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有些人拼了命为了自己的信仰去奋斗,却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改自己的初衷,为了那个信念,为了所有人的目标,毫不犹豫地奉献自己,哪怕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就如鸢尾。
她没有名字,有的只是组织给的一个代号;她没有自由,除了流浪的那段日子,填充了那些空虚时间的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任务,而这对于她来说这些却是那样的义不容辞。
然而命运并不会因为她的信仰而对她有所眷顾,她终究还是把自己送上了一条回不了头的绝路。
那个叫做彼岸花的东西成了她此生的梦魇。
白玉石的平台上,鸢尾伸手摩挲着天狱门侧一个个玄奥的纹路。身后是一片云淡风轻的景象,可是又显得是那么空旷,而面前的天狱门看起来就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在等着将她吞噬。
一声喟叹轻轻地扩散开来,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身后的性感女人听:“天狱门,呵,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谁也不知道未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唯一能够做的仅仅是在当下不放弃自己。”
顿了顿,鸢尾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跨入天狱门,只留下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虚空里盘旋,“其实或许从来没有明天,而每一个时刻都是当下。安,你说对吗?”
鸢尾没有等到答案,也永远都不会再等到答案。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灵魂与身体分开,然后身体一点点地滑倒在地。而充斥了她整个大脑的则是她那位朋友的如释重负般的笑容……
“就这样结束了么……”她喃喃。
天狱门后的时空洪流光怪陆离,沿着通道是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如同万花筒演绎着大千世界的每一幕。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看的,即便如今也没活路可言了,她也还是喜欢看。
记忆铺天盖地地袭来。
那场漫无边际的暴风雪肆虐着席卷整个天地,一切都那么阴沉沉地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她穿着一件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露出些许棉絮的破旧棉袄躲在桥洞下,努力地将本就不大的身体蜷缩成更小的一团,闭着眼幻想着热气腾腾的熏鸡。突然,耳边传来“嗒嗒”声,她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双锃亮的皮鞋,再往上是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一把黑色的雨伞。
她懵懂地看着雨伞下那张冷峻的脸,听见他说:“你愿意跟我走吗,在那里你可以活下去。”
她定定地看他,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是那样的欣喜若狂。男子伸出手拉住她的,很暖,一直暖到心窝里。而那把与乌云一样颜色的大黑伞,却成了她的一小片晴空,成为她坚强的理由。
她来到的是一个代号L的组织,组织中到处都充斥着残酷,连空气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她胆怯地躲在男子身后,而男子却缓缓地将她拉起,声音沙哑而温和地对她说:“去吧,我的孩子,你将是这里最出色的。”
她一步步地往前走,一步步地走向她的命运。她被要求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能,这种超负荷的训练使得与她一同来到这的伙伴一个又一个倒下,而她却一项项地坚持下来。
直到最后一场厮杀,她握着半臂长的短剑与朝夕相处的同伴干戈相向,一百个少年最后却只能活下来一个。面对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她从不忍到麻木,再到冷漠,直到最后还剩下她和另一个少年。
她与少年对视着,彼此都迟迟不肯下手。突然,她转过身来对着那位负责的男子单膝跪下,她微微垂着头,说:“我下不了手。”
男子淡漠地转过身来,看着她,轻笑了一声:“你下不了手,不见得别人也下不了手,”又看向少年,“你只要将她杀死,你就可以活下来了。”
少年也回望着男子,眼中挣扎一闪而过,他缓慢而坚定地走向她,“嗒嗒”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脏。
“对不起。”少年缓缓举起手中的短剑,剑尖指向的却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好了。到此结束了。恭喜你们通过了考验。”男子在剑尖马上要刺进心脏的时候挥手将那把短剑打落。两个人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俱是偷偷地松了口气,看向彼此的眼神中都透露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们都活下来了,成为这许多年来唯一的例外。
自此她有了鸢尾这个名字,而他则是叫做珙桐,也是在这之后,他们成了搭档。
在无数个危急的时候,是他不离不弃支撑着她走过来。她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报答冷峻男子的救命之恩,也是为了能够跟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那把雨伞,也没有他的陪伴。巨大的绝望吞噬着她的心,她只想就此陷入沉沦。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跨入天狱门的那一瞬,珙桐刚刚赶到白玉台前看到她倒下,然后也毫不犹豫地追进了天狱门中……
另一个空间,宽敞的广场上。
一个散发着刺眼光芒的阵法在缓缓地转动,阵法的中间平躺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女孩子面黄肌瘦,眼睛紧紧地闭着,两只手死死地攥住,似是承受着什么痛苦。
“大祭司,”站在台阶上的皇帝皱着眉,两眼紧紧盯着阵法中的女孩,声音微微颤抖着,“你这阵法真的没问题吗?
“是的。”
“那怎么还不见醒过来?你莫不是摆错了阵法,把我的外甥女给害死了?
大祭司瞥了一眼皇帝,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陛下,请注意您的言辞。”
皇帝不满地瞥了一眼大祭司,倒是不再说话。只是没过一会,他就又怒气冲冲地说起来:“我……就算是心智不全,那也是我外甥女的命,都是你这家伙,非说是因为什么魂魄不全,非要……”
皇帝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阵法中央,那个小身影的眼睛倏然睁开,待看到阵法外的两个人时,锐利自眼中一闪而过,然后又闭了眼。
她再次看到了太阳,可却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她躺在那里,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一般,并不平静。她一踏过天狱门就察觉到了异常,可是在她想要立刻退回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暗中动手脚的人连半分回旋的余地也没有留给她。
是啊,想要害她,又怎么会给她留有退路呢。
穿过天狱门的仅仅是她的灵魂,而她的身体却被永远地留在了外面。于是,在时空洪流中,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仰倒下去。意识混沌着,不知道在那洪流中漂泊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间的时候,忽然有剧烈的牵引力又将她拽了出来。
“该死的!”暗骂了一句就开始整理如同潮水般进入她脑子里的混乱信息。
这个身子的原主人叫做凤来仪,可她仅仅是一个痴儿,知道的东西实在是有限。她整理了一下大概就是三点:一,这里是天衍国;二,她的母亲去世了,她一直被欺负;三,她的皇帝舅舅很疼她。除此之外竟是再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
不过既然她来到了这里,那就背负着凤来仪的期盼活下去好了,从此世间再无鸢尾!
“来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阵法慢慢散去,皇帝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凤来仪近前,小心翼翼扶起他躺在地上的外甥女。
“唔。”被扶起来的凤来仪皱着眉哼了一声:“舅舅,我浑身乏力,还很饿……”
“大祭司,这……不会出问题了吧?怎么会浑身乏力?”
“小郡主另一部分残魂刚刚回归,自然是要磨合一下的……”大祭司头也没抬,仍是死死盯住手里的罗盘,自言自语着:“还有一个异世之魂也到来了,命运之轮已经转动,谁都无力更改了……”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想了一会儿也觉得合理,至于后面近乎于呢喃的那句话则是被他自动忽略过去了。他看着正看向大祭司的凤来仪,满眼的欣慰,这丫头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正常,这样也算是对得起他死去的姐姐了吧。
于是,大手一挥,一面吩咐宫人准备膳食,一面拉着凤来仪进了大殿。
“来仪啊,现在你康复了,也应该开始修习灵气了,一会儿用完膳你就去藏书阁简单了解下有关的知识,有不理解的就去问大祭司。”皇帝看着眼前的外甥女,越看越是喜欢,就连说起话来也和颜悦色起来。
“嗯。”凤来仪恭顺地点点头。她前世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体会过亲情,如今这世上终于有一个对她好的亲人,心里自是满怀感动。
刚跟进来的大祭司正听见皇帝那一番话,面色一僵,转瞬就又换上了招牌笑容:“陛下不先为郡主测测天赋吗?”
“哎,大祭司提醒得是,看朕这脑袋,刚才光顾着高兴,差点忘了。吃完饭先测试下天赋,再去藏书阁也不迟。”皇帝摸了摸凤来仪的脑袋,笑起来。
瞥了一眼后进来的大祭司,凤来仪没心没肺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