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鲛女
第三章 鲛女

楔子

十年前,清冷月光照耀在黑暗的海水上,波浪带着月光的碎片荡漾。一道倩影破水而出,朝着空无一人的海岸游去,她身后的海水上翻涌着浓重的血液。

她好容易才游到一块巨大的礁石旁,来不及歇息,便吃力地爬了上去。

那一身素衣上爬满了狰狞的猩红,被血渲染的裙下,竟然是一条长长的鱼尾。她望向远处那灯火阑珊的小镇,诸多情感皆化为一声长叹。

一位妇人抱着一个躺在襁褓中的婴儿,缓缓走向她。在海风中,婴儿睡得十分香甜。妇人看着她,颤颤地说道:“泠漪,回家吧。难道你舍得抛下你的夫君和你刚出生的女儿吗?”

唤作泠漪的女子,怜爱地看着那孩子,缓缓伸出手,抚摸她红润的脸颊,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悲伤,道:“回不去了。我又何尝不想回去呢?只是为了爱我的人不会因我而受到伤害,我必须离开。”

泠漪轻轻地抱住孩子,眼泪落在孩子的脸上,自责地道:“原谅娘亲不能再陪着你,不能看你长大了。娘亲唯一能留给你的只有‘月颜’的名字,那是一种很美很美的花。我的小月颜将来必会是个美人儿,只可惜娘亲再也看不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怀抱,生怕惊醒了她。一个海浪打上了礁石,泠漪消失在如雪白沫中……

柔和的晨曦笼罩着生气蓬勃的花园,摇曳生姿的花从中,风遗花正操练着武技。

她衣带当风,红袖猎猎;如瀑黑发散落风中,翩翩红衣恰似一朵盛放的牡丹,娇艳而不失强势。不施粉黛的倾国之颜竟毫无一丝女儿家的柔弱之气,眉宇间的英气更是为她的美貌增色不少。

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光影斑驳。身着一身白裳的风亦寒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她。洗去了一路风尘后,他那不输女子、几乎可以堪称风华绝代的面容显露了出来。眉目清朗,面如冠玉,一双凤眸不知摄去了多少人的心魄。

他怕扰了她的兴致,只轻轻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风遗花停下,回眸望着他道:“你同我走?”

他微笑:“若你不嫌麻烦的话,不妨带上在下同行。”

风遗花认真地想了想,她目前虽对此人没有过多的了解,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会害她。再者说,旅途漫漫,能得一人相伴倒也甚好。

她道:“好。”

听到这话,风亦寒很是惊喜。他收敛起兴奋,道:“与我向无忆道别吧,她此时正在门外。”

她答应了。

他们穿过落花满地的走廊,来到了门前。还未及门口,便看见无忆正在与一位眉目雅致的蓝衫女子交谈。

无忆将一朵月颜花交给女子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女儿很想看看月颜花,所以我打算将这月颜送给她,你说她会不会喜欢?

女子没有接过月颜花,她看了看那花,不点而红的朱唇弯成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这可是用上等的月光石雕成的,她还小,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太妥吧?”

无忆想也没想就直接将那花塞到女子手中,道:“不论怎样,也是我的心意,收下吧。”

女子无奈,只好笑着回道:“那好吧,我代这孩子谢谢你。我相信她一定会喜欢的。”

无忆渐渐收起了微笑:“泠漪,你离开你的夫君和孩子大概也有七年了吧。就算不为你夫君想想,也为孩子想想。她还小啊,她需要娘亲。这次去,你还是留在他们身边吧。”

泠漪苦笑:“我又何尝不想呢?只是这原因你也知晓,多说无益。”

无忆望着她叹气,又突然望向了刚刚来到门口的风遗花与风亦寒,便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

风亦寒道:“我们是来向你道别的,谢谢你的招待,现在我们要走了。”

无忆继续问:“嗯?你们这是要去哪?”

风遗花想也没想便答道:“云翎国。”

泠漪听到这个词,仔细想了想。片刻,她向两人说道:“二位可与我一同去柳镇,到了柳镇再过杭州便离云翎国不远了。”

风遗花听到这儿,带着难掩的兴奋道:“那就要劳烦泠漪姐姐了。”

无忆朝两人微笑着说道:“你们先随她去罢,我过些日子再去寻你们。”

风遗花道:“那我们就在云翎国见吧。”

拜别无忆后,泠漪将他们带到了乱石滩。她站在一块礁石上,朝着大海结了个手印。顿时,缕缕流光浮动在她身畔,汇聚在手印前,交织成一个光圈,光圈内的流光汇成一条正在游动的鱼。

刹那间,原本平静的大海顷刻掀起千尺巨浪,一条巨大的鱼从浪中冲出,直奔他们面前。用巨大的尾巴将他们抛到背上,朝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彼岸游去。

惊魂未定的风遗花有点不相信如今她竟平稳地坐在这条巨鱼如小岛一般的背脊上,一旁的风亦寒却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他问泠漪道:“泠漪姐姐,听说你离开你的夫君和孩子已七年了?究竟是何缘由让你与家人分开?”

泠漪低下头,蛾眉微蹙,一双比大海还要湛蓝的眸子中,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悲伤。她道:“是啊,七年了,连我自己都忘了有这么久了。如果你们想听,那我就告诉你们吧……”

十年前,泠漪难耐深海的寂寞,游到了海面上。她身着一件月色长裙坐在一块离海岸不远的礁石上,在海风中梳理着自己乌黑浓密的长发,浅唱着一支来自深海的歌谣。

一个路过的年轻男子发现了她。他面容俊美,气质出尘,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他朝着她道:“姑娘,那儿危险,快过来。”

她回首,那花容月貌将那个男子震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在他眼中,她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看着他那副呆样,她一时兴起,猛然抬起了藏在水中鱼尾,溅起层层浪花。她开玩笑似的笑道:“你看我是姑娘还是妖,你怕不怕我?”

少年平静地微笑道:“不怕。我见过像你一样的妖,她应该算是你的同类吧。”

这下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跃入水中,游到他身边。一手伏在礁石上,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问道:“她是谁?”

少年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向她讲述起那个至今难忘的事。

幼时的他贪玩,常常叫了几个小伙伴偷偷到海边戏水。一次,一个大浪将他卷入海中。当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一个女孩将他救起,将他带到岸边。

准确的说,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因为她的腰部以下是鱼尾。

到现在他还记得当他发现她并不是人类时,他差一点叫出声来,这时,她捂住他的嘴,以她的一串珍珠手链为代价,威胁他不许将此事告知他人。两个孩子在海边聊了很久,很快就建立起了友谊。

突然,她听见了大人的喊声,便迅速地游回了大海,他还来不及问她何时能相见,就这样,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故事完毕,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了那一串珠链。

泠漪看着这珠链觉得有些熟悉,她拿了过来,仔细看看。那十年前尘封的记忆再一次涌现,她认出了当年她救过的那一个少年。

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当年本以为此缘已了,却不曾想十年后,他又遇见了她。他告诉了她他的名字,李淮安。

两个好久不见的朋友谈了好一会儿。泠漪突然说她想去人间看看,李淮安便自告奋勇,说愿意带她游玩。

泠漪高兴极了,她施了法,将下半身鱼尾化成了腿。这是她第一次将鱼尾变成腿,所以还很不习惯呢。她步履蹒跚地走在松软的沙滩上,像一个刚刚学步的幼童。不久,沙滩上,多了她深深浅浅的脚印。

他见她这幅模样,忍俊不禁,主动提出背着她走。

这话把她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她的脸红得就像珊瑚一样。她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不过,她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朝他“义正言辞”地说道:“如果别人问起,你就说我们是兄妹懂了没?我才刚刚一千二百岁,还没嫁人呢。如果,我名声糟蹋了,你还我清白!万一嫁不掉了,我……我要你陪我一起孤独终老!”

看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他反倒觉得她可爱极了,忍不住笑着回道:“好好好,如果你嫁不掉了,我要你。”

泠漪羞得轻打了他一下,怪道:“不害臊!”

她伏在他的背上,跟着他一起游历了他所在的小镇。这一日,他们玩得很是尽兴。从那以后,他们天天在海边相见。若是好天气,他们必会结伴出游,即使游历的还是原来的风景,也不觉厌烦。若是阴雨天,他就打起一把油纸伞,在下着雨的海边,在伞下,向她诉说着人间的故事。

感情悄悄牵起了二人指间的红线,慢慢结成了同心结。连理枝在他们心中扎根,渐渐变得枝繁叶茂。在元宵的一个夜晚,他终于诉说了他的爱意。

她却说道:“我有什么好的,我只是只妖怪。如果别人知道了,怎么想?”

而他却紧紧地拥着她,坚定地说道:“我爱的是你,为何要在意他人想法?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抱着他,轻轻地在他耳畔道:“呆子。”

三月后,她风光大嫁。她想不到那个梦竟已成真。

自她嫁入李府后,府中多了些许欢乐。她从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待每一个人,而是把他们都当做了朋友。时而不知跟哪个丫鬟打闹,时而缠着厨娘大姐做好多好吃的,连不苟言笑的老夫人也时常被她逗得开怀大笑。

这位老夫人已是五十岁的人了,可看起来至多四十的模样,纵使粉黛不沾也照样花容月貌。她,当然不是常人,她也是人鱼。

正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虽不知是不是老乡,但毕竟也是同族,也难怪老夫人疼她疼得像亲女儿一样了。不过,若是撇去这一层关系,她也仍旧喜欢这个儿媳妇儿。

有一次,老夫人曾将她原本的容貌展现给她看了。二八年华的她,更是秀丽。

泠漪忍不住问道:“既然那时的您比现在更漂亮,那为何不保持原来的模样?”

老夫人叹了口气:“这里是人间,凡事都要应人间的规矩来,包括跟着时光的逝而改变一切。只是这么多年来我有个疑问,难道真的是时光改变了这一切吗?

泠漪似懂非懂地点头,又继续问道:“那您为何不干脆变成五十岁的模样?”

老夫人抚着眼角的细纹,道:“世人都爱美,我们也不例外。”

这句话让泠漪陷入了沉思。对,人人都爱美。如果,他们看到了她丑陋的本身,还会像现在一样对自己好吗?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随着她渐渐涉身人世,她的笑颜一日比一日少。因为她在人间看透了许多,看到了世人丑恶的嘴脸。

一日,她上街买菜时,路过一间包子铺。铺主正在训斥着一位驻足与铺前的老妪。这位老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像是个老叫花子。面对铺主的训斥,老妪不答话,只是沙哑地低泣,煞是可怜。

路过行人见此景,大多只摇摇头就走开了,还有少许人留下,围在他们周围看热闹,无一人制止铺主。

这令她感到很奇怪,那位老妪明明与他们同是人,为何要何苦相互为难,又为何在看见同类受苦时,不向她伸出援手呢?

泠漪走上前去,道:“这位大叔,何苦要为难这位老婆婆呢?”

铺主一见衣着矜贵的她,立即换上了笑脸,道:“客官,这老太婆站在这里,影响了我做生意呀。你看,我这开门老半天了,一个客人也没有,还不是因为她!”他一边说道,一边瞪大了眼睛,朝那老妪投去嫌弃和责怪的神色。

泠漪有些不屑地看着他,拿出了几枚铜钱道:“给我来两个包子。”

铺主接过铜钱,有些迟疑:“这……”

泠漪质问道:“怎么?不够?”

他立马答道:“够够!您等着,包子马上来。”他麻利儿地从冒着热气的蒸屉中,拿出两个香喷喷的包子,双手奉上。

她看也没看他,拿过包子就来到老妪身旁,蹲下身子,关切地向她递过包子,道:“婆婆,您趁热吃。吃完咱们就走,别留在这儿了。”

老妪看了看她,没有一句感谢就抢过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周围人见此景,顿时没了兴致,一哄而散。

泠漪无奈地笑了,正欲离开之际,却又被老妪一把拉住了衣袖。

“不可得子……若得子,此子出世之时,必现原身,带来不祥之兆。”老妪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泠漪一听这话,立刻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告诉我!”她紧紧抓住老妪枯瘦的手,朝着老妪叫了出来,引得周围人驻足观看。

老妪一言不发,用她意想不到的力气,一把甩开了她,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泠漪赶紧追上去,在人海中焦急的寻觅,却再找不到这老妪瘦小的身影。一滴莫名的眼泪顺着那冒着细汗的脸颊流下。

从那日后,她没有把此事告知旁人,开始变得心事重重,不同别人多讲一句话。这些日子来,她反复思虑着这老妪的话,如果她说的一切是真的,那么,这个孩子是要还是不要?她很害怕,也很焦虑。

突然,泠漪觉得有一阵反胃之意用了上来。恰好路过的李淮安看见了,立刻将她扶入屋中。二话不说,立刻,命人请来了镇上最好的郎中。

那郎中把了她的脉,捻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夫人并无大碍,只是有了身孕,恭喜老爷。”

李淮安不由感到了惊喜,他紧紧握着泠漪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而泠漪只是平淡地笑笑。这对她而言,也是惊喜,只不过是惊大于喜呀。

三月后,她站在亭中哪一棵盛开的海棠树下,抚摸着小腹,望着满树芳华,再次思考起那一个难题。

稀疏阳光投下斑驳光影,徐来清风,吹落了压枝海棠。片片落红翩然落下,落在她的肩头。她的心中有了一个答案。

无论她是妖是人,如今她都是一个母亲。母亲给孩子最好的东西就是生命,那一份对孩子的爱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她要她的孩子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活在这世上,去看尽这人间美景,谁也不能剥夺这孩子的权力。不论命运几何,她都要生下这个孩子。

生产之日,天空中下着瓢泼大雨,刺耳的雷声使人心绪不宁。阴风四起,那海棠树上,繁华尽落,空余残枝。

李淮安在房门外,不停踱步,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听着妻子撕心裂肺的叫喊,他忍不住自责不能在她痛苦的时候陪伴着她。

老夫人不停地念着佛经,手指焦躁地转动着佛珠,不停地祈愿着儿媳和那未出世的孙儿平安无事。

所有的仆人举着伞,在雨中焦急地等待。

突然,房中竟传来了产婆惊吓的叫声,和婴儿的啼哭声。李淮安立刻不顾一切地冲进房中,所有的人也一齐涌入房内。在场的所有人,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此时,泠漪怀抱着孩子,躺在床缘,一双湛蓝的眸子里,满是害怕和惊恐。一头墨染般的长发垂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旁。一身单薄的衬衣被血色渲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散落的被子旁,是她正在抽搐的、冰冷的鱼尾。

她喘息着,轻启了那干涸的嘴唇,吃力地说道:“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出现,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让她好好地活下去好吗?请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告诉她,她的娘是一只妖怪,让她像别的孩子一样好好地生活好吗?”

泠漪长睫低垂,拥紧了这孩子。她的泪水涌出眼眶,落在了孩子的脸上。她最后吻了吻孩子的额头,顷刻幻化成青烟几缕,消失在众人面前……

故事完毕,泠漪表现地十分冷静,她微笑着擦去了眼角涌出的泪花,继续向风遗花与风亦寒说道:“但是每一年,我还是忍不住在她生辰那天,偷偷跑去看她。直到她五岁的时候,我才跟她真正地遇见,但我没跟她说过,我是她的娘。只有在她生辰那日,我才可以与泠姨的身份,好好地陪她一日。”

不知不觉,已到了海边。他们走到了空无一人的海滩。泠漪领着他们,来到她与月颜约定的那一棵大榕树下。

树下,站着个身着蓝裙的小女孩。她挽着一个可爱的双丫髻,容貌精致得像画中走出的仙童,谁见了都难免会喜欢。小月颜一见泠漪,便兴奋地抱住了泠漪,激动地叫道:“泠姨,你可算来了,月儿好想泠姨呀!”

泠漪笑了,摸着月颜的头,道:“泠姨也很想月儿呢,你看看这是什么?”她从袖中拿出了那一朵月颜花,道:“今年泠姨太忙了,忘记给月儿买礼物了。这朵月颜花是一个叫无忆的姐姐送的,喜不喜欢?”

小丫头接过了花,爱不释手。突然,她踮起脚尖,说道:“那泠姨可以满足月儿一个愿望吗?”

泠漪很配合地弯下身子,道:“什么愿望呀?”

月颜凑近她的耳朵,轻轻地耳语道:“我想请泠姨去我家。”

泠漪无奈了,说不出话来。

月颜拉着泠漪的手,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泠姨,求求你了。如果泠姨不答应,那月儿可要生气了。”

泠漪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好吧。”

月颜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她回首对风遗花和风亦寒道:“哥哥姐姐也来吧。”

他们跟着小月颜,来到了李府。

泠漪一进大门,看见亭中那一株盛放的海棠,几乎要流出泪来。那海棠,一如她这些年梦中的那样娇艳。

树下,站着一个男子,他就是李淮安。他明明刚过而立之年,却已两鬓斑白,那一双星目里,看不到半分神采。他微笑着看这泠漪,眼里泛起了泪光,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这些年,我等你等得多苦吗?我们本想去寻你,可又怕你会突然回来,看不见我们。回来吧,不要再离开了好吗?”

他走近泠漪,忽然抱住了她。泠漪的肩上,立刻落满了他的眼泪。

月颜看着泠漪,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我娘了。娘,月儿和爹爹一样想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月儿不要当一个没有娘亲的孩子。”

泠漪落下了眼泪,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恨不恨娘离开你。娘是为了你们呀,娘是妖怪,娘不可以牵连你们。”

月颜抱着泠漪,含着泪微笑道:“我不恨,我知道娘是为了我们才离开的,我知道娘爱我们。娘,月儿和爹爹也爱你,不论你是妖怪还是人,月儿和爹爹都爱你。只要你在我们身边,我们什么也不怕。娘,不要走。”

泠漪闭紧了眼睛,低下了头:“不……”

这场景,深深地触动了风遗花的心。她忍不住了,有些激动地道:“你以为离开了,他们会幸福快乐吗?没了你的幸福,是他们想要的吗?那个所谓预言里说的不幸,其实就是你的离开。若我是你,我就不会选择离开,哪怕力量再弱小也好,我都要倾尽我所能地去保护那些爱我的家人们。”

这句话不禁让泠漪震惊。忽然,她睁开了眼睛,松开了紧攥的手,拥着月颜和李淮安,微笑说道:“对,我在七年前早就该明白了。无论,我绝不会再走了,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保护这些爱我的人。淮安、月儿,对不起,我要好好地陪着你们。谢谢你,点醒了如此愚笨的我。”

落日余晖,洒在了渐渐冷清的古老街道上,风遗花一身红衣,格外耀目。他们骑着两匹白驹,走向了下一段旅途。

临行前,风亦寒问风遗花:“你为何会对她说这些?”

风遗花颔首微笑,流露出一丝不经意间的温柔道:“因为我也曾失去过家人,那种感觉就像失去了一整个世界一样。很多人为了家人而离开,却不知家人想要的仅仅就只是他们的陪伴罢了。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我的故事。”

风亦寒陷入了沉思,如果那个人也能听到这番话就好了。那么他就不会离开,他也不会踏遍天涯海角去寻他。如果真有一日,他真的找到了他,那么他一定会将风遗花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那一个人……

打赏投票 书评
自动订阅下一章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