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蕊回到房间就一直趴在厕所吐，满厕所都是浓烈的酒味，她好像都没怎么吃东西，吐的东西里一点食物的影子都没有，最后吐不出来，就把手放在嘴里引吐，我就在她旁边帮她拍打后背，其他的什么都帮不了她，“小蕊，别吐了，喝点水就不那么难受”。

“萍姐，我难受，肚子里都揪在一起了”。她的嘴上全都是没来得及擦的酒还有口水，我帮她擦干净，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搀着她躺在床上。“对不起！姐，对不起...”

何蕊嘴里一直都重复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取而代之的就是很均匀的呼吸声，我不知道她哪里对不起我了，就算是她有对不起我的地方，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做任何事我都会原谅，什么都会。

我在柜子里拿了一件很干净的睡衣，把她身上原有的那件换了下来，何蕊是最喜欢干净的，身上的衣服一定不要有异味，现在这件上面沾了很重的烟味，她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一定会哇哇大叫的。

我一个人在洗手间，把一个盆里装满了凉水，把何蕊那件刚刚换下来的衣服泡在水里不停的搓。我边搓边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多的眼泪，这一天我都觉得把自己这辈子流干了一样。可能是下雨的关系，今天的水的温度要比以往凉很多，手泡在水里一会儿就又红又肿，我一点也不怕这样会伤害到自己，我喜欢这么凉着，从皮肤透到里面的凉就像扎到骨头一样，有点疼痛但是还有点莫名的小兴奋。水里能清晰看见我的脸，清晰都能看见头上直起的发丝，我拼命搅拌水，希望能打碎盆里的自己，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不大一会儿水面又是那么平静，里面的自己就像当初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晾完衣服，我就倒在床上，不想动，已经没力气动，不想哭，因为已经一点都哭不出来。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就像我经历多长时间了一样，就像一场大家编排好的电视剧，一切都是那么的戏剧性，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我都觉得是那么好笑，真是一场闹剧。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个很刺耳的“嘀”声，这是有信息或者电话没有及时看，过后的一种提醒声。我翻开电话记录，才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个信息，“看到信息给我回电，潘茹”。

“潘茹，打电话了，有事？”我本不想给她回电话，只是觉得大家已无缘分再像曾经那么要好，就没有必要再互相惦记，“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现在的我也没有什么能力帮助你”。

“小萍，我只是想问问...你现在怎么样了,你的...脸怎么样了？”

“潘茹，你打电话就是这个事吗？”我现在对她不知道有什么感觉，心里总是有点东西被割了一样，“我没事”。

“今天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我不是和韩姗姗......”

“潘茹，我有点累了，真的不用，以后有时间再说吧！拜拜”。我站在窗户旁，外面的雨彻底的停了，微微有风刮过，吹乱了我两边的头发。以前无论是谁打电话我都会说完“拜拜”然后再撂电话，今天也算是开了一个先例了，我没那么大的心情去想我这么做会不会让潘茹不好受，我没这个力气了，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很全能的人，最照顾何蕊，会很好处理处在潘茹和苏碧之间这个矛盾的关系，可我现在发现我真是高估了自己，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又有多少精力再去理会他们生不生气，好不好受，谁又能真正的在乎我的想法。我看了一眼床上的电脑，很想走过去把今天的事写下来，可这个想法只是在我的脑袋里存在了一下就飞走了，今天发生的事会存在我脑袋里，永远都不会忘记，不需要日记帮我记住它。

早上四点我就起来了，一宿都没怎么睡觉，身上是从没有过的乏，我站在镜子前还真吓了一跳，眼睛黑的和熊猫一样，我很少出现这种状况，苏碧的眼睛就总是出现黑眼圈的现象，每次都会买很多的面膜抑制自己的黑眼圈，每次我都笑话她，说自己肯定不会出现黑眼圈，现在是知道了，天下哪里有绝对的事情，五十步笑百步的事情永远也不要去做。

我穿了一件很简单的衣服就出门了，站在走廊的这边就看见那边的方彦，我们相视一笑，就结伴下了楼。在这个剧组这么久了，每天都是很早出去，很晚回来，车接车送，从来没真正的走过这条路，也没认真看过这些路旁的景色。忙的时候没有时间欣赏，等到想欣赏的时候才发现景色已经不在了。原来每个人都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

我和方彦沉默的走了两条街了，都没有要说话的感觉，我站在一个小河边，看着河那边的景色，一对小情侣抱在一起，然后亲吻。零星的有几个路人走过，他们就像没有感觉到一样，依然忘我的亲吻着，何蕊说过‘爱一个人最好的表达就是亲吻’，我不能完全体会到这种爱的境界，可能是身在中间才能真正的感觉到，感受这种吻。我回头偷看身后的方彦，才发现他也看着我，结果偷看变成了对视。

风吹散了他的头发，有点沧桑的感觉。我大胆的走到方彦的面前，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直视他，心里不免会很紧张。他的眼睛很深邃，有种深不见底的幽暗。由于过度劳累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角边也有皱纹的痕迹，我突然之间好心疼，好想伸出手去抚摸一下他的脸，好想温柔的提醒一下他，‘要多休息哦’！风吹的我的眼睛有点酸疼的感觉，还有一点莫名的液体沾湿了睫毛，“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方彦拍了我的肩膀，很关切的问我。我有点慌张，马上擦掉了要留下的眼泪，“没.......没哭，迎着风站着，吹的”。

“刚才出来的时候还没起这么大的风，这天还真是怪”。方彦被风呛的干咳了几声。“咳咳......咳咳......”

“你不是有什么病吧？不能咳出血来吧？”

“我这是呛的，哪有什么病？”方彦擦了擦嘴上的口水，“你是不是还生气呢？今儿你的气不怎么顺啊”？虽然风有点大，但是吹在脸上就像婴儿的抚摸，痒痒的。“和你说话呢？看什么呢？”我微笑的看了看他，示意他看前面那对还在激吻的情侣。“人家亲来亲去，你看什么热闹，别看了，也不怕不好意思”。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能亲我还不能看啊？真是的”。我捋了捋吹起的头发，“这事不也是很正常的吗，我不信你没干过。”

“你挺开放的，和你的长相不怎么符合”。我含笑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你能笑了，就代表你不生气了”。

“别提这件事了，我不想提了，就当我忘了，好不好？”我认真的看着方彦，他没带隐形眼镜，眼睛里是很自然的黑色。“我今天就杀青了，结束后就回北平了，我现在就想好好看看这里，万一下次不能来怎么办”。

“怎么会，你是一个很好的演员，能伸能缩”。

“你不像再夸我，取笑我呢吧？”他没有多的解释一句，只是给我一个很温暖的笑容和一个坚定的眼神，我也还给他一个很灿烂的笑容。我们就像一对没有正式在一起的的恋人，身边环绕着暧昧的气氛。像一杯刚刚冲泡好的奶茶，细腻、柔软，还外加了些许的清甜。

方彦请我在早点铺吃早点，他很细心的给我点了清淡的小米粥和素包。小米粥很粘稠，一时间让我觉得是妈妈做的，“以前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喝我妈做的小米粥，就像现在这样，很稠也很清甜”。我若有所思的搅着碗里的粥，舀起来，又倒下。就是很舍不得喝下去。

“你是不是想家了，杀青了可以回去看一看啊”他夹了一个包子放在我的碟子上，“我每次杀青一定会回家去看一看的，这一点一定要和我学习啊”。

“我们家的事比较复杂，有时间再和你说啊，你不懂”。咬了一口包子，我就有点失望了。素包真是素包，别说是肉了但是油都很少，一水的青菜。“这好看的东西还是要看实质的，外面镶金的，里面是掺水的”。我撇撇嘴，把包子放在了碟子里，咂巴碗里的粥。

“怎么了？不好吃，我尝尝”。咬了一口，方彦的眉头就拧在一起，“每次我和姗姐来，她都吃素包，我以为会很好吃，咋一点油都没有啊”。

“吃素包的目的就是怕胖，你姗姐是怕胖，才吃的。”方彦的盘子里整齐的摆着六个肉包，油光光的散发着可人的香气。我毫不客气的夹了一个，一口咬下去，满嘴的肉味，剩下的一半还挂着油星，“真香！和这盘子里的简直都不一样，我不怕胖，你这盘子里的都能吃了”。

“那好，老板，再来一盘子肉包，和这个一样。”

“老板，再打包一份，再有一份粥”。我的嘴里还咬着剩下那半个肉包，“算他的帐”。

“为什么还要打包啊？吃够了再走，也不着急啊”。

“还有何蕊啊，你委屈一下，就当我都吃了”，方彦的眼里充满着疑惑，就像看一个动物一样看着我，“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几个肉包把你吃穷了，这么小气啊”。

“几个包子就吃穷我了，你还挺瞧不起我”，他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接着和我说，“我这么看着你是因为，你吃饭还能惦记你朋友，挺难得的，夸你一下。”方彦竖起大拇指，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咯咯咯......’的在座位上笑的前仰后合。“我没和你说笑，现在社会上的人很少有真正的好朋友，你和何蕊这么要好，真挺让我羡慕的”。

我“切”了他一声，没好气了的和他说，“你和你姗姐也很好啊，我和何蕊好是纯友谊的好，你们还是异性的好，这要比我们还要好”。

“说话阴阳怪气的”。

“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我接过老板手里的包子，道了谢就匆匆的往外面走。方彦在后面喊我，很大声，“吃完就走，过河拆桥了”。

“哪有，肉包凉了就油腻了，就不好吃了”。我把装包子的袋子贴在脸上，然后又贴在他的脸上“你看，还热乎呢，你贴贴，热不？”

“我没洗脸，一会都蹭你那个袋子上，何老师一会回去就可以加料了”。

“何老师？那个是不是”？马路对面何蕊在屋里开心的向我打招呼，“真是难得，每天都是我叫她，今早能自己起来，应该回去夸夸她”。

我们一边说一边往上走楼梯，刚走了两层，我俩就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趴在楼梯扶手上互相取笑对方。路过的那些人，打招呼的同时都会投来异样的目光。“方老师，咱别趴在这呗，好奇怪啊”。

“回北平以后，哪天请你出去玩，怎么样？”

“方老师，我已经吃了你很多顿饭了，又请我玩？是不是要追我？”说完我就有些后悔，他的眼里有些挥之不去的惆怅，“我开玩笑呢”。我干笑着，他也干笑着，笑里是隐藏不住的尴尬。

互相道过再见，我就开门进屋了。屋里的何蕊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见到我就绕来绕去，问长问短。这工夫的我哪有什么心情一一回答她的每个问题，就很不耐烦的把她摁在桌旁喝粥，“你快点喝吧，一会车来了，别又不赶趟了”。何蕊嘴里噎着半个包子，含含糊糊说了半天的话，一句我都没听清楚。她的嘴很小，每次吃东西的时候都会把嘴塞的满满的，她总是说这样吃会很痛快，能发挥食物最高的品质。“别把嘴塞的那么满，撑大了不好看，说你多少次都不听”。

“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很小口的咬了剩下的包子，然后就对我傻傻的笑，“这个包子真香，我从进组开始就没吃过这样好的肉包，回味无穷”。

“一个包子？至于吗？”我没好气的嘲笑她，“是你亲爱的方老师请你吃的，一块钱一个，你最好吃的连渣都别剩。”

“一块钱一个包子？这里面藏金了？这年头的人是不是都疯了”！

“是啊！都疯了。”我喃喃自语着，也不知怎么的，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萍姐”？

“萍姐”？

.............

“张婉萍？”

何蕊叫了我好多声，我才缓过神来，“萍姐，这一大早的，你怎么怪怪的，想什么呢？”

“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呢，可能是一晚上没睡，有点不精神”。

“啊？”何蕊的盘子里已经剩下最后一个包子了，她毫不犹豫的一口吃了下去，嘴边全都是还没来的及擦掉的面渣。“你不困啊！是不是昨天的那件事......那件事......”

“好了，别说了，我不想提了，我忘了都”。我起身叹了一口气，“今儿算是我在剧组最后一天，我站好最后一班岗，明天打包回府”。

“啊......啊......”何蕊失望的趴在桌子上，小嘴翘的都能挂瓶了，“唉！”

“别唉声叹气的，多拍点，我等你回去请我吃顿好的呢”。

“对了”，她突然精神起来，撒娇的问我：“你是怎么和方彦一起吃的饭啊，你们是不是......是不是......你明白我的意思！”

“别提他了，我都快无地自容了，下次见到他估计要尴尬死了”。

“为什么啊？出什么事了”？

“唉”！我一口气喝了一大杯，然后就滔滔不绝的和她讲刚才发生的事，说完就瘫坐在床上，动都没力气动。

听完我的话何蕊就上气不接下气的笑，我都能看见她喉咙里的喉结。嫌弃的把她推到一边，“外面的车都来了，你在这笑吧，我在车里等你，哎呀！”随手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我就往外走。每天我都会坐这辆车上相同的位置，坐在这里正好能看到方彦坐的位置，也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我，我待在这样的一个角落反正也待的习惯了。

不大一会儿，车里就陆续的坐满了人，大家大声的说话，大声的欢笑，车厢里已经没有最初的时候那么沉闷了。方彦和何蕊一起从旅店走出来，有说有笑的。何蕊满面笑容，就像一朵开的灿烂的金盏花，迎着天阳开花，日落时闭拢，从未间断。

“怎么和方彦一起下来的？”我示意何蕊坐在我旁边，“你和他说什么了？”

“干嘛这么紧张，我没说什么，就说你爱他呀，爱的死去活来，”她摇头晃脑的说的是绘声绘色，“其实也没说的太多，就是替你表了一下白，我不替你说怕你以后没什么机会说，我......”

我没那个心情听她在那里天南地北的胡说，忙打断她，“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和我开玩笑？”挠了挠有点发痒的头皮，轻描淡写的补充了一句，“要是说了不该说的，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别这么小气嘛！还挺小气，”推了推，见我不理她，就马上换了口气，“不和你闹了，还挺小心眼儿。我敢说什么啊，哪有这个本事。我就谢谢他，包子很好吃。”

“这还差不多，”我笑笑掐掐她的脸蛋，“馋猫，一个肉包就把你给打发了”。

“像怎么这样的穷人，能吃上这样的包子就已经很不错了，我知足了”。

“你这样的性格以后要是恋爱了，结婚了，一定会特别开心，幸福的。”我建议她“我刚才看见你和方彦走在一起，我感觉你俩也很配啊，俊男配美女，不错啊”。

“方彦？你舍得？”何蕊反问我，“我俩不咋合适，我和他说话就感觉他和别人说话就像要说什么不敢说，我喜欢那种能和我玩的，方彦我有的时候看不懂，可能适合你，我不喜欢”。她怕我生气，就又安慰了我一下。“当然了，我和他关系一般，你们那么好，肯定和你不这样的，别纠结”。

“我有什么好纠结的，你说的这个我也发现了，感觉他就像在一片挥之不去的雾里，能看见他的轮廓却触摸不到。他是不是喜欢韩珊珊啊，我看他俩不是那么简单的”。

何蕊撇撇嘴，“你心悸了？”我也撇撇嘴，无奈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