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王府门外，凤来仪回过头来静静地看了一眼那块镶金的匾额，轻哼了一声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郡主……”

“够了，我才不是什么郡主，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凤来仪似是万般不耐，打断了青冥的话，冷声说道。

“可你明明就是郡主。”青冥沉静着反驳。

“明明就是郡主？冥，你见过哪个郡主能活到我这个地步？没人尊敬，生活落魄，现在被赶出家门，连亲生父亲都不要我了。”她从出生起就一无所有，那个懵懂的她不怨不恨，可是现在的她做不到。

“但属下不能直呼主子的姓名。”青冥垂手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冥，你要知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属下看。”凤来仪声音淡淡的，见青冥没什么动作，又说：“那就叫我鸢尾吧。别再叫郡主了，每次听见郡主二字都会想起故去的母妃和那个抛弃我的人，我的心很痛的。”凤来仪一手指着心脏的位置，眼里隐见泪光。

青冥沉默了一下：“大小姐，属下打听到明晚子时在帝都会有一个午夜黑市，如果运气好在那可以得到至宝。”

凤来仪听了那个称呼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转而想到了另外的问题：“既然是至宝，那人怎么还会拿出来卖？”

“灵气有属性之分，宝物自然也有，无论多好的宝物，只要属性与主人不同，那也是与鸡肋没什么区别。对了，大小姐是什么属性？”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测过，倒是测过天赋，是最差的。”凤来仪漫不经心地说道。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一个老头正上蹿下跳，不时就转过身来骂上一句，而王琰则是苦着脸站在那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你说你，我让你找到天命之人，把手镯交给她，你倒好，直接强迫着人家滴血认主了。明明是个好事，硬是让你弄成了互相利用。”

“还有啊，我让你尽量帮着她点，你呢，你怎么做的？什么忙没帮还把人给惹毛了。”

“我让你跟在她身边保护她，别让她手上粘上血腥。结果你呢？被人家揍得鼻青脸肿地回来，你可真能耐啊。”

“你说说现在咋办？何远殊的灵魂意识越来越强，你让我怎么办？”老头越说越来气，最后一拐杖打到了王琰身上。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王琰嗫嚅道。

“你还好意思说！”老头又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嘴里不停嘟囔着收的两个孽徒没一个省心的：“得了，天衍学院马上就要招生了，她肯定是会去的，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必须也给我入学去，并且让她放下对你的芥蒂。”老头瞪了王琰一眼，手一挥拍下板来。

“司命，这……”王琰努了努嘴正要说什么，不料老头一挥袖子把他给轰出了大殿。

大殿里就剩下司命一人，老头看着大殿中央的星图，叹了口气，难道还是不能避免百年前的灾祸吗？他还是亲自去看看那个叫凤来仪的小姑娘吧。

凤来仪从金不醉那取了匕首回来，看见一个白衣白胡子的老头盘腿坐在地上，旁边立着一个半人高的招牌“赛半仙”。

凤来仪淡淡地瞥了一眼，正打算过去，不料老头伸出一只手正抓住她的胳膊。她猛地一回头，脸色微微沉了一下，寒声道：“放开。”

“姑娘，算个卦吧。很准的。”白胡子老头一点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笑呵呵地问道。

“我没钱。”凤来仪微微挣了一下，便知这老头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老头儿我跟你有缘，就免费算上一挂。”

“有缘？本姑娘打到这来，只与麻烦有缘，与人倒真没什么缘分。呵，老头，你还是省省力气给别人算卦挣钱吧。”凤来仪猛地一甩胳膊，没想到那老头竟也放松了对她的钳制。她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一切开始于结束。”老头不紧不慢地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凤来仪顿住脚步，嘴角的嘲讽慢慢化作平淡。

她怔了一怔，缓缓地转过来，看向算命的先生，重又恢复了淡然：“你的话怎么说？”

“那是你的过去。”老头顿了顿，“你的未来如临深渊。”

“如临深渊？”凤来仪有了些兴致，蹲到他面前，问道，“怎么说？”

“正邪只在一念之间，小姑娘你要时刻不忘本心，如此方不至落入万丈深渊。”

“我为魔为佛又与你何干？”凤来仪笑起来，“再说了，落入深渊不好吗？”

老头直摇头：“这样不好不好。尸山血海，白骨成堆，哪里好了？”

他看凤来仪一眼：“你也一定不希望自己的神志被一个上万年的残魂控制吧？”

“上万年？你说何远殊吗？我从一个朋友口里得知她曾是神，后来我查过很多文献，可是并没有什么有关她的描述，想来她在这个世界是一个禁忌般的存在吧？”凤来仪笑起来：“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她了呢。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老先生，或者我应该称呼你司命？”

老头看着凤来仪的眼睛，徒然发现那双眸子里笼着淡淡的红色雾气，心里不由大吃一惊，煞气侵袭得怎么这么快！“你最近到底杀了多少个人，才能被煞气侵蚀到这样？”

凤来仪眼睛转了转，漫不经心地道：“七八个吧。”

“那应该不会啊……”老头嘟囔了几句，但是后面几句太轻，凤来仪即使很仔细地听也没听清什么。“喏，这个给你，如果感到不适就吃一个。”

忽然平地起来一阵烟雾，等烟雾散去再一看，哪里还有老头的身影，只有地上正安安静静地立着一个瓷瓶。凤来仪捡起瓷瓶，在手中掂了掂。

“大小姐，这老头看起来不太可信，要不还是把瓷瓶扔了吧。”

凤来仪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收在储物袋里。看着眼前的空地，淡淡道：“先收着吧，指不定哪天真用到了。”

青冥听后，稍微想了想，大抵也就明白了凤来仪这么做的原因。

两人一回到夜煞准备的住处，凤来仪就按照前世的记忆炼起丹来。明天晚上的午夜黑市必然是要花金币的，保不准会出现想要以物易物的，多一点准备就多一点胜算。

残魂回归，两世的经历使得她的精神力高于常人，另外，以前的她炼丹术本就出众，炼丹对他来说并不算太困难。

“大小姐，他们又来了。”一只纸鹤飞到凤来仪面前送信。

“杀了。”凤来仪低喝道。

院子里一阵刀剑之声，响了一会儿就归于沉寂。夜影闪入屋内，抱拳禀告道：“大小姐，有一个逃回去，夜煞已经跟过去了。”

凤来仪勾起一抹笑：“好。希望这次能确定出是谁要杀我吧。”

练好丹药，凤来仪短暂地补了个觉就与青冥出门前往午夜黑市。

“霓裳阁。冥，你等等，我去换套衣服，总穿这么一身破破烂烂的真是影响心情。”凤来仪说着一个人跑进去，等再出来整个人都变了个感觉，一身素白的衣服远远看去显得有些清冷，淡红色的眼影又偏偏将面庞衬托出几分妖艳，清冷与妖艳这两种相抵触的感觉竟是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

路过一家挂着描金牌匾的酒楼，凤来仪忽然站住脚，歪着头问青冥：“听说帝都之中，最好的饭菜不在皇宫中的御膳房，而是在这醉天楼，据说就连天地也为这里的酒菜沉醉。我们也去尝尝？”

青冥空洞的眸子看了一眼那金字招牌，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于是二人来到楼里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白梨凤脯，冰花雪莲还有芙蓉凉糕，越快越好。”

“好叻，客官您稍等。”小二把抹布搭在肩上，忙前忙后。

凤来仪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街，眼里的神情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菜来了。”青冥见凤来仪一直出神，不由提醒道。

凤来仪回过头，看了看青冥：“冥，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坏人，与天下人为敌，你会为了天下大义杀了我吗？”

青冥笑着给凤来仪夹菜：“不会。”

“回答的这么快？你不再好好想想吗？”凤来仪笑着看他，眼中隐隐含着一丝妖异。

“这位小姐，在下方境，不知小姐可有时间与在下一叙？”

“方境？”凤来仪歪着头看着面前这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哥：“什么方镜圆镜，不认识。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厄运缠身啊，公子还是回家躲躲吧。”

凤来仪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手指捏着瓷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的酒液。方境的眼睛死死地黏在凤来仪脸上，舌头更是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身体微微前倾，一脸的陶醉。

“再靠近，你也就不用活了。”凤来仪浅笑着，语气却是那样的轻描淡写，仿佛生死仅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美人手中，说来也是一段佳话。”方境唰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还自以为风流倜傥地摇了两下。

“那就去做你的佳话好了。”凤来仪眼神一寒，匕首从刀鞘里抽出直奔方境，最终停在方境喉咙前。

匕首被一双筷子抵住，她扭头看向青冥：“冥！”

青冥筷子一挑，匕首转了个方向，刺在方境肩膀上，鲜血顿时从伤口中汩汩地流出来。

凤来仪挑了挑眉。

“方才那位老者还劝大小姐少沾血腥，这个人依属下看就别杀了吧。”青冥皱了皱眉，显然是顾忌着那位白衣老者的话。

凤来仪眼睛在青冥与方境之间转了一转，忽然收回匕首：“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也罢，既然你替他求情了，那就留他一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