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柒
贰拾柒

我早早的就到了我们约好的餐厅,没什么事就玩弄桌子上的一个牙签盒,倒掉,又一根儿一根儿的捡了回去。何蕊没一会儿就来了,她又瘦了,脖子下的锁骨又明显的突出来。我心疼的有点想哭,心里嘀咕着一会该怎么安慰她。她下身穿了一条过膝的牛仔短裤,上身穿一件白色的纯棉衬衫,简单的连一个点儿都没有。她穿衣服每次都是随心情来穿,高兴的时候就穿的很鲜艳,不高兴的时候就会穿的很素气,就像这件没有一个点儿的衣服。

何蕊坐在我的面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心疼的拽着她的手,说:“你怎么又瘦了?最近你没吃饭吗?”

“你最近不在家,也没和我说话的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她的话里多多少少有些责备我的意思,这让我有些尴尬,我不是故意的,小蕊,你能明白吗?

“小蕊,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应该在家里好好安慰你一下,可我最近真的有点忙,所以对你的关心可能不够,你生我的气还是应该的。”想来想去,我还是把苏碧的事生生咽了回去。“小蕊,我现在在廖明一的杂志社上班,每个月都会有自己的工资了。”

“什么?”何蕊生气了,“你就这么放弃自己喜欢的专业,放弃自己喜欢的工作?你的志气就这么点儿?”

我安慰着她:“别这么激动,如果有好的角色我还是要去的,没有角色的时候,我也可以挣点钱啊。我没放弃,只是等待。”

“我现在连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好,又有多大的心情去管你的事呢。”何蕊有些泄气,“其实我根本不会生你的气,我最近脾气很大,就像更年期一样,根本控制不住。你白天不在家,我就去了我爸那里,我爸就老是劝我和我妈的是怎么样怎么样的,我知道我爸很为难,他也很心痛。可我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当初她能这么狠心放下我,和别人在一起。我爸说,也许她离开我的时候,是因为她有了爱情。但是我爸对她来说就不是爱情吗?你知道吗,那天我那么说她,我的心里痛的就想用刀捅了一样,她难受,我更加心痛。”

何蕊就像是在忏悔一样,说着,也哭着。“小蕊,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委屈自己也不会恨一个人,更何况那个人是生你的妈妈呢。原谅她吧,她丢下你不是故意的,她为她自己做的是已经买单了,二十多年了,对于一个生过孩子的母亲来说,已经很残忍了。她现在也不是很幸福,你这个当女儿的要给她,她以前丢失的幸福。”

“你明天上班吗?和我去找我爸,然后去见我妈,你和我去。”

我甩甩手,“小蕊,你能自己想明白,是很好的。我觉得你爸妈现在是很需要你能和他们在一起的,我不去了。真不去。”我忽然想起来,那天王心蕊想带她走的事情,于是就试探的问她,“对了,那天你妈好像说,让你和她去申城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何蕊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说“我今天想好好吃顿好的,你要请我。”

“好。”我笑着说。

“我的想法很简单。她是我妈,但是她却有自己的家庭,我不能去以她女儿的身份去参加到她现在的家庭里去,我想我爸也不能让我去。我现在能自己挣钱,也能照顾好我爸,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妈能现在来找我,想认我,说明在她的心里,我这个女儿她还是记挂着的。所以,逢年过节,我就去申城看她,至于她说的,让我去申城发展,怎么我也不会答应的。”

小蕊啊,你真的是长大了。不在是那个什么事都追在我屁股后面的小丫头了。

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廖明远,这个总在我身边保护我的男人,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平常都是他主动问我吃饭的事,我今天要不要去问问他呢?还有,何蕊和廖明一的事情我到现在都还没有问过,要不要办一下呢?

我拿起电话就打给廖明远,他如果有空,要把他叫到这边和我一起吃饭。“喂!张婉萍?”廖明远和方彦一样,都会叫我的全名,我问他为什么不叫我“小萍,或者婉萍。”之类的。他就会以大丈夫、男子汉、老爷们儿之类的话来搪塞我,觉得这么叫完,会有损他的男子汉形象,而他却一定要我叫他“明远”,他说这样会显的很亲切。

“明远,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好吗?”

廖明远说:“下班的时候想和你吃饭,你说你有事,怎么现在还找我了?”下班的时候廖明远还真的约我去吃饭,他明天就要回沈阳了,吃饭也算是一种践行。何蕊的电话还是让我推掉了和他的吃饭,在他与何蕊之间,我还是不加考虑的选择了何蕊。“刚才我主动找你,你不和我吃,现在掉头儿来找我,我出场费要增加了。你要请我吃顿大的,好的。我和我哥在一起呢。”

他们哥俩在一起是最好的了,我有些兴奋了:“那你把你哥也叫来。我要好好请我老板吃个饭,谢谢他给我饭吃。”把饭店的地址告诉廖明远以后,我就赶快把电话撂了。对廖明一这个人我一直都不了解,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我还真的说不准。我倒是对廖明远有些了解的,我把电话撂了,即使他再有什么想法,他也不会再把电话打回来,折了别人的面子。

何蕊问我:“你约了别人?不是说好,陪我的吗?”

我说:“你还记的廖明一吗?他现在是我老板。我把他约来和咱俩一起吃饭,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何蕊有些兴奋了:“廖明一?就是那个很有魅力,又有钱的‘老’男人?”

我暗自笑了,廖明一也只是三十出头而已,怎么能称的算是‘老’男人?我真的有些佩服她:“拜托,人家廖明一没大你几岁,和‘老’不怎么沾边。”我嘱咐她:“廖明一这人,我一点也不了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理性的男朋友。他的办公室进出的女模特我看的都眼花,所以,这样的男人不一定是你的菜。”

“现在都是一物降一物,没准别人看不住他,我就能看住呢,这年月的事谁能说准了。”

我有些担心:“还是先做一个朋友吧,别那么早确定关心。如果我发现不行,你要听我的话,马上抽身出来。”

何蕊满不在乎的答应着:“我今天应该穿一件亮一点的衣服,这白衣服有点不适合我。这么素,跟林黛玉似的,一点都不像我。碗姐,你应该早早通知我,让我有个准备......”

何蕊唠唠叨叨都在说自己的衣服这不好,那不好的,一点都没有刚开始那样满脸疲倦,还把这么有心情把自己比喻成林黛玉。“你还挺会形容自己,还林黛玉呢。人家林黛玉好歹还有块贾宝玉呢,她爱着人家,人家也爱着她。你说说你,万一人家对你不感冒,你不是白得瑟一场了。”看过那么多的爱恨情愁的小说,我是最羡慕黛玉的,那么柔弱的女人却被宝玉钟情着,即使已经阴阳两隔,即使已经成婚娶妻,但是在他的心里,最心爱的,最怜惜的还是黛玉。人生若得一这样知己,我想,死而无憾吧!

我说:“苏碧最近怎么样了?很久都没看见她了,最近是不是也有她的消息啊?”

何蕊忙着打扮自己,头都不抬的说:“啊!她好像快回来了吧,我也不知道啊!”何蕊突然神秘起来:“我感觉她好像恋爱了吧,那天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里面有男人的声音。你说她要是没有恋爱,怎么会有男的声音。”

我有点着急了:“那你也不能因为一个声音就觉得她有对象了啊,没准是......是男演员,或者是导演。”

“干嘛?怎么突然还发脾气了?你今天挺奇怪的。”

“哪有?”我撒谎,“这不是快毕业了吗,我怕她赶不回来。”

我有些心慌,弄洒了杯子里的水。这人真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看看我,心慌的就跟自己真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何蕊帮我擦了身上的水,忙我问:“你平常很少这样的,今天怎么了?一提苏碧你就这么慌?出什么事了?”

“没有!我......我......我......”脑袋在这瞬间似乎已经短路,结结巴巴找不出到借口,要撒一个怎么的谎才能瞒过去?不漏破绽的瞒过去?

廖明远和廖明一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忙对何蕊说:“他们来了。”就这样,我把这句话当成了搪塞何蕊的借口,只有这样,我才能暂时保守这个秘密。哪怕是一秒钟也好。千万不要撒谎,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现在的我是终于能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了。

廖明一穿了一套很干净的运动衫,白色的。大眼儿一看,和何蕊倒是真的有些相配,无论是个头还是长相、肤色。如果他们俩个真的能在一起,也算是一对金童玉女了。何蕊见到廖明一,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大方和热情。她几乎点了菜单上最贵的东西,我撇撇嘴看她,心里猛的心疼着我的钱包。何蕊真的是有异性没人性,我的钱包就在她嘴唇和嘴唇间溜走了,真是‘好’姐妹。就连点单的服务员的态度和之前都不一样,笑的都恨不得露出最后的后槽牙,真是虚伪。

“喂!心疼了?”廖明远就像看出我的心事一样,偷偷摸摸的问我。

我装的很潇洒,笑着和廖明一说:“廖总,您想吃什么就随便点,一定要多点一些。”故意挑眉毛看廖明远,心里和他说:“怎么样?我大方的很。吓到了吧?”我装的跟没事儿似的,心里疼的跟个什么一样。我主动把人家叫来,肯定要请的大的,还好我刚领了稿费。

何蕊说:“两位廖先生,像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是要喝点酒的。想喝点什么?”我长大嘴巴看着他们俩,廖明远在旁边一边咳嗽一边笑,那个样子就像是在看笑话一样。“服务员,这儿有拉菲吗?”

廖明远嘴里的一口水,因为何蕊的一句“拉菲”,全都吐在地上,然后就拿手捂着嘴巴笑。我的世界彻底坍塌了,拉菲?我现在卡里的钱连这顿饭能买起都很牵强,更别说还有一瓶拉菲了。

廖明一一直都没有笑,也没因为廖明远的‘喷水’脸上有什么变化,他笑笑就对何蕊说:“一会吃完饭,我要和明远去打羽毛球,就不喝酒了。好吗?”廖明一很少能笑,今天我是第一次看他这样笑过,很还看,他不穿西装,不打领带的样子,还真的是很亲切的,一点都没有架子。也不像同事们传的那样子,不像是饭桌上混过来的人,还是蛮不错的。

廖明远问我:“这个女的是谁?你朋友?”

我拿菜单遮着脸,很小声的说:“她是我的好朋友,老好的老好的朋友。”

廖明远‘切’一声:“你这个老好老好,有不真实成分。能和你坐下来说几句话,喝个咖啡的,在你眼里就是老好老好的朋友。”

我瞪他:“哪有?”

何蕊拿跟牙签打到我和廖明远的头上,然后问我:“你俩神神秘秘在说什么?”

廖明一说:“他俩很好的,我在公司总看见他俩在茶水间说话,然后下班一起出去。明远还替这个张婉萍说话,她现在都留在我们公司了。”突然很认真的和我说:“张婉萍,你要多看看书,多写写东西。我这个杂志社不是科班出身就只有你一个,干这行不是你会写就行了。你多写,多读。明远很会写,你要向他多学习。”

廖明远立即给我一个自豪的微笑:“廖总,你放心。我知道我的质素,我肯定会和明远好好学的。”我特地加重了‘明远’两个字。

廖明一说:“你在公司可以叫我廖总或者廖老板,私下里和明远一样,管我叫哥。”

“好,明一哥。”我刚要开口时,何蕊甜滋滋的喊了廖明一一句‘哥’,口气甜的能齁死一只蚂蚁了。

廖明远凑过来和我说:“你这个朋友很......甜,比你有女人味!”

我恶狠狠的瞪他,咬牙切齿的说:“她叫何蕊。”廖明远根本不买我的账,我生不生气他完全不在乎,发脾气的人这一点就最郁闷的,自己在一边气的都快炸了,结果那个让你生气的人还在一边上跟没事人一样。要不怎么说,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话真是一点都没差。

女人味?什么是女人味?女人应该特有什么味?

我从来都没想过女人应该特有的什么味道,今天是廖明远提起了,我才算是认真的去想这个在我身边却离我很远的问题。我一直都觉得女人只要是苗条,穿衣服好看,那就是有女人味。后来看到苏碧就发现女人味不光光是只有苗条,还有就是穿衣的风格,头发和身上挂饰的搭配,举手投足间说话的涵养......我已经很久没认真打量过何蕊了,她在我身边四年了,我一直都把她当成一个不明事理的小丫头,可现在她这么坐在廖明一的身边,我发现她和四年前见她的时候真的不一样了,她现在举手投足间都会散发着一种成熟女人拥有的魅力,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为我身边另一个苏碧。唇红齿白、肤如凝脂、墨瞳若秋,我想都不能这么简单的形容她了。

我安静的坐这里,安静的看着对面的何蕊和廖明一,安静的在嘴角扯一丝微笑,安静的流下一滴欢喜的眼泪。

廖明远拿胳膊肘碰我:“怎么了?又发什么感想呢?”

本来我很想和他好好说话,可一想到刚才他的戏弄,我就打算报这个一箭之仇。演个戏吧,怎么这也是我的专业,一定能骗到他吧。我暧昧的看着他,挤出满眼的眼泪,柔柔的凑在他身边,“不,告,诉,你。”然后就是邪恶的一笑。他冷冷的看着我,然后就是白眼,紧跟着就是“切”的一声。满脸的不在乎?随便好了,我高兴就行。

食物端上来到的时候,我真是满眼的惊喜,没想到的是外表看起来这么普通的饭店还能制作出这么精致的菜式,真是不容易。更加没想到的是何蕊能在这么普通的饭店里能点出这么高水准的菜式,更是不容易。

何蕊是第一个动筷子的,她是真的充分的做到了“地主之谊”,每一道菜都会第一个夹到廖明一的盘子里,然后满脸笑容的问:“味道怎么样?”或者是:“好吃吗?”等到是肯定的答应后,她才满意的点头,然后换另一个菜。廖明一就像一个太上皇一样,坐在一边吃何蕊夹给他的菜,丝毫没有礼让的成分,就好像是何蕊已经名义上是他的老婆了一样。

我敲着盘子,在旁边咳嗽,何蕊根本就不吃我这套,连看都不看我。我彻底生气,大声的咳嗽,惹的全餐厅的人都看我。“小蕊,这桌子上还不只是只有廖总吧,你也顾顾我,还有明远,这还有一个廖总呢。”

“哦!”何蕊想了想,“明远哥,你多吃点,多吃点。这菜挺好吃。”然后就继续和廖明一说笑。

我翻白眼,“切”了一声:“真是世风日下,想当初我俩吃饭,她都是给我夹菜,可现在......唉!一言难尽。”

廖明远给我夹了一块海参块,放到我的碟子上,梅花一样的瓷盘上,中间配上一块黑色的海参,也还不算难看。“不就是没人给你夹菜吗,我给你夹,真矫情!再说,他俩聊的这么开心,你不高兴啊。我现在已经很少能看见我哥能这么开心的笑了,现在竞争这么厉害,我哥说,他连现在做梦,脑袋里都是汉字。”

我和廖明远笑着,廖明一问我们:“你们俩笑什么呢?明远说我坏话呢?”

“哥,我哪敢啊!”

我抢话道:“明一哥,明远说你做梦都是汉字。”

我笑,何蕊笑,最后连廖明一自己也再笑,也不生气。“可不嘛!等到有一天你们要是也能经营这么一间杂志社也一定会像我这样。”对廖明远说:“明远,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一样吗,那个时候做梦,满地的汉字追着跑,吓的有段时间都害怕睡觉。”

“哥!我说你一件事,你也说我一件事,一点都不吃亏。”对廖明一说:“你说,咱爸妈真是的,一点都不为咱俩考虑,咱俩这么年轻,就天天的在杂志社忙,也没时间结婚,没时间玩,他俩倒是老了老了享清福,出去旅游,一直都不回来了。”

何蕊突然插话:“所以啊,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都是包办婚姻,哪有几个是自由恋爱修成正果的。都是父母清闲,吃顿饭的时间,就把孩子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了。要不然,有钱人家怎么那么多不幸的婚姻,都是有原因的。”何蕊满嘴胡话,还真的逗的大家笑起来。

廖明一对廖明远说:“你还吃起爸妈的醋来了,你不是喜欢这个吗,这回给你接手,你还有怨言。”虽然话里责备,但是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疼惜,廖明一是真的疼爱他这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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