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终于明白了,肆意妄为所带来的后果,也知道了自己和子御的差距。
而从那一晚开始,他每天夜晚时分,都会顺着神树的树梢,爬到她的住所。有时她睡了,他就在外面看一会儿;有时她醒着,他就陪她说话。
青凤族的联姻请求也推掉了,他是真的在不知不觉中,眼里心里,都只剩下青墨。
“子雾。”
听到青墨的声音,子雾回过头,却看到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披着红色的披风,墨发散下,依旧撑着红伞,步步生莲:“子雾,你看我这身裙子可好看?”
她要嫁人了,对象是谁呢?怎么想,也不会是他。
子御每日与墨凤族的老族长谈论天下大事,各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武双全,怎么看,老族长都很中意他。
“好看,非常好看。”他掩去了赤眸中不甘得神色,嘴角勾起,“青墨,这是你的嫁衣?”
青墨白皙的脸上染上了红晕,声音难得娇气了些:“是啊,祖爷爷已经定下了和赤凤族联姻的对象,是……”
是谁呢?他至今都不知道。
那时他没有勇气再听下去,当着她的面,落荒而逃,竟然一路逃回了赤凤族。见到父王之后,父王听明白缘由,气的当场晕了过去。
是他太脆弱,太没用。
之后就传来了赤凤族的子御甘愿入赘墨凤族,“嫁”给了青墨。
父王一听到子御要入赘,又气的昏了过去,竟大病不治,就这么撒手人寰。他可笑的继承了族长之位,以赤凤族族长的身份去参加了青墨和子御的成亲礼。
他还记得,红盖头下美若天仙的青墨看他的目光,是何等的冰冷和绝望。
新娘送人洞房之后,子御示威似的来到了赤凤族这一桌,举起酒杯敬了有六杯的好酒。
而他,魂不守舍。
“少公主……少公主自尽了!”
成亲当晚,就传来了这样的噩耗。
“少公主她……她用一段白绫自尽在神树的第三根树杈上!”
神树的第三根树杈……
子雾睁大了双眼,手中的酒杯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粉碎的瓷片散乱了一地,心好似被穿堂而过的风,撕扯成了碎片。
神树的第三根树杈——他之前每次去看她的时候,都要握着第三根树杈跳下去,然后会在神树下看到她撑着红伞,笑意清浅。
第二天,子御失踪。
墨凤族的老族长仿佛一下子苍老了百岁似的,不顾众人的阻拦,扇了他三下。
“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跑?我当年认定的孙女婿,是你啊!子雾!”
“子雾,你就是个懦夫!害死了我待如亲生儿子的子峰,你还要害死我的墨儿吗!墨儿她娘亲去得早,她父亲又是青凤族的混账东西——她从小……就在整个墨凤族的欺压下长大!”
“我一直不敢过多的关爱她,就是害怕我给她越多的爱,在我看不见的情况下,就有越多的人来欺压她!子雾,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啊!”
“滚!给我滚出墨凤的地盘!滚!你们赤凤族,别想再踏入这片土地!”
青墨,他终于知道,墨凤族所有族人都以“墨”为姓,为何她会姓青——青凤族的青。
他走到了神树下,她的尸首已经被老族长带走,葬在了墨凤山下。而神树的第三根树杈上,只留下了她绾发的一段红绸。
他曾经想过与青墨的分离,可能是他成为族长后,鞠躬尽瘁,死在她前面——这样最好,看不到她给子雾一切的好,更看不到自己未来的外甥。
可从未想过,她死在自己的前面。
青墨的房间里,在她的枕头下,子雾翻出了一张宣纸,整整齐齐的娟秀字体,就是她的字。
第一天,他要是回来,道歉的话就原谅他。
第二天,他还没回来,这次不光要道歉,还要买桃花酥给我,才原谅他。
第三天,他还没有回来,再加上清泉的水,才原谅他。
第四天,未归,加上成亲的凤钗,才原谅他。
第五天,未归……加上神树的树叶,才原谅他。
第六天,未归……我什么都不要了,就要他回来。
第七天,未归。
第八天,未归。
……
他的目光扫下,心乱如麻。
第一百三十二天,未归。再不回来,就不会原谅他。
第一百三十三天,未归。不回来就同意嫁给子御。
第一百三十四天,未归。真的要同意了。
第一百三十五天……混蛋。
此后,再也没有了,只剩下一小截白裙的衣袖。
割袍断义。
一瞬间,他跪在地上,泪水打湿了宣纸,风雨大作。