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男人。
张林有了一个好听的绰号--但是他已经不会对这个名字产生任何悲喜的感觉--他正在地狱中忍受着煎熬,肉体还在治安局的法医室里做客。
“飞翔的男人...”柳牧的眼神里出现了诸如喜悦一类的情感--也只是仅仅出现了三秒钟,他就被漫天的愁云笼罩了,因为他想起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那该死的东西到底在哪?
那该死的东西,柳牧想起那东西,心头一阵阵的发凉。
媒体的力量是无限大的,而且他们的嗅觉十分灵敏,就像张林--他的遗体还带着未消散的体温时,他决绝的飞翔就已经快要传遍了整个城市--于是柳牧也听说了。
“活该!”柳牧赌气地说。
也许他的死并不是结束,而仅仅是个开始--
柳牧痛恨那个男人,他最受不了别人的威胁,可是有的时候,当发生的情况超出了他的掌握范围时,他又不得不低天他高贵的头--作为天奇集团人事部经理,他是个聪明的男人。
画面回溯。
还是这个阴沉的城市,也许是市郊的贫民区也许是城区的某个脏乱角落,柳牧已经不记得了,他也不想记得。
黑暗中的角落里,有两只冰冷的眼球肆意释放者威胁和蔑视,那是已经“所有事情尽在掌握”的眼神。
柳牧厌恶这种眼神,他同样冷冷的与这双眼球的主人对视着。脑海里忽然又出现的另一双带着点点戏谑的眼睛--然后两双眼睛渐渐重合,最后当两双四只眼睛完全合二为一的时候,全世界只剩下冰冷的蔑视。
柳牧甚至动了杀人的念头--那东西如果真的落在了他不想落在的人的手里--那么,他就等着死神高擎着他绝望而锋利的镰刀来收割他的生命吧。
但是,对面的男人并不是个傻子,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慌乱--除了一丝丝莫名其妙的焦急以外。
他说东西在他的朋友手中,如果他回不去,那么...东西会落在死神的手里。
他说他只想要钱。
钱是小问题,关键是那东西,究竟在哪?
回到现实--那个名叫张林的男人,死了。就在今天中午,整座商贸大厦如璀璨的水晶一样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时候--他从大厦的第十八层,义无返顾的跳了下去了。
再也看不见那种冰冷威胁的眼神,柳牧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是恰恰相反,他高兴不起来。
他为什么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真的是自杀么?
他死了是小事--那东西,现在有隐藏在谁的手里?
柳牧感觉自己的后背上被贴上了块定时的软体炸弹--那东西的存在是个恶毒的诅咒,随时可以让他粉身碎骨。
“该死的!”柳牧的眼神中吐露着一种名为暴戾的情绪。
没人理会他的诅咒--因为有人已经死了。
城市的夜景很美,万家灯火,甚至灯红酒绿。
不时有车笛声在幽冥中响起--搭载着乘客的车辆,行走在通往人间的道路上,安详而平和。
天府花园6栋2单元202,此时却像从人间通往幽冥的道路--诡异而冰冷。
只因为,这套三居室的屋子今天刚失去的它的男主人。
失魂落魄的女人呆滞的窝在沙发里,看着手里黑暗中那一点唯一的光线。
猫眼。
它正像她看着它一样,冷静的看着她,黑色的瞳线在黑暗的世界里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就像一只能预见死亡的猫,睁大了它看见死亡的眼睛。
女人叫江楠。
她窝在沙发里,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不记得怎么醒过来,不知道和警官们说了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了家,不知道怎么就窝在沙发里,不知道怎么--摸出了口袋里的猫眼。
她只能牢牢记住两样东西--
破碎的新鲜肉体和警官们同情的眼神。
这预示着,她并不是在做一个冗长的恶梦,而是她将要以此为依托,开始她冗长的恶梦。
“这是真的吗?”她不知道是第几次问自己,然而,无论是第几次,她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张林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自己。
破碎的肉体刺痛了她的心,诡异的猫眼又刺痛了她的眼,江楠忽然间跳了起来冲向卫生间,然后就是一阵呕吐的声音传来。
她跪在卫生间的马桶旁边,边吐边哭--那是爱人的遗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撕心裂肺的呕吐--是因为受不了一直充斥在鼻息间的血腥味,还是爱人已经变成一堆烂肉的脸?
江楠觉得自己对不起爱人--
她没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可是他怎么会死呢?
对了,“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未婚夫,“他”把他骗到了商贸大厦的天台,然后把他推向深不见底的地狱。
张林说过:“他”来了,“他”找到我了。
没有错,张林一定是被那个“他”害死的。
“他”是谁?
江楠忽然擦干了脸上所有的泪水,悲伤地表情下隐隐有了一股坚毅的执着--
“他”...我要亲手揭开你神秘的面纱--即便你是游荡在阴间的幽灵--我也要亲自把你送回地狱。
猫眼--宝藏。
重新窝回到沙发的江楠的脑海中出现了这四个字。
张林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他说那是他们所不能染指的东西--被幽灵诅咒过的宝藏。
江楠重新审视着手中散布着幽光的宝石,这块宝石的身份究竟是什么?现在,她只知道,这有可能是张林留给自己的唯一线索了。
“找到被幽灵诅咒过的宝藏,你会得到一切。”
张林的声音神秘而小心翼翼,却在那个阴沉的下午震动了江楠的心。
得到一切...
江楠盯着猫眼一动不动--这只是一块通体翠绿的,没有生命的石头--它和被幽灵诅咒的宝藏有什么关系么?
“他”是幽灵--张林染指了“他”的东西--
曾经出现在脑海中的念头在这一刻犹如雨后的春笋一样,顶破土层的束缚,在她的心里冒出了嫩绿的芽尖。
“他”...该不会真的是幽灵吧?
那么,也许要把“他”称之为它,才更合适。
猫眼,猫眼,你的身体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指引呢?
江楠淡而略带悲伤地自言自语--如果真如法老王的诅咒,那么,这块猫眼宝石也是幽灵的东西--自己就能躲过去了吗?
也许,找到张林口中的谜底,才是最合适的方法。
找到谜底--可是,指引是什么?
江楠再次陷入的混乱的逻辑循环。
指引,至关重要。
江楠倒了一杯水,并不是要自己喝,而是轻轻地把猫眼放了进去--透明的玻璃杯,透明的水--两者都挡不住宝石那点幽冷的光芒,甚至连那条看见死亡的瞳孔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但是很可惜,它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冷冷的和江楠对视着。
水不行,那就火--
江楠抓起了眼前茶几上唯一的东西--那是一个zeppo火机--属于张林的遗物,她顾不得睹物思人了,黑暗中“呲”的一声打亮了火机,微弱的火苗在墨般的黑暗中起舞,带着一股煤油燃烧后的特殊气味。
--猫眼的微光在火苗的炙烤下忽明忽暗,也许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变化--可是,等到下一刻,下一刻的下一刻,猫眼除了光芒闪动之外,并没有再发生任何变化。
眼前的神秘猫眼,不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经过水泡火烤之后出现了惊天绝世的秘密--它的瞳孔随着火机火焰的熄灭,在黑暗和它本身的幽光下,再次被拉成了一条线--冷冷的注视着江楠,带起一抹嘲笑的目光。
江楠无力的倒在沙发上,张林把猫眼交给自己的真正寓意是什么,她猜不透,如果有可能,她很希望张林能自己站出来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绪又回到三年前的酒吧,意气风发的男摄影师,在黑暗中寻找着自己的灵感,然后“咔嚓”按下快门--他找到了一种矛盾的美,一切就这么定格。
现在,一切也随着“咔嚓”一声,定格在永恒。
只不过,按下快门的不再是曾经那个稚嫩的摄影师,而是已经对死亡司空见惯的警官们。
繁华的商业街,熙攘的人群--趴在冰冷地面上的失去了灵魂的肉体,在这一瞬间,也诡异的构成了一副图像--矛盾的美,生与死的位面上,最矛盾的美。
手中紧紧攥着的猫眼还在向她传递着温暖的信号,这是她对它进行炙烤的结果,可是她的心并不能因此而觉得有一丝慰藉。
他死了,不再回来。
永远也回不来。
三年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江楠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伤,放声大哭--真的是再见,再也不能见。
哭得累了,江楠慢慢睡去--黑夜中看不清楚脸上的泪痕,只有指缝间依稀有些绿油油的光芒透射出来--神秘的猫眼,它正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但是,它冷漠不语。
--就像在观看一场游戏,死亡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