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和好
放过花灯后,晏歆又领着宋微雨在饭馆里吃了晚饭,只是宋微雨因为花灯沉湖的事,心中一直郁郁,再加上回忆起韶青今日对她的冷淡,便更是不畅快。略略尝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一桌菜全便宜了晏歆。
晏歆经过这半日,已是摆出与她极其相熟的姿态,见她这个模样,少不得开口劝慰,抹一把嘴角的油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肯定是喜欢那个什么什么韶公子的,见他与傅姑娘在一起,心里酸涩。”
宋微雨猛然抬眼,期艾道:“你,你竟看出来了?”
晏歆喝一口茶,慢悠悠道:“哦,我猜的。原来真的是这样啊。”
“……”
“嗯——我从前也经常从戏中看到这样的段子。可这又有什么好难过的,不如你现在好好地吃一顿,将自己喂饱了,再去同傅姑娘打一架。你看傅姑娘生的那么柔弱,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滚。”
回到客栈已是很晚,暮色浓重,如化不开的墨。
宋微雨惴惴然走上楼梯,小二给的一只灯笼摇摇晃晃,照不清脚下的路。在黑暗中摸索一阵,确定楼梯已全部登完,这才放开脚步,行了两步,却看见一个熟悉身影。
“知道回来了?玩得可好啊?”
两句轻软的话,却教宋微雨没由来的心虚。
“玩得其实很一般,我,我早就想回来了。阿青你还没睡啊?”话一说完,宋微雨就极其纳闷,为什么她要心虚呢?明明是韶青先对她不好的……
“是吗?”韶青漫不经心道:“我倒觉得阿雨你这般,是有些欲盖弥章呢。”
宋微雨听他又用这种不咸不淡的口气和她说话,心里唰唰唰地往外冒火。良久,亦冷淡道:“并不是我不想回来,只是今日阿青你觅得佳人,我一时高兴,外出庆贺,不留神忘了时辰,回来晚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甩下这么一句话,错身欲走。只将将行了几步,便被韶青从背后揽住。宋微雨身子一僵,偏头将微红的脸隐在暗处,半晌忸怩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韶青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闷闷的:“阿雨,今日我,我脑子有些不大好使。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是不作数的。你,能不能不生我的气,能不能原谅我?”
宋微雨假意蹙了眉,却掩不住唇边眼角渐生的笑意,气势不足道:“我才不要原谅你。”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你护着那个傅南春,一点也不护着我。你还对我那么冷淡,你还嘲笑我没有文化,不通乐理。”韶青笑了笑,温文道:“是,都是我的错。你怎么会没文化,你是最有文化的。如此,你可原谅我?”
宋微雨撇一撇嘴道:“这次就勉强原谅你,若是再有下次……”
韶青接口道:“怎么可能还会有下次?”
宋微雨不动声色地笑着,眉眼弯弯。她担忧了半日,伤心了半日,气愤了半日。即使前一刻还赌咒发誓永不再理会他,却能在这一刻与他死死相拥。只消他一句,原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她便心甘情愿地放下她所有的骄傲和尊严。
正甜蜜间,却听见韶青说:“那个晏容,不是什么好人。”
宋微雨点头:“我早就知道了。”
“以后不要再见他。”
“嗯。”
过了一会儿,宋微雨问:“你此次看出他的意图了么?”
韶青模模糊糊地说:“他的意图,不就是你。”
宋微雨一时没听清,韶青又说:“你没必要知道。”顿一会儿,又补充:“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人摸不清头脑。
回到房里,秀秀正卧在床上看书。
“小姐,你回来了。”秀秀看见我,忙起身穿鞋,“秀秀伺候你洗漱吧。”
宋微雨轻轻笑一笑:“这么晚还不睡?是在等我?”得到肯定回答后,又问:“看的什么书?”
秀秀脸一红,忙将书放在枕下,嗫嚅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书,看了也不一定有用。”顿了顿,又说:“秀秀还是先伺候小姐洗漱,明日恐怕还有要紧事呢。”
宋微雨安静地点头,也没再过问。却在上床时趁秀秀一个不注意将书拿了出来。
秀秀见了,忙道:“小姐,你……”
宋微雨说:“你不让我看,我偏要看。”说着,便自顾自地翻起来。将一本书翻了大半,诧异道:“这……是医书,你竟对药理有兴趣吗?”
秀秀垂了头,一头墨色长发用白玉簪松松挽着,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半晌道:“嗯。家父是医者,自小耳濡目染,也懂得一点的。”
宋微雨执了书,靠在床头上,神色恍惚道:“你也是懂这些的。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成日里无所事事,只会一点鸡毛蒜皮的武功……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只晓得依靠别人……”
秀秀睁大了眼睛,分辩道:“小姐才不是什么都不会,小姐分明就很懂得关心人的。”见微雨将眼睛望过来,鼓了勇气续道:“秀秀和小姐相处这么久,小姐待我就如同……亲姐妹一样。小姐对人和善,心地也好。”
宋微雨嗤笑一声:“那算什么事啊。”
秀秀却握住她的手,神色极为郑重:“怎么不算?人有善心而平,有仁义而安。世人虽有才智,若无仁心,也是难以成事立足的。”
宋微雨抬眸:“哦?是吗?”沉默一会儿,意味悠长道:“没想到,我近旁还存了个才女。”
夜寂静,偶有笛音起,柔软调子渐响渐远。灯火明灭一阵,被风吹的闪了闪,光晕盈盈一室。而起身下床熄灯的侍女,在这样温暖平和的春夜,不知为何,柔软修长的手却在悄然的颤抖。
如海棠春睡的美丽小姐,眸光动了动,扫过她的背影。良久,像是疲怠不堪了,轻缓地闭上了淡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