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程的开始
第一章 路程的开始

2002年七月,我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在这里我第一次接触到了大海的气息,这个世无争的偏远小岛,宁静而祥和,就像这里的天空一样,广而弥深,一望无垠的大海平息着我心里的伤痛。这里,应该是适合我这样性格的人,也就是这里,我将渡过以后所有的日子,包括我原本以为错过的青春。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妈妈又一次穿上了红嫁衣,又一次坐上了大红轿,又一次跨过了火盆……。看着这些只有在民国电视剧里才有的婚礼场景,我才恍然,他们这里竟然还保留着这样原始的礼数。不管是相同的婚礼还是不同的礼数,其实跟一般的嫁娶迎亲也没什么差别,有差别的是,这一次,我亲眼见证了,还亲身参加了我妈的婚礼。

我被人群挤到了一边,呆呆地站在地上,木讷的看着这群凑热闹的岛上居民,往后的日子,我就将跟这群陌生人一起生活。

我目光呆滞地看着民俗的婚礼现场,身体往后退着,直到退到了墙院的角落边才停下。我压住心里的凄楚和无奈,抬头看着天空,它格外的蓝,几朵白云随着微风在摆动,虽然是夏日的七月,不过这里的天气并不是那么的暴热,阳光洒下在身上,感觉上像是初夏,暖洋洋的。而此时我正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墙角处盛开的白色月季,好像也在说: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

一滴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下来,我沉寂的心没有这晴好的天气一样灿烂,也没有被婚礼热闹气氛感应。而是,哭了,心里哭得更伤心。可是,我不能发出一点声响,我不能破坏我以后想平静生活的开始,我不能改变任何决定。

爸,您看到了吗?今天妈真的很漂亮,她也很开心,你会祝福她吗?她又找到了她的幸福。你会原谅我吗?因为妈是因为我才决定改嫁的。爸,原谅我吧,也祝福妈吧,就像我已经接受您远离我而去一样。爸,你在天上,一定要好好的哦!……

我压着心里阵阵失去至亲之痛,在我想得入神的时候,我的手被轻碰了一下,我的身体微微一怔,朝着碰到我手的方向低下头看去,一个小男孩抬着头盯着我,手里拿着纸巾送到我面前,忽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怯生地说:“姐姐,给你。”

我看了半天,想起来了,他是妈妈新任丈夫前妻留下的儿子,跟我一样,在那对新人眼里,都是对方的拖油瓶。

我接过纸巾,捏在手里,看着他,有了一种莫名的情切感,也许就是和我同一种身份和情怀,坦然的说:“谢谢!”

他露出一丝喜悦,慢慢变成了媲美阳光的笑脸,开心地回道:“不客气。”

他的笑通过他明亮的眸子传递到了我心里,突然之间,我觉得不幸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我问道:“你为什么不过去看热闹?”

他看了看那边,眼神流出些许无奈,低头说:“我来陪姐姐。”

看着他猛地收起的笑容,我心里一颤,这样的婚事不满意的不止我一个人,我回道:“我不用你陪,你去玩吧。”

他没有动,还是低着头,转过身,背靠着墙,坐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他说:“姐姐,你刚才是在看你的爸爸吗?看他是不是在天上看着你,对吗?”

我吓了一跳,暗淡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一圈,这个小孩看着也就十来岁的样子,观察如此细微,还能说出这么大人的话,我盯着他,也坐在了地上,回道:“为什么这么问?”

他继续说:“因为我也常常看天空,爸爸说,妈妈现在住在上面,她会天天看着我,所以我不能调皮,因为妈妈会不高兴。”

我心里一阵酸楚,强忍着眼泪不再掉下,只是看着他,原来他比我要坚强很多,和他的心比起来,我简直不堪一击。我又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吴依,口天吴……依靠的依。”原本我是想说;无依无靠的依,可看着眼睛如清澈的小溪泉水般透彻的他,并不想说的那么凄惨。

他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看了看我,突然又露出了一道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意,答道:“我是小磊,顾小磊,姐姐,这个送给你,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他伸出一直藏在裤子兜里的手,摊开手掌,一条金色的链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我心里又一震,神情中透着不确定,却又实实在在的看到了礼物,手怔了半天,还是拿了起来,那是一条很漂亮的金链子,虽然很细但是很精致,底端是一个小桃心的坠子,我心里感动着却任然疑惑着,忙问他:“这个是你的,你怎么会有这个?”

笑容消失后又转过头,仿佛我触碰到了他伤心事,头低着一直看地上自己黑色的板鞋,过了好一会,声音微变的说:“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说以后谁成了我的姐姐或者哥哥,叫我送给他们,这样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了。”

我心下一抖,泛出一股莫名的疼惜感涌在胸口,不上不下哽得难受。原来这里还有比自己更没有安全感的人,他说的话跟他的年龄是那么的不符合,但他却很勇敢地迈向了新人生的第一步,我渐渐的有些惭愧,跟他比起来,我心里的害怕、怯懦又算得了什么。

我伸出手搭在他弱小的肩膀上,笑着说:“以后有谁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

他头一抬,眼神透着惊讶,不敢确信地看着我,迟疑地说:“真的吗?”

我点着头,他猛然间嘴角一扯,笑容再次出现,我心里也跟着一暖,这小家伙,总是突然笑意满满又突然暗自神伤,搞得我都看不懂他弱小的心房里想着什么东西。他开心的说:“好,如果有人欺负姐姐,我也保护你。”

我苦笑地看着他,心里一丝暖流又窜到心里,就这样,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陌生的组合家庭中,陌生的人群里,我有了第一个说话的朋友。

就在我们敞开了心扉,笑看着天空,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人冲着我们这边喊,喊的是属于这个城市的独特方言,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反正我听不懂。

小磊站起来,看着我,说:“姐姐,他们让我们俩过去。”

我给了他一个笑容,站起来,伸出手搭在他伸出的小手上,说了一声‘好’,看着那群个个兴奋的人,不管前方是什么,以后的日子是什么,至少现在,我不再是孤单的。

在我看来,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是怪怪的,好像在审视物品好坏一样审视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当我们走到客厅中间的时候,我看见妈妈和那个应该姓顾的男人,坐在了客厅中间桌子的两边。妈妈笑得很担心,我在想,她也在害怕吧,依我的性格能好气的站在客厅已经不错了,还能指望我听从安排,礼数周全到马上适应这里的风俗。

妈妈的担心是对的,我从能记事开始,就跟她不对付,她常找算命的来测八字,得出的结论永远都是我们八字不合,属相相生相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听信了迷信,还是觉得算命人说的很对,反正从那以后,她不再给我好脸色,只是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不让我饿着冻着就好。

而我不跟她好好相处,最主要的矛盾是因为我的父亲,父亲是公认了一辈子的好好人,脾气好、态度好、人品好,三好旗下的好好先生。不管是谁家要请人帮忙,只要爸爸有时间,都会去,而别人常常会耍点小聪明,总是能让他白帮忙就白帮忙,也是因为这样,妈妈会经常打骂他,而爸爸总是一笑而过,也从来不会还手。不但做到了撑起整个家的支柱,更会做好饭菜,收拾好家务,把妈当成女王一样的照顾。而她,在我看来,她不但不会感激,反而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

不过,在妈的心里也有重要的人,那些人就是她的娘家人,我的外婆、二姨、三姨和小舅。

外婆,典型的贫农阶级过来的人,小时后的战乱让她没有美好的童年,好不容易解放,又赶上了六十年代初的灾荒,好不容易勒紧裤腰带挨了过来,嫁给了我外公,可外公又是典型的地主阶级思想,虽然被紧赶上来的文化大革命消磨了脾气,可还是一幅少爷态度,什么都不干。自然,为了生活下去,地里所有的农活落在了外婆身上。而那时,外公还有一个聋哑的弟弟,跟着白吃饭。

所以,乡下的封建思想还是根深蒂固在他们的脑海里,儿子,是唯一能站稳家里地位的砝码,也是传宗接代的义务。

在有了三个女儿后,迎来了小舅的出生,而那是,外公已经接近五十岁了。所谓老来得子,这个宝贝疙瘩自然就是家里所有人的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又自然而然的是,所以的家务活犹如接棒一样落在了妈妈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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