻击他人的豪情万丈,我突然就悟道了:混得好的男人,基本都是讲义气,有担当,轻得失,买单王;而混得好的女人,基本都是甜嗲贱,不要脸,会算计,有手段。妈的,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失败了,敢情我一直用男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无怪现在要跟李洹这厮一处厮混。
但这样也好,这一场浓墨重彩,鲜艳如同梵高笔下绚丽的天空,没有一处空闲接纳得下其他的灰尘。
这样也好,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上树君,爬墙君,李洹喊你买酒来。
与尔供销万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