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刚上班,语琴偷着跑过来跟墨海说中午不用等她吃饭了,她和梦涵几个人被调到包装班过去帮忙,中午下班晚。
刚走不一会,包装的班长过来找波儿姐商量事。白班比夜班紧,科长溜达的勤,生产部长也偶尔进车间,面儿上还是挺紧张。
在这里百分之八九十的管理人员是女性,所以包装班长也是。
这女人二十七八的样子,工作服里面穿的棉衣,显得很臃肿。包装车间常年室温控制在十摄氏度以下,因为靠近速冻库和单冻机,通常会更低。
东辉管这个女人叫板儿姐,因为她的腚板子大,林达调侃东辉,“人家腚板子大不大你咋知道?”
东辉这嘴也没个把门的,“摸摸不就知道了吗?”
这话被那女人听到,没好气的走过来,冲着东辉的后背就是一巴掌,打得东辉一下子蹦起老高,嗷嗷直叫。林达早就跑出老远,被波儿姐训了回去。
板儿姐走到墨海跟前好一个打量,一会儿又把手伸向炭炉跟前烤烤手,“你就是上星期大闹车间哪位主儿?”
“你也想给我当媳妇啊,打听这么仔细?”墨海嘿嘿一笑,紧接眉头一皱,身子触电一般抖了一下。
板儿姐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切,手感不好。”说完转身就走。
墨海那受得了这般挑逗,上手也是一巴掌糊在她的屁股上,板儿姐一扭身像是躲了过去,却被林达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补了一个结实的。
大伙儿笑意还没退,就被科长给撞了个正着,瞬间安静了许多。
墨海见科长忙招手,科长却怒目圆睁,“统统过去洗手!”
人员散尽,科长走了过来,“都有媳妇的人了还这么闹腾?”
墨海虽有些羞愧,可还是急不可耐的转移到自己的问题上,“姐,请教个事?”科长脸一沉,明显不想把关系搞得很亲似得,墨海不管,接着问,“你觉得一个人怎么才能算是成熟了。”
科长没有半点吃惊,好像这个问题解答了N遍一样,“以前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现在想都不想了。”
“人算么?我是说感情。”
科长刚才的话里仅仅包含了物质,一听墨海这样说,感觉话里有话,没吱声转身要走。
“这么说,杨哥还不成熟。唉…可怜的人呐…”墨海故意把情绪表达的很低落的样子,却不时偷瞄一下科长的脸色。
科长一顿,转回身来,“才经历了多少事,就装出这样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芝麻大的小事看得比天还大,你不累啊,孩子?”
科长的语气很软,像是猜到了墨海的用意,眉毛轻轻一挑,“他跟你说什么了?”
墨海一下子喜了,原来他俩的事还是真得,看来这里面的故事…他想着,不由的嘿嘿一笑,“杨哥让我捎个话…”
“停,假的,”墨海话刚出口,科长笑意顿失,转身就走。
墨海慌了,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心有不甘,强烈的揭秘欲望使他不得不挺而走险,脱口而出,“山有木兮木有枝。”
科长一下子愣住了,像是被往事拦了下来,久久不肯转身。
这句话是墨海一直挂在心上的,因为每每见到清萍时,她问自己这句话的情景总会气息一般冲进自己的脑海。
那个连电话都稀缺的年代,别说百度,连电脑都停留在学校的微机教室里,唯一的搜索还是在自己建的数据库里。
他太想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自己带来的书里找不到,记忆里的存储搜不着。可是在杨哥回公司的那段日子里,他却在杨哥一个掖在被子里的小本子上找到了。
虽然没有解释,虽然也是一段小诗,可是那个字迹他认出来了,和那天在旅馆见到的小本子上的字迹很像。
每一段爱情都会有一个美丽的开始,或缠绵或委婉的过程,但结局并非都是圆满的,或是撕心裂肺或是儿女情长,看来杨哥和科长的这段感情还有点欲说还休的意思。
“对不起啊,说到你伤心的地方了。”事情居然僵在这儿了,这是墨海出乎意料的,无言以对的补上一句。
他已经想到了,对于他们两个已经成家的人来说,再被人提起年轻时候的事,确实难以启齿。说完,便转身继续干活。
科长停了一会儿居然转身走了回来。身旁的人并没有在意他们刚才的对话,依旧悄无声息的干着活,炭火的炽热烤干了酱汁,也烤干了科长的回忆。
“他根本不会让你捎什么话。”科长顿了一下,稍稍清了一下嗓子,似乎喉咙里堵了很多话,“他就是一块木头,还是实心的,得费多大劲才能敲响啊。如果他会勇敢的爱,勇敢的原谅…”她又止住了话,那沉淀的回忆虽然干涸,却变成了一束牵绊她的丝,越理越乱,“可是他只会执拗的去成全别人的幸福,还把它当做自己最无私的最纯粹的爱…”
科长的话让墨海读懂了三个字,就是“放不下”。
曾经的过去是那样的美好,她的一颦一笑,他的率真豁达,她的白裙,她的长发,他的臂膀,他的情话。可是,永远的放不下就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不由的让墨海想起一段话[生命中总会有无数个擦肩而过,不是每个相遇都能凝结成相守,不是每个相邀都能转化成相知。一辈子那么长,生活中变数那么多,有时你以为会永远陪你走下去的那个人,居然只能陪你一段路。幸好我们总会保有一点对于永远的奢望,不至于错过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
科长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的眼圈红了。墨海也猜不透这里面的牵绊纠葛,索性不再提起。
走之前,科长倒让墨海帮忙捎句话,“年轻的时候,我们认为爱就是全部的感情,可如今,只有亲情才是最纯粹的感情。”这句话让墨海很费解,絮叨了看几遍。
科长刚走不久,转瞬之间又不知从哪儿变了回来,满脸春光,字正腔圆的冲着墨海说道,“你所知道的不要全说,你所听到的不要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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