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伊山的聊天，只能是隔一段时间有那么一次，而且那种感觉越来越像是和美儿一些朋友聊天时的感觉了。云子想到史铁生书中的一句话：“相视如仇必定是一场爱的结束，相见如宾则还可能不曾有爱。”那么像云子与伊山这样又算什么呢？

虽然已经是转入了秋季，但天气依旧炎热，和去年的这个时候一样，每年也都是如此，而很久之前关于这个季节的记忆却是十分的模糊了，好像自己只是近两年才有一些觉悟似的，从前的日子也都变得颓废不堪，仿佛整个秋季本身就是总来回忆感伤的。云蓦的想到了《秋天的怀念》这篇先以前的课文，这与云子所感伤的事情毫无关系，却不知为何这会儿会想起来。

云子也正纳闷儿呢，突然接到了范雨薇的电话，是去年去见过的那个网上的朋友，记得那时去找她，她正忙着美术联考的事，这也快一年的功夫了，应该是考上大学并且已经上学了吧。

“喂，云子，你现在好吗？还记得我吗？”

“记得呀，范雨薇，去年还去找你玩了，怎么样？现在在哪个地方上大学？”

“我现在也在江城了，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会相信吧，但是后来没有考好也没有办法，反正吧我觉得成绩也说明不了什么，在哪里，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其他的都不管就好了。倒是你呢，你找到了伊山没有？这快要有一年了，有时候我都会想起你，真想知道你的追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结果啊。”

“你不是去找了吗？没有找到吗？”

“我后来没去了，我想不到见到她会是什么样子，就折回来了，虽然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想这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了吧。”

“好吧，你想好了，去做就行了，怎么样有空我们约出来玩，一起吃饭玩怎么样？”

“好啊。”

云子和她约了时间便挂了。时隔这么久，从她说话的语气里能感到她变了很多，这个时间正是新生军训的时候，一想到当时自己如何迫不及待地等待军训结束回到寝室见伊山留觉得挺让人怀念的。云子不禁叹了口气，他觉得累了，这样的怀念也好，追寻自己想要的归宿也罢，他真的觉得身心疲惫了。

他趴在桌上，无力的望着自己的日记本，里面载着无尽的忧伤，在无尽的忧伤里，快乐的日子也令人怜悯。要是可以离开就好了。云子想，云子又无力去想，就闭上眼睛，如同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平静地睡着了。

学校里的课程，除了负责任的老师所上的专业课以外，其他的都是浪费时间，有时候老师什么也不讲，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令人失望的生活，有一种看不到希望的样子，以后自己会做什么呢？云子常常坐在图书馆的五楼静静的想这样的问题，或许做好自己就够了，未来必然会到来，但这样的生活不免会让人担心将来的事。

与范雨薇约定的日子云子也去和范雨薇玩了一整天，老友相见一般，也谈了很多各自的想法，人生规划啊，最近的生活啊，情感啊，有趣的事悲伤的事什么的。比起和伊山聊天的内容，这样的谈话显得轻松随意一些，有趣的是范雨薇给云子讲了一个二十一天的爱情故事，云子尤其在意这个故事，在回去的路上也一直在想，可能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与自己的经历颇为相似，但实际上并不相似，只是名字上时间的短暂和自己爱情的短暂相似罢了。

回到寝室之后，云子就把这个故事整理写了出来，写在日记本上，就叫作《二十一天的爱情故事》吧。

? “我想听过去常听的歌，这样就可以重新找回那时候无忧无虑的感觉了，然后享受剩下的安谧，静静地度过今夜。”胡帆对着电话那一头说，她蓦然低下头往窗外望去，医院的窗外一片灰蒙蒙的，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看见对面灰色的楼房，心中不免感到惆怅。

??“别灰心，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打起精神来嘛，我会陪你撑过去的。”电话的这一头是胡帆才认识了一个礼拜的男友程昌豪，他突然接到电话听说胡帆得了严重的病感到很震惊，他想尽量帮到她，可是他也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时的她了。他对胡帆说:“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不要丧失勇气，要相信会有奇迹的。”程昌豪说着这些，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难过胡帆的遭遇，一方面也感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这份短暂的爱情有些不值了，因为医生说病的很严重了，可以开始准备后事，虽然一周后还会动一次手术，但是希望渺茫。“要不趁着她没动情很深分手吧。”程昌豪有时也闪过这样的念头。

??夜深人静了，医院里静悄悄的，唯听得到外面的一点细微的动静。

??胡帆和程昌豪互相发着消息，胡帆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说，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悲伤。她说:“在手术台上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想了很多事情，我想要是我就这么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我的初恋离开我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几乎是死而无憾的，认识你以后，我觉得你是个很可靠的男人，可是我还是没法从从前的阴影里走出来，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真是没什么可挽回的了。”

??“我懂的，别把自己锁闭在这样的悲伤里，人总要为生存找一点牢靠的理由的不是吗？很晚了，还不睡吗？”

??“我不想睡，医院里好闷，我感觉得拉上两层窗帘，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屋子里才会觉得舒服。我没有归宿，我正坠往深渊之底。”

??程昌豪觉得胡帆有点太过悲伤，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人会怎么样真的很难以想象，光是从这字里行间就觉得很沉重。而他又赶着和几个朋友打牌，便匆忙回复说:“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休息好，我也困了先睡啦，晚安。”

??“嗯，晚安。”胡帆放下手机，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她怎么也睡不着，她感觉窗外那些虫子叫的好吵，烦的几乎哭了出来。无缘无故又想起初恋的时光，独自在在煎熬中度过了一晚，看到天蒙蒙亮了，就给程昌豪发消息“早安，睡得好吗，今天我感觉好多了，今天陪我说说话吧，一个人坐在床上仿佛等待着死亡一样，难免会感到绝望啊！”

??程昌豪打了一夜的牌，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看到这条消息，以为胡帆打起精神来了，心中也不那么担心了。“啊，那就好，等下次手术完没事了就好了，之后我们去旅行吧，你总是沉浸在上一段感情的阴影里，我想带你出去走走，我们在一起了，就把初恋的悲伤抛开吧。”程昌豪觉得她老是跟自己讲以前的爱情故事这一点很不好，无形之中对自己有伤害，对胡帆来说这悲伤也是拨不开的迷雾一直缠绕在心里。

??“好啊，我真想看圣马可广场，凡尔赛宫啊那些很有名的建筑，我喜欢那些凝固着的音乐。”胡帆脑海里几乎已经想到了自己看到那些建筑时的样子，她开心的笑了，仿佛这一天已经近在咫尺了。而这一天是遥遥无期的，胡帆身体日渐虚弱，每天靠着各种药水和营养液维持着生命。

??程昌豪会时不时打来电话和她说说话，她觉得很满足，他看到窗子外面的梧桐树开始落下枯黄的树叶了，她陡然觉得莫名的恍惚，就开始听钢琴曲，她很喜欢《绿袖子》，和初恋分手的时候她觉得这是一首能倾诉自己悲伤的曲子，那种梦幻般的旋律之间的忧愁和她感到的失落是同样不可挽回的。而此时坐在病床上听着，她渐渐觉得《绿袖子》诉说的是一种幸福，她想念程昌豪了，听着这样的音乐，沉湎在甘美的情致中让她忘却了病痛。

??“我们交往以后我就开始写日记了，这几天突然重病写不了了，我就让妈妈把日记本寄到你那里去了，你收到以后要接着把我没有写的这几天补起来，等我好了，再给我继续。我想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我们的爱情，以后翻阅起来这些往事不知道自己会怎么看待这时的自己呢！”

??“嗯，好，后天就要手术了吧？”

??“是啊，好紧张，害怕自己要是挺不过来会怎么样啊，我也不想就这么把你一个人丢下。”

??“别想太多，养好身子，坚持，不放弃，才能看到最后的胜利嘛。”

??程昌豪不停的鼓舞她，可这几天以来说来说去都是这样的话也令他觉得有些厌烦了，他想着后天一手术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毕竟如今的医学这么发达。这些天赶上几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他每晚都出去喝酒，很晚回家，都顾不上回复胡帆的消息，也只是偶尔安慰一两句，再就是说自己很忙之类的话。在病房里煎熬的时光，胡帆常常回想往事，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回忆的画面里摇晃。

??稍微有一点秋天的样子了，凉风吹得满地的落叶哗哗作响，穿长袖热，穿短袖有感觉有一些凉。

??程昌豪突然想到了胡帆，他打开手机看到胡帆发来的消息说:“等会就要去手术室了，有一点担心，但是没关系，我今天觉得状态很好，我一定能够挺过来的，程昌豪，我爱你，等我好了就一起去旅行吧。”程昌豪回想这两天在外头喝酒唱歌，都没有好好关心胡帆也没有好好地陪她，他想着，算算这会儿手术已经结束了吧，便赶紧打电话过去，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人接的电话，说胡帆已经去世了，随后泣不成声地挂了电话，程昌豪楞住了，怅然若失，没想到这种事还是发生了。

??几天后收到胡帆寄来的日记本，深蓝色的外壳在黄色灯光下显得老旧，而这不过是几个星期前买的，程昌豪盯着封面上胡帆画的小花想:色彩真是个让人难以预料的东西。

??日记本的第一页是十月二十三日，写道:我想这才是爱吧，不仅仅是我对他的爱，还有感到被爱的那种感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没关系，很长的路不也是有过来了吗？

??程昌豪几乎能想得到她是怎样的心情这下这些的，她说话的语气也回荡在耳边，而此刻烟消云散了，只有惭愧与后悔了。

??程昌豪一把把日记翻到空白的一下这下十一月十二日，然后一头倒到床上睡觉了。

??窗外的天空铺开秋色，大雁南飞，桂花飘香。

?? 而实际上，云子并不是那种会关心别人爱情故事的人，这次和以往不同，云子也觉察到了这种不同。天气预报说下周开始降温，看看外面，树叶已经发黄了。

秋天总算是要真正意义上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