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尸
第二章 女尸

紫色的闪电就像一把锋利的长剑,贯穿了天空。几秒钟之后,伴随着轰鸣的雷声而来的,是一场倾盆大雨。

城市不再喧嚣,天地间只剩下暴雨和狂风的怒吼。

治安局。

廖言警官坐在办公室里查阅着资料,电脑屏幕前的一杯茶水冒着蒸腾的热气,阻隔了警官和电脑屏幕之间的视线,廖言挥了挥手,驱散了灼热的蒸汽。

“这么大的雨,啧啧啧,估计城西的大坝蓄水量满了都不一定能装得下,嘿嘿,说不定还能冲出几条十几斤沉得大鱼?”成风走到廖言的身边,弯下腰想看一下他在看些什么,结果也被茶水冒出的热气阻挡了视线。

“你看的什么东西,这么入迷?”成风也学着廖言的样子伸手挥散热气,一秒钟后,两个深邃的字体映入眼睛—天机。

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廖言终于伸个懒腰,活动了一下颈椎:“你刚才说什么?”

成风目瞪口呆:“廖警官,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下,你是警官,怎么可以这么没有敬业精神?没听到我说话…如果刚才是在审讯犯罪分子,你也会忽略他说了什么?”

“你是罪犯吗?”廖言好笑的反问。

“你…”成风点了点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电话响了,廖言按下接听…三十秒之后,他又按下了挂断。

“怎么了?”成风看着廖言渐渐皱起的眉头—以往廖言出现这样的神情,往往是因为他在思考—思考案情,思考罪犯的犯罪动机,思考这一切与案情有关的东西…

廖言转头看了成风一眼:“托你的吉言,城西大坝的水满了,结果真的冲出了一些东西。”

“我的预感这么准?冲出了几条?”成风的神色也开始凝重了。

“没有几条,只有一具…走吧,城西大坝。”廖言扣上了警服上最后一颗扣子,抓起桌子上的雨披,两个人风一样的冲出了办公室。

桌子上的茶水仍旧冒着升腾的蒸汽,但是早已经变得稀薄,电脑屏幕上,是若隐若现的一片字体,字体的最上方,有两个清晰的大字。

天机。

半个小时后,廖言和成风出现在城西水坝。

眼前的尸体正在承受着雨水的洗礼,巨大而壮观的雨帘已经渐渐演化成一部雨幕,就像空旷偌大的舞台上,开幕和谢幕的幕布—

这是警官们的开幕,同时也是眼前腐烂肉体的主人,灵魂的谢幕。

廖言蹲下身来接过成风递过来的白手套,仔细观察着狰狞的尸体。

狰狞的尸体。

法医朱文明正蹲在尸体旁边忙碌的取证,他是接到报警后第一批赶到现场的人之一,对于这个治安局里资格最老的法医,廖言是非常尊敬的。

“老朱,怎么样?”廖言言简意赅。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可是彼此却看不清对方的脸,廖言能看见的,就是老法医的眼睛里闪烁着心痛和惋惜的光芒—法医漠视死亡,但是对生命的逝去,他们总会感到心痛。

“死者女性,年龄25-29周岁之间,死亡原因暂时不明,预计死亡时间2个月以上。”老朱的语气并不像他的目光一样惋惜,反而很平静,就像在和廖言说:今天中午吃的是水煮肉片。

廖言点点头带起白手套,轻轻的翻着死者的衣服—如果那还能叫衣服的话。

被泡成了糟布片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陆续依稀能辨认出,这糟布片原本应该是一件非常精致的紧身长T恤,黑白条相间,下身是一条牛仔裤—全部堆积在死者的脚踝处。被河水长时间浸泡后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除了裤子的褶皱处有着一块一块淡到连肉眼都不好观察的蓝色证明这条牛仔裤本应该是蓝色之外,其余部分已经变得惨白—如同眼前的女尸。

廖言的目光开始在尸体的脸上聚焦。

那是一张已经被河水泡到臃肿进而腐烂的脸,脸上的五官已经无从分辨,只剩下一个个漆黑的洞,不停的向外涌出水渍—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早已经充满了她身体中每个细胞排出的水渍。

所幸,廖言还能看到她的眼睛—两只怒睁的眼睛深深蒙上了一层死青色的光芒,如同石化了一样,但是廖言似乎能透过即将腐烂成一滩液体的死者的双眼中,看到她临死时的无助和绝望。

她的嘴唇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鱼类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吃掉了。只剩下两排长满了焦黄水锈牙齿的嘴大大的张着—张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她的咀嚼肌早已经腐烂。

“像是一只剥了壳的煮鸡蛋…”成风蹲在廖言身边,像观察情人一样观察着眼前的尸体。

“说不定他生前也是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呢…”他嘬着牙花叹息着。

没人理他,廖言继续向下看去,尸体的脖子已经有正常人的大腿那样粗,某种意义上将,在水中腐烂的尸体还不如在土里腐烂来得痛快。

尸体的两只手都变成了爪状,向前伸着,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那手指已经快要有胡萝卜那么粗了。她的腿呈“大”字型,向两边劈着…

腿?

“老朱!”廖言忽然喊了一声。

“她的内裤呢?”

“噗…咳咳咳…”成风刚刚拧开随身带着的一瓶水,刚喝了一口在嘴里,就听见廖言的疑问,一口水混合着唾液和雨水全部喷在了廖言的脸上。

“她的内裤呢?!”廖言连擦都没擦一下,自顾的问着法医。

“内裤质地轻薄,用料也少,也许早已经腐烂在水里了…”老朱是法医,负责检查尸体的死因和判断死亡时间,并不精于推理。

“快,马上组织人下水搜找—也许我们可以提前找到尸体的死因了。”廖言的眼睛里放射着冷冷的光芒,如果他能证实的想法正确的话,就真的可以判断死者的死因和案情的性质。

这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成风的头上—可怜的成风刚刚还在惊异于廖言问法医老朱尸体内裤的去向,下一刻他就要亲自带队下水打捞廖言口中的内裤了…

廖言缓缓站起身来,隔着雨幕他向前看去。

这座水坝建在两座山之间,那本应该是一片地势从远及近由高到低的山谷,但是无情的钢筋混凝土阻住了山谷的出口,把雨季所有的雨水阻挡在了水坝的身后。

廖言开始沿着水坝向前走去,五分钟后,他看见了一片浅滩。

廖言回头看向水坝另一边的山体—混凝土造就的蓄水池依山而建—那里没有河岸,只有陡峭的高山,山的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水坝,站在山顶往下看,看到的将是一片山涧。

而眼前这座山和水坝之间,有一片大约方圆几公里的缓坡—上面满是鲜花绿草—而缓坡的背后,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廖言转过身面对着刚刚自己后背面对着的方向,那里是一条盘旋的山间公路—他们刚才就是从那里驱车上来的,公路的尽头又分别分出了一左一右两条岔路,左边,是他们发现尸体的坝子,右边,通向一座不大的砖瓦平房—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藏着水坝的闸门控制器。

廖言走到公路的分岔处,看着水坝的另一面—一条宽阔的江—也许连通着淮河,也许连通着嘉陵江,也许通往锦江,又或许通往哪里。这已经不是廖言需要考虑的问题。

对讲机里想起了成风的声音:“廖言,你干嘛呢?赶快回来,我们组织的人手并没有在发现尸体的地方找到什么内裤—也许早就腐烂掉或者飘到哪里去了,但是老朱又有了新的发现。”

廖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果然,和他想象的结果差不多。

“我马上回去。”廖言最后看了一眼青翠的缓坡和看起来茂密而神秘的树林,转身向坝子走去。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这具尸体,在雨中观察这里的景色简直就只有四个字形容…”成风蹲在坝子的一边,看着远处朦胧的山峰,缓缓吐出四个字:“人间仙境…”他还没来得及回到车里换下潜水衣。

廖言没有理他,径直向还蹲在尸体边的老朱走去。

“有什么发现?”廖言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法医老朱。

老朱点点头,一边示意廖言蹲下身来,一边伸手指向尸体的某个部位。

廖言蹲下身来,按着老朱手指的方向看去—尸体粗如成人大腿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条颜色极淡的交错的痕迹,在雨幕的笼罩下泛着些许诡异的青紫色。

“还有…你看她的脸。”老朱用手拨弄了一下尸体狰狞的脸。

廖言渐渐皱起了眉头—尸体的脸上,七窍里竟然各自溢出一点点紫黑色的液体,下一秒就被从天而降的雨水洗刷干净,再下一秒,又是一些液体溢出。

“这是因为压力的缘故。”老朱叹了口气:“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死者的死因—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水里的压力太大,尸体在死亡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就被抛尸在大坝里,还没来得及形成尸斑。而这些紫黑色的液体,是因为压力突然由大变小,早已经快要腐朽的毛细血管承受不住压力,破裂开来,淤积在血管里还没来得及被水稀释的血液,就这么流了出来。”老朱摘下了手套,下一步,尸体将被运回治安局进行解剖,深层次化验。

廖言指指尸体的下身:“如果你能肯定这是一场凶杀,那么我就可以肯定,这不仅仅是他杀,而且还是奸杀。”

“这要等到尸体化验结果出来才能知道。”老朱皱了皱眉头。

“那么你告诉我,她的内裤呢?”

“我说廖言,你为什么总是追着内裤不放松啊…”换回警服的成风刚一回来就听见廖言又说起了尸体的内裤,好笑的问道。

“内衣的材质一般来说比外衣要好很多倍,而且一般都会有弹力纤维—不会这么容易就腐烂的无影无踪,而且,一旦能确定是奸杀,我们圈定嫌疑人的范围就要小了很多。”廖言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砖瓦房,道:“我想知道,这种水坝的闸门操作间是不是一直都要有人值班?”

“那当然,如果没人值班的话,水坝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而像这种小型水坝,一般只要两个人值班就足够了。”成风点点头:“你问这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廖言说道:“报案人在哪里?我要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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