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解
他的理解

我把一小包东西拿进屋时,就看见王进在,看他的神态,好像是在开解陈之祈。他听到声响,也往我这里瞥了瞥,随即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样子,却故意在我身边停下来。

“嫂子,之祈脾气不太好,你懂的,多包容包容他。毕竟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嘛!”

这人的口气怎么这么像个老头子,我腹诽,对他的话不予回应。

“对了,嫂子,听说你和梁芳挺熟的!”

这话意味深长,引起我高度警觉。陈之祈给了他一手肘,他才噤了声,没说句拜拜就离开了。

恰巧在过道碰到拿着我的行李的陆辰,两人互相笑了笑,就当打了个招呼,然后擦肩而过。陆辰把行李放到门口后,给陈之祈使了个眼色,就挥挥手告辞了。我围着陈之祈打转,想要瞧出个端倪。他被我弄得不好意思,自发做了小弟,把我的东西拎进房间。

我环顾了一下客厅,该组装的部分都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步,似乎在等着挪窝。

“我打算去卧室,我也陪我一起吧!”

“不行,江帆会有意见的。”我直接回绝,“而且这么多东西,虽然卧室很大,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况且,你多少也有点洁癖,你晚上睡觉受得了吗?”

我谈着谈着,偏移了方向,居然开始为他操心。他也由原本的不合作,到后来还是同意了。

说实话,网络的那些事儿,我都不懂,更别提能帮得上什么忙了。但陈之祈就是一味的坚持。我拗不过他,又不能撒手不管,只好依了他。反正,我失业赋闲在家,没什么事很要紧。

江帆对这一现象显得挺理解的,不过,一到周末,他就拉着我去了部可视手机,办了张新的电话卡,电话号码只能让他和颖子、陆辰知道,而且让我随时开机,电话一来马上接机,最晚不得超过两声。最后竟想让我去停了原本的手机,我没妥协,父母那儿也是要交代的,况且我和陈之祈还没我离婚,名义上过不去。他最终放弃。倒是陈之祈对这情况没任何意义,反倒从容,乐见其成。但我并不认同,这让我有种被监视的感觉,这滋味不是很好。

除此之外,江帆每天一下晚自修,主动来这里报道,还带着夜宵。第一次,他表面客气,帮陈之祈也带了份,可陈之祈不接受,他也乐得轻松,就只买两份。吃完后,再回教工宿舍。我不止一次地和他说这样他不是太累了吗?他一听这话就翻脸了,我还得安慰他,时间一长,我也懒得费口舌,兹当让他免费健身了。

夜宵附带一天到晚在别人家里秀恩爱,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陈之祈干脆眼不见为净,江帆一来,他就躲进卧室;江帆一走,他才出来。江帆这一举动,令我十分困扰,我曾多次想陈之祈道歉。陈之祈还算通情达理,没多为难我,不然就要挖地三尺了。

每晚种类不同的各色夜宵,使我荒废了晚餐,吃饭时只喝一碗汤,这点倒是让陈之祈多次皱眉。说什么会得胃病,会拉肚子,会变胖,哼,他那是嫉妒,我无视腰间游泳圈变大的事实,依旧我行我素,才不理他呢!但很快,报应就来了……

这天,江帆一走。我就洗洗睡了,躺下没多久,肚子里就翻江倒海,让我不得安生。我一个猴子跳,奔去了厕所,然后就开始了我绵绵不休的厕所之夜。陈之祈被我的闹腾声吵醒,关切地询问我有没有事,那时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整个人像个脱水的瘦猴子,一点活力都没了。

于是,他连夜把我送去了医院。结果一目了然,饮食不卫生,我真叫一个悔恨,肠子都悔青了。陈之祈居高临下,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摆在我面前,要不是我阻止,他肯定立马给江帆打电话。都那么晚了,影响了江帆的睡眠质量,对他明天教学一定不好。不过,陈之祈貌似想到了另外一层,奸笑着关了手机。

我脸色恢复正常,就回家了。我实在讨厌医院的味道,还是回家自在。陈之祈有了这件事做底牌,开始管起我的日常行为规范和饮食规范。我顺着他,不是我怕他,而是他是真的为我好,再怎么样,我也不能不识相啊!

江帆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就只看到了结果。我以要减肥为理由,拒绝了他的夜宵,他起初不罢休,等我给他看了陈之祈伪造的体重超标的证明,他才不在逼迫,让人松了一口气。

“你不是主修经济学的吗?”

我点了点头,一脸不解地看向陈之祈。

“那帮一下忙。”

于是,我倒霉催的笔电也被连上工作机,开始了它的下一个人生使命。别说。这工作还挺有味道的,我越做越上瘾,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让人手把手教的菜鸟,逐渐成长。当然,一天时间不可能让人成长太多,充其量懂点皮毛。

这工作我上手没几天,陈之祈彻底把我当做他的工作人员了。现在的他已经决定弃车保帅,X外贸暂时放手,回归自己的老本行——升级网络公司。凡是生意,就少不了应酬。他谎说秘书跑了,硬拉我去参加酒会,还没收的我的手机,说什么工作时间要全身心投入,不能有私心。

害得我没给江帆打电话,事态发展还是靠颖子解决的。有种事情有一就有二,然后就成了家常便饭。弄得我每次面对江帆的拷问,都不知所措,尴尬不已。

颖子生了。

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我正好梦难舍。彩铃突然响起,是颖子的妈妈来告诉我颖子羊水破了,已经送进了产房。我忙不跌地穿衣穿鞋,整理着装,眼看就要一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家门,陈之祈就把我拦在了客厅。

“你大晚上的,想要出去干嘛!偷情吗!”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颖子要生了,没时间和你废话。”

听了这话,他变本加厉的把我拉回房,让我伺候他更衣,不然他就给我停机——意思是他扯着我不放手,也没动作,诚心和我耗下去。我屈服于在他的恶势力之下,终于在始终敲完十一下,出了门。

我们赶到产房门口,就听到婴儿出生的喜讯。这孩子还真和我有缘呐!孩子被抱出来,小脸红通通的,像个猴子,手不住的闹腾,一直响亮地哭着。陆辰抱了一会儿就把孩子丢给我,进产房去照顾颖子,真是个贴心好男人。颖子爸妈年纪大了,看到孩子平安出生就打车回家了。空荡荡地走廊就只剩下我和陈之祈。不一会儿,颖子被推了出来,孩子也被护士带走了。或说,我还没抱够呢。

“我的孩子也是你的。”颖子躺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虚弱的说。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不过,过去的就已经过去,难过虽然还难过,但不能再放在心上了,人是往前看的。

我没回话,问了问一旁的陆辰,为什么没叫江帆。

江帆说得到干脆:“女人生孩子,产房什么的,一个大男人不方便,而且他第二天还要上课。”

我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的说法。

“肖颖刚才那话大有深意啊!”陈之祈开着车,此时东方已露出鱼肚白了。

“能有什么深意,不过是闺蜜之间以前开的玩笑罢了。”我不去看他。

我从反光镜看见陈之祈的表情,那表情叫一个纠结啊,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没开口。人家说,爱在心头口难开。那是他对心儿的写照,而不是对我的,我很有自知之明。

这么一想,我趁他不注意,抹去刚侵出眼眶的泪水,看着不变的风景,心却变幻莫测。

回到家,陈之祈将钥匙放到桌上,脱去了外套,就去冲澡了,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我瘫坐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新生儿的模样,不可谓不羡慕!但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我好了,你去洗吧。洗完休息会儿,今天给你放个假。”他倒是挺慷慨的,挺宽容的。

我猛地一个起身,把他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

“没事。”我摆摆手,进了浴室。

任凭温水打在我身上,我用手摸着小腹,好似那里还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其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很容易放下,但不容易遗忘,这是我的一个致命伤。

我特意洗了个头,却累到没力气去将它擦干,也忘了锁门。陈之祈本是关心,推门进来,看到我半睡半醒,头发未干的样子,就好心地拿了毛巾替我擦干。

“你一定是个好爸爸。”我迷迷糊糊的说道。

他一愣,随即附和了一句:“你也一定是个好妈妈。”

身体在极度贫乏的时候,也是情感最脆弱的时候。

我痛哭流涕,将剩余的悲痛和淤血哭了出来:“我不是个好妈妈。我没做过一天的好妈妈。我以后一定要当个好妈妈。”

陈之祈对我的话大惑不解,正要仔细询问,我已经挨不过身体的抗议,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温暖,梦里只有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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