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牧在傍晚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天府花园,自己的家里。
他还是听从了他的副经理关心的建议,和他的顶头上司,天奇集团的总经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此时,他的心里乱糟糟的不是个滋味。
他找到了线索,关于那个该死的东西。
同样该死的摄影师已经死了,但是那个东西还是没有下落,柳牧的心悬了起来,他想起了法医室里目光冰冷的那个女人。
那是摄影师的未婚妻--他不能从死者破碎的脸上得知他的身份,但是她的未婚妻告诉他,那个男人确实就是给他带来了无尽恐慌的男人--虽然她已经看不到男人脸上的鄙夷和那冰冷的自信眼神。
淡淡的腐臭味还没有完全散去,柳牧厌恶的在面前挥着手臂,想要驱赶仿佛有生命一般,径直钻进他鼻腔里的腐臭。
这是他的妻子在死亡两个月后所赠与--
相比于另一张铁床上的男人,自己的妻子方媛的惨状甚至犹有过之--柳牧想起了妻子尸体像癫痫发作一样的抽搐,和她身体中喷溅而出的带有强烈腐蚀性的液体--那腐蚀性针对灵魂,让他避无可避。
他差点因此窒息。
线索落到了那个名叫江楠耳朵女人手中--她的手里肯定有着开启隐藏着那东西的铁门的钥匙。
会是什么呢?柳牧焦急地在客厅来回踱着步子。
黑暗中,妻子狰狞的脸露出了恐怖的笑容,她在向他招手。
他不会就这么认命的,即使那该死的东西已经足够要了他的命。
要找到它,一定要找到他,赶在所有人之前!
柳牧暗暗下定决心。
他不想吃饭,让人反胃的腐臭气息还是如影随形一样的跟着他,他完全没有胃口。
刚刚接到了廖警官的电话,他莫名其妙的在电话里问他,方媛有没有孪生的姐妹。
他不知道警官为什么要这么问,因为他只需要面对妻子的死亡就可以了,但是警官们的办公桌上还摆着另一名男性死者的资料和一张印有彩照的资料。
张林的身上,清晰地残留着方媛的指纹--这一切,柳牧毫不知情。
他当然如实回答,他从不知道方媛还有一个孪生的姐妹,至少他从没见过。
唯一知情的人当然是方媛的母亲,但是她在自己和方媛结婚后不久,就离开了这个喧嚣的世界--她在临死前一直说女儿有了一个好归宿,她可以瞑目了。
但是现在,也许,自己的岳母大人正在天堂或者地狱中,猛然间睁开了带着仇恨和愤怒的眼睛,狠狠地注视着自己。
虽然她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在眼前...柳牧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的心里究竟该是一个怎样的心情。
柳牧一边想着,一边把他餐桌上精致的紫砂壶盖打开--他从很久之前,大约是早上的光景,就开始想念他的铁观音。
也许是这个世界太过沉寂,让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感到心烦意乱,它终于化成一阵无形的风,亲自来到柳牧的门前,不假思索的按响了门铃。
“叮咚...”
...
江楠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有人按响了她的门铃,门铃刺耳的尖叫让她的心跳猛然加速。
“谁!”江楠的眼睛里带着丝丝惊恐,她刚刚冲过了幽灵为她准备的鲜血浴,此时正哆嗦着依偎在沙发的柔软怀抱里。
没有人回答,也许是门外的人没有听到她的招呼?
“谁!”江楠的声音大声了些,却也正因为如此,她掩盖不住语调的颤抖了。
“谁在那里!”
仍旧没有人回答。
江楠在一刹那间,仿佛回到了空旷的大厦的第十九层平台,她也曾站在平台上,寻味那隐藏在阴影中的幽灵:“你是谁。”
但是无论如何,她能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它给她的回答是无尽的沉默。
如今也是沉默。
江楠犹豫的向着防盗门的方向移动着脚步,那样子就好像是她的脚已经不属于她,但是它仍旧拖动着她盛满惊恐的身子,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门,愈近,眼中的恐惧,愈盛。
她没有在出声询问,因为即使她再怎么询问也是徒劳的--透过猫眼,她看到了一条空旷的楼梯--
空气不能对她做出任何回答。
江楠用她混乱的脑袋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把门打开,迎接门外的不速之客。
“吱...”铁门门轴的摩擦间产生了一声沙哑的呻吟--江楠推开了古旧城堡的阴森大门,也许,城堡内隐藏着双眼闪着幽光的,长着两根犬齿的吸血鬼,它们将在她迈进城堡的一刹那,一拥而上,撕碎她脆弱的肉体--
楼道有风传来,一条幽暗的幽冥之路出现在眼前,它连通着人间,和地狱的第十九层...
开门的那一瞬间,江楠的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些画面,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隐藏在某个角落的某些东西撕碎灵魂的准备,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在只是早上不到十点的光景--阳光充足。
江楠暂且放下了恐惧,站在门后四下寻找着...
真的没有人。
是谁按响了门铃呢?
难道是该死的恶梦或者要命的幻觉又出现了?她无力的想到,然后准备关闭那道镇守在现实和虚幻之间,那条分界线的门...
不经意间,目光扫到了防盗门关闭的轨迹--门前的地上,有什么东西散发着深邃的光泽。
那是什么东西?江楠缓缓弯下腰,把地上的东西拿到了手上。
冰冷的轻盈感传来--那是一张规则的圆,她把它拿到眼前,仔细的审视着,瞬间,她就分辨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光碟,那是一张光碟,漆黑的碟面像砚台中化开的浓墨,这深邃的颜色让江楠的心一阵下沉。
她把它翻了过来--银白色的碟面反射着七彩的光泽--除了这些,江楠再没有什么发现。
这是谁放在门口的?江楠暗暗地想到,刚刚自己听到的门铃声并不是幻觉?而是有人把这张光碟放在了自己的门前,按响了门铃之后就快速的离开了?
那,是谁按响了门铃呢?
他又为什么要把一张光碟放在了她的门口呢?
江楠看着手里的碟片,眉头紧锁--光碟之中,又会有着怎样的信息呢?
她没再多想,径直打开了客厅的42寸液晶电视和一旁的影碟机,然后,光碟被她塞进了影碟机。
江楠坐在沙发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电视屏幕,拿着遥控器的手按下了播放键。
她看到了一片漆黑,犹如那张光碟的表面一样漆黑。
怎么回事?难道这张光碟是坏的?江楠疑惑的看着影碟机,那上面的播放时间还在一秒一秒的递增--光碟还在正常播放啊。
难道这张光碟之中的东西,就是这莫名其妙的黑暗?
不是的,画面中的黑暗开始扭曲,它嘲笑着女人的无知--完整而纯粹的黑暗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好像整个电视屏幕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霾。
画面动了,江楠打起精神,专注的盯着电视的屏幕。
又是几秒钟的时间,灰色的阴霾渐渐消失不见了--江楠看到的,仍是一片漆黑?
这是恶作剧?江楠的心里生出了烦躁的感觉,她忍住按下快进的冲动,让光碟的播放时间,仍旧以秒为单位,缓缓走过。
忽然间,一丝细微的尽显出现在画面的左下角,画面渐渐定格了。
这细微的金线让江楠有着一丝熟悉的感觉。
耐心的等了一分钟,画面再次开始动作了,仿佛是跨越了什么障碍,江楠的目光距离那细微的金线越来越近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一道隐藏在黑暗中的门出现在屏幕之中。
门?为什么这道门也有着如此强烈的熟悉感?
画面中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门渐渐开了,微弱的灯光从外面传来--江楠从画面里看到了墙壁。
镜头慢慢地向前走,向前走...直到走到一间精致的客厅--客厅正中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台42寸液晶电视--沙发也一如既往,安静的呆在电视的对面。
江楠手里的遥控器掉在了地上,但是她不想去捡。
这间客厅,让江楠心中的熟悉感觉猛然间爆发--她确实应该熟悉,因为画面里的客厅,就是她现在置身于内的客厅,而她面前的电视机,也出现在了它自己身体中出现的画面上,而沙发,此时也正向江楠张开了温暖的怀抱。
画面转向沙发左手边的百叶窗,外面一片漆黑。
江楠已经不知道要想些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了,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也是一片麻木--画面中的画面,让她想起了她的梦境。
眼前的画面,不正是自己所做的,那个诡异的梦境吗!
那么下一步,电视机中将要出现的画面,也许她昨天已经经历过。随意,她知道,她即将要面对什么。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江楠--重新坠入了深深地梦魇--她的眼前,终于还是出现了未婚夫破碎的躯体,破碎的头颅,破碎的一切--甚至画面中,燃气灶上的火光也散发着冰冷的温度--香味传来--不是什么尖椒溜肥肠,而是淡淡的百合花香--画面中的女人缓缓回过头来--微笑着、嘴唇翕动着,她说句什么...
江楠当然知道她说了句什么,而且那时,她也已经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给自己如此强烈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那是她自己,江楠在梦里,看到了她自己--她正为自己准备着一顿丰盛的晚宴或者宵夜--原材料是自己破碎的未婚夫。
她说:“来...吃饭吧...”
阴冷的笑声传来,画面就此戛然而止--而江楠的心脏跳动,也险些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