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思想走板
第三十三章 思想走板

让我们变换一下镜头,看看我们的另一位主角的坐标。

另一位主角,是谁呢?

从上岛咖啡回家的路上,柳牧忽然想到,自己应该去见一个人--

见谁呢?他的脑袋忽然像针扎一样的疼痛起来...不,不能再让那个人占据主动了--那么,就这样吧...

柳牧一边开车,一边从湿透的衣兜里摸出了手机,还好,总经理用的手机是高级货,防水防摔,并没有因为衣服湿透而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直直的看着雨刷器不停地抹去挡风玻璃上的雨水。

电话接通了,柳牧的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就好像一条冷冷盯视着自己食物的毒蛇,随时会给猎物上一场生动的捕猎课程。

没有废话,柳牧苍白的嘴唇坚定地吐出一句话:“她回来了,我们洗颈就戮吧。”

然后他带着一脸发泄之后的笑意,挂断了电话--他想,电话那头的人,肯定会急着打来询问的电话,要求和他面谈--也许就在下一刻,骄傲的手机铃声就要响起...

柳牧病态苍白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冷笑,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手机,在方向盘上控制着方向,雨刷器抖动的频率似乎更快乐,这个男人似乎想起了一个和雨刷器的抖动有着同样频率的动作--

一瞬间,柳牧眼中的血丝蔓延,带起了一束血腥残忍的目光,记忆里,那是人的身体里,最原始的欲望,这欲望指使着他们寻找着体态和身体特征都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然后把她们推倒在地或者推倒在床,找到她们温热的幽深,然后--拼命的做着机械的原地爬行运动--直到有某些东西从他们的身体中分离,然后--与她们的身体结合...

柳牧的牙咬的嘎吱作响,他想要杀人。

是的,想要杀人!柳牧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睛仍然一动不动的盯着雨刷器的机械爬行,手里也依然紧紧攥着他的手机。

可是,要杀谁?

那个人?不,或许自己比那个人更应该下地狱,但是,自己仍旧好好的苟延残喘在这个物质的世界上--自己都没有死,那个人为什么要死...

眼中的血色渐渐退去,柳牧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他是个懦弱的男人,懦弱到为了身体得以保全,不惜出卖一切--这一切当中,当然包括了自己的灵魂。

一个连灵魂都预备舍弃的男人,你妄图从他的身上看到什么血色豪迈的画面呢?

终于,他的眼神淡漠下来,除了有些冰冷,再也看不到疯狂地颜色。

...

他到家了,但是,他失算了。

手里的电话一直保持着静默的状态,它一直静默着,没有再吭过一声--那个人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还是说,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呢?

他觉得那只是自己的恐吓?

无知!柳牧冷笑着,他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再给那个人打一个电话,然后为他陈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已经成了猎物--不知道何时,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猎人就会扣下瞄准已久的,猎枪上的扳机,然后--他们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那个人,看起来并没有成为具备成为猎物的觉悟--

柳牧把车停在车库门前的雨中,他自己静静的在车里坐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播出那个电话--他要占据主动,他相信,当那个人看到了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时--他会拨通自己的电话。

他为什么非要占据主动呢?或者说,那个人--是谁呢?

没人知道,除了柳牧--

可是,柳牧看到的,就真的是所谓的真实吗?

不见得--

那么,让剧情继续发展吧。

那个人还是没有给他打电话,柳牧气急败坏的把车倒进车库,然后狠狠的关上了车门。

他就这么自信吗?

那冰冷的眼神,那蔑视的目光--他们的自信如出一辙,难道,他就真的认为柳牧不会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吗?

实施是--柳牧真的不敢,他看重自己的肉体,远甚于灵魂。

他们的自信如出一辙,那他们又是谁?

同样没人知道--除了柳牧。

...

柳牧回到家,看着空落落的客厅,心里一阵烦躁,他又去了他们的卧室...他们,他和他的妻子,方媛的卧室--这里除了一张雕花楠木的双人床,同样空落落的。

柳牧骂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已经这么空荡了。

有的时候,孤单要比黑暗更加可怕--

他竟然开始思念起他的妻子。

抚平焦躁情绪的最好的良药就是时间,而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速过去的方法,就是睡觉。

柳牧匆匆的冲了个热水澡,就爬上了他的双人大床--转眼间陷入了一片迷茫。

半睡半醒间,他似乎感觉到一股冰冷的鼻息,爬上了他的脸颊,痒痒的,冰凉冰凉。

但是,下一秒,更深沉的睡意埋葬了他心中所有的费解和焦躁,慢慢地,他还是掉进了梦的桎梏。

有人看着他--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

江楠艰难的走进了自己的卧室,说是走,用挪动来形容可能效果更好些,总之,她在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之后,缓缓地挪到了她的卧室。

卧室的门是关着的,江楠站在门前犹豫不决,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害怕,她害怕当她推开这道门的时候,会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赤身裸体的紧紧拥在一起--男的是张林,女的是江楠--

如果张林和江楠正在他们的卧室里做着一些激烈的运动,那么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呢?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还是一声不吭的退出房间,关上防盗门,然后回到那个她自认为很安全的地方去,躲藏起来?

她害怕,害怕床上的江楠问她:“你是谁?”

是啊,她是谁呢?

她是江楠。

那么床上的女人是谁呢?

也是江楠--

这是幽灵的戏弄,他们逃不开,躲不掉。

--她只是想拿回未婚夫的遗物。

门被推开了,江楠恍惚的看见自己的手指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变得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还好,床上没有赤身裸体的张林,也没有赤身裸体的江楠,更没人问她:“你是谁?”

窗子是开着的,素色的窗帘被风轻轻地撩拨着,不知疲倦的跳动--多么像一个穿着婚纱的新娘,在风中翩然起舞--

江楠很羡慕它。

羡慕谁?

窗帘。

她的思维有些不清晰了。

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要羡慕一个死物?‘死’这个字让江楠一阵反胃。

淡淡的花香被风送到她的鼻腔,江楠剧烈跳动着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了。

这是爱人的遗物啊,它被江楠摆在了床头柜上,取代了台灯的位置,精美的陶瓷花盆看起来小巧玲珑--上面画着什么图案江楠看不懂,她的眼中只有静静盛开着的百合花,幽蓝色的百合花朵上,带着一抹紫色的边线,看起来这么深邃和妖艳,它的生命力是顽强的,至少在江楠不在家的这两天里,她仍旧傲然绽放着。

江楠走了过去,把它抱在怀中--就像抱着自己的爱人。

这就是她今天回到这里的目的,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

江楠抱起百合花转身的刹那,忽然间看见床上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是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弯下腰--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物什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部索尼的专业相机,她努力地回想着,这部相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目光扫视间,她发现了被扬的到处都是的鸭绒--还有两张薄薄的枕皮--

哦,想起来了--那是她离家的那天,疯狂地寻找着什么东西的时候,留下的痕迹--一屋子的凌乱全部出自于她的手笔--

但是,她找到了什么呢?

江楠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她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是找到了这部相机。

这是未婚夫生前所用的相机--三年前,他就是用它拍出了那张名为“矛盾与美”的作品,也正是用它,俘获了江楠的芳心--

现在,它的主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它孤零零的仍旧守候在这个世界,等待着,等待着...

“它在等待什么呢?”江楠认真的想着,脸上带着病态的笑。

她意识不到,她的思想已经开始有些走板了。

“它等待着什么呢?”她还在想,似乎想不通这个问题,她就不愿离去。

“我想这些干什么?”江楠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处在危险的境地,怎么能就在这里停留呢?刚才...刚才自己在想什么?

想不起来,江楠想不起来她刚刚在想些什么了。也许是很重要的事情?

其实一点也不重要,她只是在想,“它在等什么?”可是现在--她真的想不起来她刚刚想过这句话。

算了,拿上吧,这算是除自己外,和张林最亲近的人了。

人?

江楠的头有点疼。

这是相机,不是人。

这是相机--一部没有了胶卷的相机。

江楠忽然间又想起了意气风发的摄影师曾经骄傲的对她说:“摄影师的相机里,永远不可能没有胶卷。”

摄影师的相机里,永远不可能没有胶卷。

而摄影师的相机里...

--偏偏就没有胶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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