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不停的寻觅。
江楠拖着残破的身躯回到了那叫小小的旅馆,她终于从旅馆的门前看到了久经油烟和风尘考验的,甚至已经看不见颜色的招牌上,考到了这家旅馆的名字--小旅馆--这家旅馆就叫做小旅馆。
这里让她感到安全。
一天的不停奔波,江楠跑遍了整个城市的珠宝商店,但是遗憾的是,她终于还是没能找到她手中猫眼宝石的出处。
这已经成了她致命的心病--到底怎么办才好,这快有着恶毒目光的猫眼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啊,这个秘密的出处到底在哪里。
傍晚的时候,江楠失去了耐心,重新回到了旅馆。
她无力地倒在床上,开始思念她的未婚夫,虽然他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电话铃声响起,江楠看着似曾相识的号码,暗暗皱着眉头。
“喂?”江楠回忆着电话那边的人应该是谁。
“喂,你好,江楠是吗?”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这声音如同开启宝藏江楠心中谜团的钥匙,听到这个声音,她在瞬间想起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应该是谁。
如果没有记错,那个男人自称柳牧。
“你是柳先生,是吗?”江楠问道,但是她早已经确定了答案。
“是的,你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向您请教。”柳牧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是很沙哑,江楠觉得自己的喉咙也有点痒痒的感觉。
“可是,您为什么要找到我呢?我们只见过一面,也没有过往来。”江楠疑惑的问道。
“是有关于您的未婚夫,还有...我的妻子。”柳牧叹了口气,声音也变得更加沙哑了:“我想和您谈谈有关于您的未婚夫,也想跟您谈谈有关于我的妻子。”
这是两个死者的未亡人之间,将要发生的对话,江楠想了想,最后还是说道:“商业街,街角的那家上岛咖啡,我极力那里可能有点远,如果您先到了,请您等我一下。”
“谢谢您赏光,那么,我现在就动身。”
电话挂断了,江楠也逐渐陷入了沉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个冒昧的请求--可能只是因为法医室里的悲哀气氛和这个男人那失去挚爱的眼神的感染吧--至少江楠对这个男人没有太坏的印象。
那么,他要和自己谈些什么呢?
江楠走进浴室,开始对着镜子补起妆来。
柳牧的心里,充斥着一种冰冷冷的感觉。是的,无比冰冷的感觉。
昨夜,他不应该去那里的。
以至于,他又经历了类似于法医室里初次见到妻子遗体时的那种窒息的冰冷。
带着浓浓腐臭的晶亮液体,紧紧地把他包围起来,让这位思维敏捷的人事部经理的脑袋和郊外新鲜的空气绝缘--它要让他窒息而死。尤其是那种无缝不入的冰冷--简直要让他失禁。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美丽的女人。
一个怎样美丽的女人呢?
一个--穿着横隔条紧身t恤和深蓝色紧身牛仔裤的女人。
发,是柔顺的披肩发,眼睛,是水光流转的眼睛,鼻子,是高挑雪白的琼鼻,嘴唇,是性感而饱满的嘴唇--甚至柳牧能看见,就连那睫毛,也和她生前一样,眨动见,有着惊人的媚态--虽然这是个很古典的美人,但是确确实实的,她身上无处不散发着惊人的媚态。
一切都和她生前一样。
生前?
为什么要说生前?
因为她已经死了。
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眼前呢?
这里是哪里?
请恕笔者还不能点破这个暂时还不能泄露的--天机。
当然,柳牧知道这里是哪里,他也知道倒映在他瞳孔里的女人是谁。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女人身上仍旧散发着兰蔻的淡淡香味,香味随着穿堂而过的风儿吹进了他的鼻孔--然后变成了法医室中,萦绕在他鼻息间久久不能散去的腐臭。
恐惧吗?当然。
柳牧是个懦弱的男人,懦弱的男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胆量太小。
胆量太小就不足以保护自己的爱人--所以,这样的男人总要付出代价。
柳牧终于知道了,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永远都是沉默的--他很想大叫,以发泄自己的恐惧,但是他叫不出来,除了喉咙深处不停地散发着一种似乎是被割断了的声音。
“咯咯,咯咯...”
眼睛瞪得溜圆,喉结上下滚动--眉间,冷汗滴沥。
柳牧就站在黑暗中,颤抖着观望着眼前那美丽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这身衣服...横隔条紧身t恤,深蓝色紧身牛仔裤--甚至脚下的高跟鞋都是这么的...
熟悉?
柳牧不知道,他一动也不敢动,刚刚来到这里时眼中那种狠芒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可怜的哀求。
哀求谁呢?他不知道,也许是哀求上帝,让他宽恕自己所犯下的罪?
她听到黑暗中传来的“咯咯”生了,她向这边看来了--她,看到自己了吗?
兔子急了会咬人--但是人急了会怎么样呢?
要么爆发,要么逃跑--
柳牧选择了后者--他不敢爆发,也许是因为心中有愧,也许是因为心中有鬼。
也许是因为--太懦弱。
这个男人的内心,并不如他在职场上表现的这么意气风发。
好吧,让他聚集起逃跑的勇气,趁着她还没发现自己之前--连滚带爬,狼狈的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逃离这个恐怖的女人,逃离一直萦绕在鼻间的兰蔻香气...
逃,逃,一路逃,逃出这黑暗的地狱,逃到通往人间的光明大道,爬上通往光明的轿车,然后用力踩下--带他冲向光明的油门...一刹那的恍惚间,身后传来了阴冷的笑声。
还好,他没有在极度的恐惧中制造一起严重的车辆事故。
几个小时前,他带着满腔的热忱和希望,踏上了寻宝的路途--几个小时后,他又带着一身的冰冷和苍白回到了他在天府花园的家。
冰冷的防盗门关闭的声音给了他一些勇气,他悄悄的趴在猫眼上往外面看去--楼道的声控灯还能在坚持几秒钟,楼道里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没有人跟着他--她没有跟来。
柳牧软倒在防盗门后,半天回不过神。
真是好像做梦一样--或许这就是一场梦,然后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梦就醒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没有去过那里,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那个该死的东西,而自己的妻子--仍就如同熟睡的猫儿一样恬静,可爱。
他就在防盗门后倒成一堆,等待着恶梦的结束。
天亮了,天光见亮时的特有的阴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醒了。
醒了?
不,他的背后仍旧是冰冷厚重的防盗门,身下也依旧是坚硬死板的瓷砖地板。
他仍旧在这里,等待着恶梦的结束--但是,他知道,也许恶梦只是刚刚开始。
她怎么会出现?她怎么能出现?她,怎么还可能出现?
她已经死了!
那个名为方媛的,自己的妻子!
她已经死了!
...
温暖的阳光依旧如往常一样毫不吝啬的挥洒在他的身上,但是--柳牧能感觉到的,只有这本应温暖他身心的阳光在此时带给他的嘲讽。
嘲讽。
这个懦弱的男人不停地苦笑着,苍白的脸色和漆黑的眼眶不能说明什么,顶多让他时刻活在恐惧之下,但是,这似乎并不能打碎他要找到‘那该死的东西’的决心。
恐惧,能破碎他的灵魂,‘那东西’能破碎他的肉体--
没有灵魂,他将是一具行尸走肉,过着糜烂但是仍旧可以接触到这个物质的世界,但是--
没有肉体,他就变成了一只孤魂野鬼,游荡在冰冷的地狱或者更加冰冷的人间,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
于是,懦弱的难人还是懦弱的选择了摒弃灵魂,保留肉体。
所以--仍旧要找到那东西,即使被幽灵将灵魂恐吓到粉碎--只要能保留着鲜活的肉体。
下一刻,柳牧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来,轻轻揉着已经麻木了的腿,他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一种暴戾的情绪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
都是因为那个男人!柳牧的眼神变得冰冷,就像昨晚,自己美丽的妻子朝着自己藏身的地方投来的目光一样--冰冷,坚硬。
虽然他依旧躲不开死亡的命运,但是...等等!柳牧惊愕的想道,那个叫做张林的男人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高空坠落...
是的,高空坠落。
他为什么要坠落?他在坠落的前一天还在无耻的勒索自己--他有着自信到蔑视一切的眼神--
掌控了一切的人,还是要这样悲惨的死去吗?
不!他没有掌控一切--还有一只幽灵,出现在了他能控制的范围之外--
那正是自己的妻子,方媛。
因为她已经死去两个月--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只能是因为--幽灵的复仇!
柳牧忽然间想起了法医室里两个平衡摆放着的解剖台上,并排躺着的,两具悲惨的尸体--方媛和张林--
这是多么冰冷的讽刺啊!
柳牧忽然间笑了,希望,自己不会躺在那寒冷刺骨的小台子上--摒弃灵魂吧。
于是下一刻,带着对生的眷恋,柳牧回到了卧室里那张雕花楠木的双人床上,陷入了无限的混沌。
“楠木--也许做棺材要比坐床好得多...”似睡非睡的中,柳牧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