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认亲
四 认亲

话说罗成和怜玉在闹市里逛了一圈,看了看衣料首饰,已是近黄昏。罗成对怜玉说:“走,我带你去看看观霞亭。”

一对儿金童玉女,策马来到驿道上的一处歇马凉亭,罗成却阻止怜玉:“不要过去了,我在这儿约见几个朋友,他们有事求我,为了一个犯人,一个什么被冤枉成响马的好汉。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罗成走进了歇马凉亭,怜玉下了马,站在驿道上玩耍,摘狗尾巴草编兔子。她抬眼望去,却见歇马凉亭里好几个人,远远的果然看见一个人身戴枷锁,刑具下的虎躯身高八尺,魁梧有力,但面相却看不出是个凶恶的汉子,倒觉得有几分像婆婆北平王妃的慈眉善目。

罗成在歇马凉亭里作个短揖:“杜大哥,尉迟大哥,史大哥。”其中一个将官便说:“秦二哥,见过小王爷。”那犯人刑具在身不便施礼,却恭恭敬敬道:“犯人秦琼,见过少保千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罗成问道:“你就是秦琼?”秦琼道:“正是犯官在下。”罗成道:“哥哥们站着做什么,都坐下说,秦琼也坐下。”

大家坐定后,罗成不问秦琼有何事相求,却问一个将官:“史大哥,打擂打得如何?”

史将军道:“不瞒小王爷,一百日中上台打擂的都给小可打得落花流水,这最后一日,小可却和秦二哥打得难舍难分,实是不打不相识。”罗成将那犯人秦琼上下打量了两眼,问:“你因何事有求于我?”

却有别的将官为他道出了原因。原来北平王罗艺铁面无私,对于押解到幽州充军的犯人,都要先打一百杀威棒,挫挫他们的锐气,灭灭他们在江湖上行凶作恶的威风,这一顿杀威棒下来,十人解进,九死一生,活的也就成了残废,扔到军牢里自生自灭。

小罗成听完哥哥们的讲述,摆手对秦琼道:“这我可帮不了你。”哥哥们都急红了眼:“小王爷都不肯帮,这可怎生是好?”

罗成道:“不是不肯帮,是不能帮,这事儿你们得靠自个儿。”

一个将官道:“一定是王爷家规、军规森严,小王爷也不敢动摇军规。哎呀呀,小王爷都想不出办法,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大不了这顿杀威棒我替二哥顶了。”

史将军道:“弟兄们要替二哥领杀威棒还轮得到你?”

罗成道:“哥哥们忘了,我父王有‘三不打’。”

那个大大咧咧的将官拍大腿道:“哎!对呀!未满十五岁的小孩不打,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不打,有病的犯人不打!”

另一个道:“那小王爷的意思是?”

罗成道:“你看你们这位朋友,脸色焦黄,像不像得了我爹最怕的牢瘟病?”

将官们如得了宝儿似的,纷纷赞叹道:“对呀!秦二哥脸色焦黄,是可以扮作牢瘟病!小王爷聪明!咱们怎么就没想到!”

回府的路上怜玉骑在马背上,悄悄对罗成说:“你放心,今天我什么也没看见。”罗成道:“谁说什么也没看见?有眼无口就好。”

次日清早晨省,却见北平王罗艺并不在内书房,只有王妃秦胜珠坐在美人靠上拿一方鲛绡帕子拭泪。怜玉便先没进去,低声问小丈夫:“这是怎么了?”

罗成道:“父王今日升堂提审犯人,不在内衙,娘今天定是又梦到了外公和舅舅。”

两个少年走进内书房,罗成问道:“娘,你怎么了?”

王妃道:“好孩子,昨晚为娘做了个梦,梦到你外公和你舅舅一脸忧戚地望着我,为娘心里难受。还想起了两岁的侄儿太平郎,他长得那么像你舅舅,如今要是还活着,准是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吧。”说完又去擦眼角的泪水。

罗成问:“孩儿没见过舅舅,舅舅长得什么样子?”

王妃道:“你舅舅很魁梧,眉目却长得和为娘很有几分像。”

罗成善解人意,陪着母亲说了一会话,便留媳妇怜玉陪伴母亲,自己去接退堂的父亲。不一时,罗艺回来了,看见夫人泪眼汪汪,忙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王妃把刚才的话一说,罗艺说:“我刚才升堂,有一名河东押来的军犯。夫人不要见怪,这犯人与夫人同姓。”

王妃问:“河东可就是山东么?”

罗艺笑道:“真是妇人家说的话,河东离山东有千里之遥。那犯人是从山西押解过来的,不过文书上说他是山东历城人,不知道原籍在哪儿。”

王妃泪眼滂沱:“不好!若真是我侄儿,那一百杀威棒如何当得起?!”

罗艺道:“夫人莫慌,那犯人水土不服,得了牢瘟病,老夫从轻发落了。”

王妃泣道:“你怎么不早说…”罗艺道:“好好,要不这样,用过早膳后老夫传令再次升堂,就在这后堂挂下帘子,传他到后堂来,待会儿老夫细细审他,好不好?”

王妃在罗艺的劝哄下终于止了泪。怜玉在一旁侍立,心里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只觉得公公罗艺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原来在夫人面前却能化作绕指柔肠。

于是罗艺下令小开门传军犯秦琼,王妃、罗成、怜玉在内书房“垂帘听政”。只听罗艺在后堂喊着:“秦琼上来些!本官问你,你是哪里人氏?祖上是什么人?因何罪被发配?”

只听秦琼沉着应答:“小人济南人氏,祖父秦旭、父亲秦彝都是北齐将领,捐躯沙场……”

没等他说完,王妃就在内书房喊道:“太平郎是谁?”秦琼道:“正是小人乳名。”

王妃不顾等怜玉或者丫鬟替她卷帘,就掀开珠帘飞奔到后堂,抱住秦琼哭道:“太平郎,你亲姑姑在这儿…”

罗成、怜玉走了出来,这两个少年心内十分讶异,原来昨日在观霞亭遇到的军犯,竟是罗家的亲人。这是罗成舅舅的儿子,王妃秦胜珠的亲侄儿,罗成的表哥。

怜玉晓得,罗成是独生子,比不得她和克安、克定弟兄们,这个小罗成,做梦都想着从天上掉下个哥哥姐姐的来保护他,从地下冒出个弟弟妹妹来陪他玩儿。

所以怜玉来了,罗成很高兴,怜玉只是童养媳,且侯门绣户不用等着她来学着管家,怜玉的任务仿佛就是来陪小丈夫玩儿,怜玉来了罗成很开心,秦琼一来,罗成就更高兴了。

秦琼字叔宝,使双锏,不过他的兵器被官府当作贼赃扣下了,罗艺就把自己的金锏给他使,怜玉拿着沉甸甸的笨重兵器,秦琼使起来潇洒得像金龙出海。罗艺军中军机森严,论功行赏,秦琼武艺高强,在校场上看得三军将士心服口服,还没立功便封了都领军。

那天罗成陪着秦琼从校场上军演回来,和小媳妇赞不绝口:“表哥神武,不但锏法厉害,箭术更了得,天上飞的鹰都能射下来!父王说我只会射靶心,不会射活物,你看表哥连有滚豆之睛的老鹰都能射下来!”

秦琼说:“我有个弟兄叫王伯当,是个神射手,我的箭法一多半是他传授,一小半是自己领悟。”

罗成前发齐眉,后发披肩,黑油油的小脑袋里面转过几个念头,可来了一位天神般的哥哥,得乖乖的,一定得跟他做哥俩好。

从此罗成和秦琼总在后花园穿枪递锏,怜玉反有些被罗成冷落,不过她一点也不会吃醋,不到十三岁的小孩子,实在也不晓得吃醋,她很乐意把光阴让给男儿们,自己在养尊处优的少奶奶闺房里低头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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