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长生老人脸色铁青,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看着刑罚人,“这样就判我徒孙,未免太武断了吧。”
丫头扭头看见师祖,藏进眼底的泪花忍不住往外翻腾,她委屈。
长生老人给了她一个眼神,叫她安心。挡在她面前,直直的看着刑罚人。
一皱眉头,这护短的人怎么又来了?护完徒弟又来护徒孙?“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何来武断一说。”
长生老人执起丫头的手,看着她掌心的墨,使劲儿一搓,并无晕染的痕迹,反倒是自己手指染上了墨香。“黛萝墨,玉虚殿没有这种墨,她不可能会有。”
王仙儿上前一步,“长老话不要说的那么绝,或者玉虚殿,恰好有呢?”
一甩袖子,长生老人冷哼,“不可能,我信她。”
刑罚人看着僵持不下的局面,“长生长老不介意我们搜索玉虚殿吧?”
“哼,你们随意。”
刑罚长老招来几个人吩咐了下去,那几个人跑走了,大堂也静了下来。
不久之后,那几个人回来了。手里拿着砚台,将砚台放到执行官面前,又弯腰耳语几句。
刑罚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砚台,闻了闻,“这确实是黛萝,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
丫头猛然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
刑罚人缓缓点头,“确实是这样。林景洛你可认错?”
丫头垂着脑袋,既然她能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想必今天的事儿早就预谋好了吧。那自己再怎么反驳,也于事无补了。看着一张张不明是非,却在搬弄是非的人,丫头满脸嘲讽,好,很好。仰头,脸露微笑,“林景洛没有伤人。”
“还敢狡辩?执刑吧!”
长生老人一把护住她,圆目怒瞪,“谁敢!”
堂下响起窃窃私语声。
“长生老人又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犊子了。”
“明明是她有错,还护什么?”
“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心胸狭隘的徒孙,早就羞得不见人了。”
……
恶言如针,扎人心肺也是疼得厉害。丫头手抚上师祖的胳膊,“师祖,您的好意丫头心领了。但是这罚,丫头愿领。”
走过长生老人,丫头站在大殿中央,不卑不亢的说:“既然你们给了我一个看清世间百恶的机会,林景洛又怎么舍得失去?趋炎附势的人,真是可笑至极。”
丫头扭头,看到了刚赶到不久,却一脸急色的白闲,轻声问道:“你信我吗?”
他坚定的说:“我信。”
丫头笑了,“看来这上衡还有心地透明的人,景洛已准备好,开始吧。”
今日的执行人是乔月。
当她穿着红狐裘从内堂出来的时候,白闲目光随之一变,今日当法的执行人怎么会是她?
啸虎堂共有三位刑罚人,分为一二三等,六位执行人随之而分。
一个刑罚人有权选择两位执行人,据他所知,大师姐隶属于一等刑罚人才对。白闲眉头一皱,眼前这位刑罚人只是三等,她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乔月站在堂前,大声道:“今日红豆有病在身,不宜施刑,便求我来代施。”
堂下点头赞叹,“大师姐好啊。”
“公私分明。”
丫头侧目,看到他们带着笑容的脸,也笑了起来。
收回目光,她悠悠道:“师姐,赐教了。”
“嗯。”
高举鞭子,倒勾的刺闪着寒光。
乔月抬眸间和王仙儿对视一番,又对上丫头那一双带笑的眼睛,清澈无暇,不惹一点尘埃,反倒是她眼中的自己,处处透着悲陋。
乔月眸子一垂,手里的鞭子狠狠一甩。
“啪!”
“嘶~”衣帛撕裂,鲜红的血水浸了出来。
丫头高傲的扬起脸,“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这是她在门外罚站时听他们背书记下来的文章,如今用在这里讽刺他们正合适。
“啪!”
乔月的鞭子舞得密不透风,每一鞭都能以刁钻的角度抽在人软肉上,很疼。
可就是这样,她还在往下诵。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她背的极为缓慢,给人一种这章诵完了,刑罚也结束了的错觉。
冷汗森森,丫头听到鞭子抽在身上撕扯皮肉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一道伤口缠上又一道伤口,鲜血又刷上一层鲜血,她依旧挺直自己的后背,眸子却越发凛冽了,厉声道:“我没有伤人,你们却伤了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大公无私,泾渭分明。”
她抚去淌进眼里的冷汗,“今日之事,我记下了。他日……”
字字泣血,她冰冷的眸子看了一眼乔月,又看上了王仙儿,久久的凝视。
乔月手一抖,鞭子落空,抽到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王仙儿心一缩,在冰冷的目光下,禁不住退后了一步。不就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丑丫头,自己有什么怕的?这样一想,心里便释然了。
长生老人脸色铁青。
白闲面色也难看。
堂下原本看好戏的弟子们,不知怎地,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三十鞭结束,丫头脸色苍白,她拱手行礼,“景洛谢谢师姐手下留情,没有将我这张丑陋的脸抽伤。”
乔月的心就好像被蛇蝎狠狠蛰了一口,又麻又疼,她步履仓促的离开了。
她是讨厌这个人,但没有趁机会重伤她。
她还以为王仙儿只是开玩笑,当她在啸虎堂看到丫头时,心虚得不行。
明明不关她的事,她只是代替红豆来的。
丫头拖着步子,往高台上行去,端起那个砚台啧啧道:“这墨色泽带金,气似兰沁,遇水又不融,想必是极好的。”
王仙儿气极。黛萝确实是很珍贵的墨。在她怨毒的目光中,丫头端着砚台,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跟在长生老人身后回了玉虚殿。
白闲想跟,却被她拒绝了。
长生老人问她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受打?
丫头神秘一笑,说有自己的打算。
长生看着她,原本以为是个单纯倔强的女子,现在看来,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