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新年的夜晚灯火通明，脑海里一片华丽的场景，很多令人感动的事情涌到心头，像是可口的饭菜被端上来时一样，眼花缭乱，不知该先尝哪一种滋味。

云子在陌生的城市，四处寻找着标识，他在这里有一个朋友，也是在网上认识的，就先去找她，街上来往的人很多，公交车上也是挤得满满的，真想找个安宁的去处，云子独自幻想着和那个网友见面时的情景，那会是在怎样的呢？虽然在网上也看过她的照片，互相也发过语音，算是有个差不多的形象在脑海中，但是那就是她的全部吗？云子低头用手机一边和她聊天一边按着对方说的地址走，从大街上转进一条小路，行人开始变得稀少，路灯下的花坛显得幽静，风凉飕飕的，默默地听自己的脚步声。

伊山也是云子在网上认识的，所了解她的就是她的全部吗？心中不禁也会有这样的疑问。

找到网友住址附近的地方就给对方打了电话，他们约好在一个路灯下见面。：“啊~”云子小声的哈了一声，这都是为了去找伊山才一个人走出来的，走进安静的居民区，看到高楼上的满月，寒光密集的洒下来。

走过一辆挡住视线的汽车，远远看到一个人站在路灯下，只是一个剪影，路灯的黄光让那个剪影显得更黑。那个应该就是范雨薇吧，云子想并朝那儿走，那个剪影好像也转过身来了，应该就是她了，云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快速的走了过去。

“范雨薇？····”

“云子吗？终于等到你了。”她很热情，接过云子的背包。她穿的很厚，衣服上还有一些颜料的痕迹，引人注目的是口袋上的一只熊的图案，那不像是这衣服上本来就有的。

“我还在想那个灯下的人到底是不是你呢。”

“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这么晚出来等你，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呢！”

“哼，我那么聪明怎么会走错。”

“切，我这就把你拐去卖了，看你还敢说自己聪明。”

“······”

“好了，快跟我回去吧，我妈妈已经准备好了你的床铺。外面冷，等得冻死我了。”

“你家有准备好吃的吗？”

“你个吃货，必须有啊。”

范雨薇这样热情也是想得到的，忽然心生一股欣慰的情感，云子跟在范雨薇后面去她家。

“你联考考得怎么样啊？”云子想到范雨薇是艺术生，就问问她。

“诶，别提了，复读了一年还是考得不好。”

“过了没？”

“肯定过了呀！联考都不过我就可以去死了。”

“过了不就好了嘛。”

“但是分数不高啊，没有竞争的优势。”

“校考可以好好考嘛。”

“诶····跟我一起复读的都考得很好，有的应届的都比我考得好。”

一股忧伤，看看头上的满月，听范雨薇说一些在画室里集训时发生的事。

“我们画室有个朱哥是山东来的，到了冬天还只是盖一个被单睡觉呢，太不可思议了。”范雨薇突然又笑着说，：“哦，对了，你家伊山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什么呀，当然是女的啦。”

“什么！”范雨薇故作一脸惊讶的表情，：“我还一直以为是男的呢。”

“····啊，哼，只是像而已嘛，别想跟我抢，走开。”云子看着自己的脚。

“哈哈哈····”

转过了几个路口，就到了她家，在一个不显眼的楼里，打开门，她妈妈招待了云子的晚餐，恰是新年里，家里一股温暖幸福的气氛，毕竟在别人家里显得不太自在，云子一直用好奇的眼光四处看着，“岁月的痕迹”脑子里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也是这时深深的感触，想到自己的家以及家人。

“可以叫你的网友住下来多玩几天，等你元旦假过了，出去校考就没什么时间玩了。”范雨薇的妈妈对范雨薇说，范雨薇帮忙收拾碗筷，并给爸爸和云子泡好了茶。她的家人话很少，都坐在一起看电视，云子坐在沙发上，从窗子里看到很远的地方放着烟花，听不到声音。

晚上一起打牌聊天，玩到很晚才睡。

次日一早范雨薇带云子去外面玩，雾霾的天气，早晨还有未散去的困的感觉。

“你要去找伊山？她在哪儿啊。”出门的时候范雨薇突然问，顺手背上书包，里面装满了零食，附近没什么玩的，他们打算去远一点的地方。

“伊山在···很远的地方··”云子吞吞吐吐地说。

“很远的地方？诶，你真那么喜欢她呀。”

“那··有什么办法呢，诶~”早上的寒气真是令人瑟瑟发抖。

“我很想去申城啊北京这样的地方，虽然很多人不喜欢那些地方，说环境差物价高，但是我喜欢，我觉得那才是人生存的地方。这个城市对我来说只适合养老，真想和你一样去远方看看，但是很多现实的东西束缚着，我只能和大家一样，上学，高考，然后疲于奔命地工作，我也想凭自己的能力去闯出些什么，但是我不敢。”她停顿一会，云子默默地不做声，也是想不到应该说什么，他不时看看两旁的店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又继续说：“我想自己一个人去旅游，去香江，但是我不敢。我想对一个男生说其实我喜欢你，我还是不敢，因为我对未来一无所知，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我甚至觉得可怕，害怕失去，可是这样，到头来我处处都是后悔，不敢去尝试，成天都想着一些没有结果的事。”

“既然知道了不好，为什么不改变这样的自己呢？”

“我不敢，我甚至不想去校考，真的不想，要是我爸爸和别人的爸爸一样有钱有势的话，我也会选择走关系上大学，可是我没有，所以我鄙视那样的行为。”

“这是现实嘛···”云子没有看她的脸。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好像需要感受一下似的。范雨薇又突然大笑了起来，想要打破这不合时宜的沉寂，说一些有趣的事，人又从心底走到了大街上。

说笑完了又不做声，默默地，像是对这样的自己都快失去了信任，但她又向往一种快乐，不时在意着远方。云子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深深地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孤独，范雨薇的笑令他惊讶，也是不大寻常的吧。云子也许问了她，云子也许那时并没有主动先说话，范雨薇也没有做声，却发觉心有灵犀，感到这才算是朋友。

坐公交车到公园里玩，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景观，元旦的假期里人很多，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心情，只是受陌生地方的新鲜感的驱使，吃一些特产，拍一些照片。

“都没有什么好玩的，好无聊...”

“随便走走吧，总是关在家里也不好。”

“感觉小时候，几个伙伴在一起不知为何就能开心地玩上一整天，现在竟然是准备好开心却不知去做些什么。”

“·····”

云子很在意范雨薇的话，跟在她后面走，看着她，想到那一天在路灯下的她漆黑剪影。

“那天晚上的时候，你在路灯下，你的剪影很别致，像一幅很有意境的画。”

“一说画，我脑子里都是苹果、罐子，头疼的素描速写。还不知道自己要去考哪所学校呢。”

“······”

云子本来想说自己喜欢安格尔那种自然、古典的画风，但是他没有和范雨薇讨论关于美术的东西，想来范雨薇是会厌倦的吧。自己呢，自己也是从艺术生走来的，听到她说这些，自己心里满是感触，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事总是想来想去的就变得乏味，那如同要去博得别人的同情一般，乐在其中其实也是苦在其中了。回忆就像喝茶一样，一开始能从苦涩里摄取甘甜，但是，慢慢的也会变得没有味道，最后连唯一值得津津乐道的地方也索然无味，就连茶汤也变成了水的颜色。

想到伊山，伊山也是学美术的，湖北和申城是不能比的吧。伊山对美术又怎样的看法呢？范雨薇说她只是因为成绩差才学美术的，以为学艺术可以上一所好的大学，可是学了美术之后才发现艺术生也挺不容易，觉得那些本来想的很好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觉得自己接受不了不得不改变的现实。

坐回去的公交居然还要排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范雨薇？”她妈妈叫她过去，手里拿着去年应届时一些校考的准考证。：“你看看这些去年你考过的学校，有没有想再考一次的，网上的报名已经开始了，自己把报名的时间看清楚。”

“我也不知道。”范雨薇接过那些准考证，看着上面自己的照片，：“今年考一些美院吧...”想要接着说什么又打住了。

“去画室问了老师的没有，让老师帮你推荐几所，别报多了，考一所就得好几百，学美术花了那么多钱。”

“恩。”

突然变得很安静，云子坐在里屋，话音落后只是听到一些凳子移动和放下本子的响动，不禁感慨艺术生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尽量去考吧。”范雨薇的爸爸说，：“考了个大学多少钱都值。”

快到晚饭的时间时下起了小雨，新年笼罩在暗淡与孤寂的色调里，孤单的形变得很具体，远处的景色也表现得很清晰，倒是眼前的东西，像是故意做了模糊处理，竟无法辨认它的存在，艺术嘛，本身是很自由的事。

范雨薇房间的墙上贴着许多画，有自己画的，也有一些从书上撕下来的，并没有什么可说，只是给房间增加了沉重的气息，云子翻看了她正在用的一些色彩书，上面记了笔记和一些小的草图，不禁感到厌倦。居民区安静得令人感到空洞，云子晚上没有写日记就睡了，想着“蓝色的多瑙河”的旋律，自然的美，安谧，有那么多的烦恼，怎么感受得到那些不易发觉的美呢？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云子便要离开了，范雨薇送云子去车站，新年，云子想早一点去找到伊山，伊山还没有放假，很想她，到期末了她也很少出现在群里。

“我校考完了还得回学校上文化课。暑假可以来玩哟。”范雨薇说，疲惫的语气里打着几分精神。

“我来看你了，暑假不该你去看我吗？”

“好好，那你得请我吃饭啊。”

“废话。好了我走了，一会儿网上聊。”

“聊什么，等会儿我还要去画室画画呢，谁像你那么闲啊。”

“·····”

“...啊，这里破了，妈妈就拿这个熊补上了，说看不出来。”

“一看就看出来了好吗？”

范雨薇把包侧过来挡住它，：“这样不就看不出来了！”

“哈哈，走啦，下次见。”

“恩，拜拜。”

上了车很快忘掉这些，从前面的镜子里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