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打虎少年
八 打虎少年

罗成怜玉在端阳佳节这天回到了北平王府,五月天的微醺在罗成怜玉的书声琅琅中和怜玉的卫夫人簪花小楷中也很快过去,六月,灼热的六月来了。

罗成走进怜玉的闺房,只见碧纱橱的帐幔高高挂起,没有下人服侍,想必是都打发出去午睡了,房中点着安神驱虫的紫檀香,阵阵清香袅袅如烟,冰鉴里湃着的冰块散发出阵阵凉风,桌上放着一盆没吃过多少的冰碗,那是冰雪搅着的果藕和莲子。那十三岁的小少女,睡在敞开的碧纱橱里,十分天真可爱。

罗成走过去拿起一把泥金象牙骨的纨扇,替她轻轻打着。怜玉幽幽醒转,星眸微醺,道:“你看看我,越大越爱睡懒觉。”

罗成道:“我小时候也不爱睡午觉,如今大了,夏天中午头儿也犯困。”

怜玉坐起来,蹬上红绫软鞋,指了指睡在篮子中的白色小花猫:“你看,小花猫也睡懒觉呢!”

罗成道:“你说夏天好玩不好玩?”

怜玉听了一听窗外一声高似一声的蝉鸣,道:“夏天无聊,不好玩。”

罗成道:“不一定,前年夏天我跟父王去了瓦桥关,那里有片白洋淀,好大一片水,白水汤汤,还有好多蒹葭,就是芦苇,芦苇苍苍,还有好多鸭子呢!我在那玩得可痛快呢!”

怜玉道:“可惜平时只能在幽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罗成道:“哪里,到处都是高山密林,夏天最好乘凉玩耍!”怜玉道:“娘说有强盗。”

罗成道:“娘骗你的,哪有强盗?便是有强盗,本少以一敌十!”

怜玉道:“你老实点,夏天只能去花园子里乘凉,要不顶多去观霞亭。”

罗成道:“你就这么点见识呀?你小时候夏天,岳父岳母没带你出去玩么?”

怜玉道:“倒是也在湾里采菱儿,小船儿划呀划呀,我采了菱角,跟吃了胜仗似的,还能采一大把清香的莲蓬儿!”

罗成道:“那样的夏天多好玩,你不想玩吗?今年夏天咱们不去荒郊野外找乐子,就不算过夏天!以后每年都去!”

怜玉道:“去郊野是好玩,可是跟娘和父王怎么说?”

罗成道:“就说去观霞亭,我就不信父王还能派人监视咱们不成!”

金童玉女骑上白马,出了北平王府,直往燕山的高山密林中去。

山林中当真清爽,两个孩子把马儿栓了吃草饮水,就在溪边玩了起来,小罗成翻跟头,竖蜻蜓,玩儿得真当痛快。一会儿却也腻了,嚷嚷着要怜玉陪他往高山密林深处逛逛。怜玉一脸忧容:“有强盗。”

罗成道:“有我在怕什么?”怜玉道:“咱们都没拿兵器,赤手空拳,又不骑马,我怕。”罗成道:“不怕,本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怜玉道:“那行,咱们快去快回。”

两个孩子步行前进,不知走出多远,边走边撒小石子,当作回路的记号。

看到一处山洞,罗成拦着怜玉停了下来,道:“这好像是个虎穴。”

怜玉便恐慌得六月天打寒噤。罗成道:“女孩子的胆子真小,老虎又不出来。再说,这又不一定真是个虎穴。”这时洞穴里传来了小兽的声音,怜玉道:“咱走吧。”罗成道:“这不过是个老虎崽子,你听见大老虎虎啸了没有?怕什么。”

罗成拍了拍手,见还是没有虎啸,又朝虎穴深处丢了个小石子,什么动静儿也没有。

罗成道:“大老虎出去打食儿了,你等着,站在这儿不要动,我进去把虎崽子抱出来。”怜玉道:“你干什么?”

罗成道:“你不用担惊受怕,古话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世上也不是没有驯虎的,耍把戏的都敢驯虎,何况我将门虎子?若不能驯养,稍大些我们放归山林便是。”

罗成径自走进虎穴,把虎崽子抱出来给怜玉看,得意洋洋道:“你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时虎啸山林,顷刻间地动山摇,一只吊睛金虎冒了出来。罗成丢下虎子,和怜玉一起狂奔。怜玉边跑便喊:“哎呀,你把虎子它妈惹来了!”

罗成回过身来站住脚,忽然纵身一跃,跳到虎背上,揪住老虎的头皮。小罗成力大无穷,老虎被制动,越发愤怒。罗成一手紧紧揪着老虎头皮,一手挥拳向老虎脑袋上打去,忽然小小的手指像钢条一般扼住老虎的咽喉。

十三岁的小罗成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吊睛金虎,两手上沾满了金色褐色的的虎毛。

罗成扑到吓得哇哇大哭的怜玉身上,说道:“我快虚脱了。”

怜玉抱着罗成坐在一块平坦的大青石上面,陪着他休息。

怜玉道:“小老虎宝宝怎么办?”罗成虚弱道:“抱回去,喂养。咱们弄死了它的母亲,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怜玉抱着小老虎和罗成来到清澈的小溪边,各自洗了把小脸,就带小老虎上了马,金童玉女骑了白马打道回府去。

罗成抱着小老虎和怜玉回家拜见父母,王爷王妃大惊:“哪来的小老虎?”罗成把事情来因去果细细说了一遍,父母听了来龙去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罗艺叹道:“你杀了虎母,把小虎抱回,使其失母,何其残忍?”

罗成道:“我若不杀虎母,虎母便将孩儿咬死,我娘也会失去儿子。”

罗艺道:“如今连一只小老虎都贪心不放过,将来为官做宰杀伐决断如何是好?”

秦胜珠却只是着急:“孩儿虎口脱险,你不问伤,还申饬他!”

罗成道:“娘,孩儿毫发无伤。”他抚摸着怀里的小老虎,“只是这只虎崽自幼丧母,将心比心,实在可怜,孩儿欲和怜玉好好儿将它抚养长大,放归山林,将功赎过。”怜玉道:“养在你的书房里,可别养在咱们的寝处,伤着我的小猫咪!”

罗成十三岁打虎的事儿像风一般传遍了幽燕,加上他靖边侯世子的特殊身份,结果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给传成了这个样子:罗成七岁打虎,十二破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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