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伍
贰拾伍

何蕊见到她妈妈的时候很激动,眼眶里眼泪蓄在那里强忍着没有留下。何蕊的妈妈很紧张,纤细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来回的抚摸,就像是一件丢失了很久的宝贝,再次找到,不舍得放下。她妈妈的手,白皙、有弹性,一看就是从来都不干活的。再想起我妈妈的手,那简直是没办法相提并论,一个是养尊处优的阔太太,一个是粗布麻衣的老妈妈,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唉!”我不住的在心里叹着气。

“小蕊,我......”何蕊的妈妈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就是王心蕊?”我没想到何蕊能这么说话,我被震惊了,很显然王心蕊也震惊了,停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你名字里有个‘蕊’,我名字里也有一个‘蕊’,你还记得为什么吗?我爸家里是独苗,我奶奶希望你能生一个男孩。可偏偏我却是个丫头,我爸说,他会像爱你那样来爱我,即使是一个女的,他也会心疼到底。我说的没错吧!”何蕊略微停顿了一下,“很抱歉,我不应该直接直呼您的全名,不管我们之间有没有特殊的关系,即使是一个普通的人,我也应该尊称一声‘阿姨’。原来的不礼貌是因为我想提起一段您可能已经都已忘记的过去,希望您不要因为我的不礼貌而怪罪在我爸爸的身上,因为现在的很多人,觉得孩子的问题就是家长教育的问题,什么都会怪在家长身上,我觉得我爸爸把我教育的很好,他从小教育我,人,什么都不重要,只有感情最重要。他还说,一个人可以忘记所有的东西,别忘记本就行。”我没想到何蕊的话能这么狠,她就像是在讨债,向王心蕊追讨曾经欠下的债。

我拽了拽何蕊的衣服,希望她必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可她生气的挣脱了我,然后生气的看着我,眼里充满了眼泪。我的心在这一刻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何蕊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可这一次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大。和她比起来,我终于知道自己还算是幸福。

“小蕊,你有理由恨我。我从来没尽一个母亲应该有的责任,这二十多年一直都让你活在阴影下,没教过你,也没带过你。”王心蕊在自己的女儿面前痛哭的哭着,就像是在忏悔,“我知道再见到你,你一定会是这个反应,我做好心里准备让你好好的怪我。那天在电视上我看见你,虽然只有几分钟,但是我就一眼能看出那个就是你,我的孩子。你的神态和年轻时候的何胜德简直是一模一样。等到再见到何胜德,我发现他老了,我也老了。”王心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在申城有一家影视公司,希望你能来申城发展,并且......”

“您现在是有钱人,而我不是。名义上你是我妈妈,这个即使是我不想承认,也是一个不变的事实。我是老北平胡同里出生的孩子,是爸爸、爷爷奶奶,一口饭一口水喂大的。名字是爷爷戴着老花镜一笔一笔教着写的。补丁是奶奶拿着针线一针一针缝的。衣服是爸爸当年蹬三轮时,一脚一脚攒的。你知不知道,我爸能坐上现在这个总监的位置,是用血换来的?是多少个晚上没睡觉换来的?你知不知道,我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真正的意义上吃到肉?你知不知道,爷爷死的时候,碑上面写着什么?是‘儿子,儿媳泣立’,你知不知道这代表的是什么?到死,我爷爷都没怪过你一句,他仍然把你当成是自己家的儿媳。如果你真的有一点良知就去我爷爷的坟墓亲自说一句‘对不起’,什么时候他原谅了你,你再来找我原谅你。还有,我家就在这里,我不可能走,更加不可能是来到一个家丢弃另一个家。”

何蕊头都没有回就走了,留下流泪的王心蕊,和发呆的我。我坐在王心蕊的身边,代替何蕊轻轻的抱了抱这位母亲,其实我知道何蕊也是很想亲自抱抱她,但是她没有这个勇气,“阿姨,我回去会劝何蕊的,现在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我和她四年的朋友,我从来没见过她的脾气像今天这么反常。”

王心蕊拉着我的手,半天都没有松开,她的手里沁满了汗水,心痛的都有些哆嗦,“孩子,我真的不想小蕊恨我,但是她还是这么恨我。她是我这辈子最不想伤害的人,但是我却偏偏伤她伤的最深。还有就是小蕊的爷爷奶奶,我都不想伤害,但是......千万别犯错,尤其是不要对不起身边最亲最亲的人,要不然,不光这辈子,就连下辈子都会还不完。我这辈子,得到了每个女人羡慕的一切,社会地位、权利、尊重、钱,过了是让别人羡慕的生活,穿的是时尚界最新款的衣服,待的是最名贵的首饰,吃的都是普通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可是我却失去了人世间最宝贵的亲情。人,有的时候就会被眼前的景物所迷惑,得到的越多,能保存的久越来越少。和普通人家相比,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就像是海市蜃楼,看到了,摸不着......”我不知道王心蕊是哪里来的勇气对我这个陌生的孩子说了这么多的话,有可能她觉得我是何蕊的好朋友,有很高的信任度,也有可能她是希望让我把这些话能带给何蕊,希望她能听见一些王心蕊不能直接和她讲的事情。她就像是一个喝醉的人,碎碎的讲着自己现在的家庭,自己的丈夫,现在的孩子,现在的事业......表情木讷没有光彩。很显然她不快乐,不幸福。离开本爱着她的男人,寻找一个自己爱的男人,到头来,等到了曾经做梦都想得到的一切,却付出的是一生爱的代价。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一直都在告诉我要找寻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而不是自己爱着的男人,因为她怕我有一天会像面前这个女人这样,留下的只有回忆。

X月X日

方彦:

我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面了,不知道多久还能再见到你,我有些怀念在剧组的日子了,那个安静的,下雨的晚上。到现在我都在怀念你脸上那些挥之不去的阴霾,若有所思的男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忧郁的气质,我想我是着魔了。

最近我的生活很忙碌,每天都在修改自己的小说,要不就是看别人的小说,慢慢的我爱上这些数字,爱上写东西。每天我都会打开电脑,在电脑上敲出一些很欢快的字符。要不就是在纸上来回的写写画画,畅想着我下一个小说里的故事,到底是王子爱上灰姑娘,还是王子爱上白雪公主?如果真的写好了,会不会有很多的导演来抢着拍我的戏呢?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何蕊和你来演我的戏,我要让你们在我的戏里来完成我一直都畅想的爱情。每天我都在活着自己的臆想里,有的时候想的自己哈哈大笑,倒在被窝里开心的都睡不着觉。

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这件事写在日记里,即使是你不能看到,即使是我一厢情愿的觉得有一天你会看到。今天我陪何蕊去见她自己的亲生母亲,我昨晚才知道她有一个和我们不一样的过去。晚上我回到家的时候,何蕊喝了很多的酒,喝的躺在地上呜呜的哭。酒瓶子在地上来回的滚,撞在墙角又反弹回来,然后又弹过去,最后就静止在墙角。如果不是已经进了屋,我真的觉得自己走错了房间。我把他放在床上,给她擦了脸,我不知道她是醒着呢,还是已经睡了,总之,她没和我说话,我也没有再安慰她。我想现在的她已经是听不进去任何的劝了,在她的心里已经对她妈妈形成了一种模式,有一天她自己能走出这种模式了,她就好了。现在说任何的话,都已经变成一种风凉话。

今天我见到何蕊的妈妈我真的是很吃惊,她妈妈是王心蕊,一个在影视界和商界很出名的女强人。要是今天苏碧能知道这个王心蕊的女人,那么她一定会好好劝何蕊让她拴住了这个有钱的妈妈。我没想那么多,我对钱还是不那么敏感,可能我是穷过来了,而别人是一直都是富着的。王心蕊在我的肩膀上哭了很久,她沧桑的就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我想她真的是爱何蕊,爱过何胜德。我认识的何蕊她会很好的看待她这个妈妈,不管这个妈妈当年是多么残忍的离开了她的爸爸,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她能祈求自己的女儿的原谅,我想她是爱着他们的。虽然她已经有了家,有了另一个孩子,可是现在这个孩子仍然会是她最爱的,因为我相信母爱的力量。

张婉萍

自从上次见到王心蕊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我几乎很少看见何蕊笑,她也很少和我说话,做的最多的就是坐在电脑边看连续剧,一集有一集,一部又一部。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追着我问我哪个男人好看,也不会抓着我看淘宝上哪件衣服漂亮而且最便宜。那个围着我转的小丫头突然之间不见了,我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失落。

最近的一段时间我都不敢抬头看天上的太阳,太大太亮,有的时候我被它刺的有想要哭的感觉。杂志社的楼下,我被一个穿运动鞋的男人挡住了,运动鞋很白很干净。抬起头看着运动鞋的主任,我的脑袋有几秒钟的短路,然后飞速的转动。是廖明远!他今天的这一身衣服是我很喜欢的搭配,白色运动鞋陪黑色运动裤,简单大方。

“廖先生,您今天这身打扮让人感觉很舒服,很大方。”我笑着赞叹他。

他并没有因为我夸奖他而有一丝的高兴,反而不认识的看着我:“我上次不是告诉你直接叫我明远,或者是叫哥,为什么你今天见到我还是叫廖先生?”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以为这么叫你会是很礼貌的,我会慢慢改口,你不要生气,好吗?”

他忽然笑了,很开心的点头,就像一个刚刚收到老师表扬的孩子:“那你要请我喝咖啡,弥补我。”

“我现在要去找你哥哥,要是我能下班的早,我就去请你喝咖啡,要是晚......”

“要是晚那就请我吃饭啊。”他抢我的话,“我难得回一趟北平,大部分时间都在沈阳,下一次你要是想请我,我还不一定会给你这个机会呢。”他的这些话,不免让我有点想何蕊,她每次想让苏碧请吃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撒娇。我有点想苏碧了,这个时候我多么渴望她能在我们身边,能帮我劝劝何蕊,不管她的想法是否和我一样,最起码能有一个和我讨论的人。我感觉我现在就是一个飘在海上的小船,失去了一个划桨,随着海浪向前面飘,能飘到哪里自己都不知道。“喂!你想什么呢?”廖明远惊讶道。

“没什么!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两个朋友,有点熟悉!”

“男的?”

我笑笑:“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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